我知道自己的荒唐，可為了找王悔，我願意荒唐一次，或許他如穆習遠說的那樣，騙了我呢？他隻是恰好也玩過幻想界這個遊戲？
    穆習遠穿好衣服，將信將疑地看我找到幻想界，點擊了開始。仍舊是原音的登錄信息，在點開始時，我拉著穆習遠的手，鄭重其事地說道，“千萬別鬆開我的手。”
    “……七月，我覺得還是報警……”
    穆習遠的話還沒說完，那似曾相識的白色方塊鋪天蓋地而來，我仿佛飄在虛空之中，周圍的一切都被白塊塞滿，滿的讓人沒法呼吸了。
    等我睜開眼時，驚覺自己在水中，很快，水湧入我的喉嚨，眼前一黑，幾乎要暈厥了。就在此刻，忽見一個人影奮力向我而來，我瞪大眼睛，是穆習遠！
    他渡給我些氧氣，奮力向上遊去，在最後關頭，我們一起浮出了水麵。大口呼吸著空氣，驚魂未定，我們爬上岸，不停喘息。穆習遠斷斷續續地問，“這是哪兒？”
    和上次的草原不同，這裏是一望無際的水域，而天空則如黃昏一般，帶著鏽色。水域很安靜，並沒有浪。而陸地上也一片荒蕪，真真是不毛之地。
    “我，我也不太肯定，但王悔應該是在這裏的。這兒和我上次來的地方不同。”
    穆習遠顯然還沒法適應，他仔細觀察著周圍，還有自己，突然嗤笑道，“天啊，七月，這兒是真實的世界。”
    “如何確認？”
    “心跳，我的心跳比平時要快些。”
    “糟了，我不知道去哪找螣蛇。”
    “別慌，我們四處看看有什麼線索。”
    就在我準備站起來時，穆習遠突然將我撲倒在地，隻見一個長著黑色翅膀的東西嗖地掠過頭頂，穆習遠低聲嗚咽一下，蹙眉。來不及反應，那猛禽再次衝來，將我和穆習遠掀翻在地。我這才看到穆習遠背後多了兩道傷口，正在冒血，我想趕緊跑過去，隻聽他大吼道，“別動！”
    是的，我沒法再動，因為一把鋒利的箭頭已經頂在我脖子上。我扭動僵硬的頭，那是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他長著兩個巨大的黑色翅膀。此刻，男人正死死盯著我們，一言不發。
    “我們沒有惡意。”
    “異人？”
    那男人開口了，他叫我們異人。
    “我要找螣蛇。”
    男人收回了自己的長槍。他看了看我，說道，“隻需要一個，你們選擇誰死？”
    穆習遠吃痛站起身來，那長著翅膀的人並不警覺，他抱懷站在不遠處，露出輕蔑的表情。我上前扶著穆習遠，他背後的傷很深，一定疼死了。穆習遠輕聲說，“別怕，七月，我會保護你。”
    “快點，不然我就把你們都殺了。”
    穆習遠彎著腰，突然之間，他舉起槍，隻是刹那之間，子彈穿透了那人的腦門，他難以置信地倒了下去。穆習遠竟然帶著槍！！！
    我被眼前這一幕嚇壞了，穆習遠喘著氣，他靠在我身上，還有力氣開玩笑，“這下相信是真實世界了吧。”
    “對不起，我不該這麼魯莽帶你來，我以為，不會這麼危險！”
    “七月，我們的世界也一樣危險。”
    我把裙子撕破，勉強幫穆習遠包紮了傷口，現在我隻想回去。
    可是我們該怎麼回去？上次我從高處墜落回去的，可現在，連一塊石頭都沒有。穆習遠休息片刻，走到死了的男人身邊，他觀察片刻，說道，“真是名副其實的幻想界，這人長著翅膀。”
    我上前去翻了翻鳥人的衣服，隻找到一枚令牌，上麵寫著一個我看不懂的字。
    “是鴉字。”
    “這是他的名字？”
    穆習遠搖搖頭，說道，“我覺得不像，通常是不會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令牌上的，除非，這個鴉是有一定地位的人，他將令牌交給這個，這個人，讓他去辦事。”
    穆習遠說的有道理，我把令牌揣好，或許有用。
    我扶著穆習遠朝前方走去，也不知在這荒地上走了多遠，終於，我看到了一處草屋。這個草屋來的突兀，可目前顧不得許多了。屋裏沒有人，有一些簡單的陳設。穆習遠靠在牆上，滿頭大汗。我給他重新處理了傷口，又給他喝了點水，將他扶到泥床上躺一會兒。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人來了，一個小女孩推門而入，她看到我們，喊道，“爺爺，有異人！”
    穆習遠的槍已經準備好了，他死死盯著那個女孩，很快，一個白胡子老頭慢騰騰地走了進來，他眯著眼睛瞅了我們一眼，“喲，真是稀奇，竟然有異人降臨。”
    我慌忙掏出那個寫著鴉的令牌，說道，“我有領主的令牌！異人又如何？”
    那小女孩跑到我身邊，瞧瞧穆習遠，也不理我，說道，“爺爺，他受傷了。”
    老頭踱步到門外，回來時捧著一抔土，活了點水，走了過來，“抹上，有用的。”
    穆習遠拉拉我的衣服，說道，“沒事的七月，他們不是壞人。”
    也許這黃泥確實有止血治療的作用，穆習遠明顯好了許多。
    “老人家，請問我們怎麼才能離開這裏？”
    老頭撇著嘴，說道，“這是鴉的領地，沒有異人活著離開。”
    小女孩也說道，“鴉的殘暴五界誰不知道呀，異人被扒皮抽筋兒的都有。”
    “那螣蛇呢，去哪兒能找到他？”
    隻見老人手一抖，抬起驚恐的眼睛，“天啊，你怎能直呼螣蛇大人的名字，這可真是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穆習遠悶不做聲，他拉著我的手，一言不發。第二次給他抹藥時，我似乎看到奇跡一般，他的傷口竟然已經好了大半，就連那一老一少都覺得驚奇。此地為荒，無山無木，隻有黃色的荒野和死水。這裏是鴉的統治區，也是五界中最為混亂凋敝的地方。老人叫豐狸，小丫頭是他的孫女，叫小九。他們在此處遊蕩，靠撿拾異人屍體上的物品為生。
    是的，屍體。那個被穆習遠打死的黑鳥名叫寒鷲，他負責巡邏此處，也是他，殺了很多莫名掉落此處的異人，但更多的異人，在一開始就會溺斃於荒海之中。豐狸說，並不是所有的異人都會被殺死，事實上異人並非如螻蟻般一文不值，恰恰相反，異人是很珍貴的。也是我們倒黴，掉落在鴉的地盤，此人凶狠殘暴，嗜血成性。
    “也就是說，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對我們充滿敵意？”
    “是的，這個你們放心。”
    豐狸回答著穆習遠，他搓搓手，問，“你們身上有沒有什麼稀奇物件？”
    穆習遠愣了一下，兩口袋裏的東西掏了出來。打火機，還有一包濕漉漉的煙。突然間，豐狸渾身抽搐，瞪大眼睛，撲了上來，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包煙，癲狂地又喊又叫。小九見狀連忙過來將她爺爺推到另外一個屋裏。
    “七月，怎麼了，一直不說話？”
    “你不害怕嗎？”
    穆習遠輕輕地歎口氣，他摟著我的肩，說道，“曾經我參加過一次解救被拐少女的行動，起初不認為有什麼可擔心的。但是，那次行動中，有兩名同事因公殉職了。你能想想嗎，全村兩百多人，老老少少，瘋了一樣，拿著鐵鍬，榔頭，柴刀，牽著狼狗，隻要我們敢帶那女孩走，他們就敢殺人。這個世上到處都是危險，而這裏的危險並不稀奇。”
    我點點頭，緊緊抱著穆習遠，我沒法騙自己不害怕，我怕極了，尤其是剛才穆習遠受傷的瞬間，我幾乎要崩潰了。若不是他帶了槍，後果會如何呢？
    “目前我最擔心的是那寒鷲的屍體遲早會被發現。我們大意了，當時沒有處理好。如果他有同伴找來，我們就危險了。”
    穆習遠真是厲害，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仍舊淡定，冷靜。
    “上次你怎麼離開的？”
    “墜落，從很高的地方跳下去，然後就回去了。”
    穆習遠愣了一下，笑道，“你膽子還真不小，七月。對了，你說的那個螣蛇，能不能信任？”
    “我覺得他不是壞人，他認識原音以前的那個女朋友，他好像把我錯認成她了。所以應該是可以相信的。”
    “我們現在想辦法去他的領地，如果途中有機會墜落，就先回去再說。”
    “好。”
    過了一會，豐狸又恢複正常一樣走了出來，他身上有香煙的味道。小九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隻是去翻了兩套衣服給我們。我在穿衣服時，小九一直看著我，她嘟囔著嘴，很不高興。門外，穆習遠似乎在和豐狸說些什麼。
    簡單灰麻衣褲，還有兩處補丁。
    “謝謝你們。”
    “你們不可能活著離開的。”
    “……”
    小九說道，“鴉大人是不會輕易放過你們的。”
    “我們有什麼深仇大恨？”
    小九咬咬牙，說道，“我們荒，從前也是地豐水美的蔥嶸之地，要不是你們異人帶來那些，那些毒物，又怎麼會變成這樣！”
    “帶來了什麼？”
    小九的情緒激動起來，她惡狠狠地說，“鴉大人不會放過你們的，不會！”
    “七月，我們走吧。”此刻，穆習遠走過來，他看了一眼小九，麵無表情地說道，“我們去荒的都城。”
    我匆匆跟著穆習遠出了門。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昏黃。一路隻能步行，也不知走了多久，穆習遠輕輕地拍了下我的肩，“七月，到了。”
    那是一座隱藏在昏暗背景中的城池，沒有較高的建築，我有些失望。其實走在這人群裏我還是很害怕的，生怕他們認出我們是異人，群起而攻之，將我們扒皮抽筋。這兒的城很蕭寂，大部分人都怏怏無神的樣子，豐狸給了我們一吊錢幣，便走了。
    穆習遠帶著我穿過人群，走進一家飯店一樣的地方，我一點都不餓，坐下喝了點水，望著外麵湧動的人流，他們仿佛都在向一個地方而去。有些好奇，我和穆習遠也跟了上去。在城中央，一塊空地上，一個渾身肥肉的胖子被反縛，他跪在地上，嘴裏塞著碎布條，他嗚嗚嗚地瞪大眼睛，汗如雨下。這時，一個長著黑色翅膀的男人走近那胖子。若不是穆習遠死死拉著我，我幾乎想逃了，那男人，與我們殺死的寒鷲長得好像！
    “這個異人帶來毒物，罪無可恕，鴉大人絕不姑息。”
    說著，他雙手抱著那胖子的腦袋，仿佛一絲力都沒有用，隻見那胖胖的腦袋被輕易拔起，血噴湧而出，緊接著是四肢，就像撕扯一個布娃娃，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簡單地被肢解了。周圍的人群麻木，嘀咕著，仿佛司空見慣一般。我渾身顫抖，已經嚇得站不穩了。穆習遠將我摟著，捂著我想要發出尖叫的嘴。
    拐到一條小巷子裏，穆習遠捧著我的臉，“七月，深呼吸，冷靜！七月！”
    好希望這是夢，如果是夢，快快醒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