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妹妹？！”
    隱隱約約的，黎星瞳感到有人在輕拍自己的臉頰。於是，她緩緩地睜開眼。
    “起來咯，你看，太陽都照屁股了！”李靈輕輕地捏著她的臉。
    她不由地看向窗外，果然，雪停了，竟然還出了太陽。
    “這天真奇怪，明明昨晚雪大得像什麼似的，到了早上竟然出太陽了……”李靈自言自語道。
    黎星瞳卻不由得伸出手，感受著陽光灑在手心的溫度，淡淡地笑了。
    到了餐廳，黎星瞳才發現自己原來是最後一個起床的。其他人都已經坐在了餐桌旁吃起了早餐。
    羅菲菲和藍妃悅還在滔滔不絕地聊著，四隻黑眼圈不時光芒閃爍，顯然昨晚沒怎麼睡。
    邵翼則是一臉警惕，一有些什麼小聲音立刻就停下了筷子四下張望。
    花啟申看了他一眼，不耐煩地道：“你不用張望了，就算真的有女鬼，被盯上的也一定是我。”
    “你確定？”
    “廢話，因為我比你帥嘛！”
    藍妃悅聞言，橫眉看了過來。
    花啟申立刻閉上嘴繼續吃早飯，心裏卻嘀咕：不知道那個女鬼會不會怕妃悅呢……
    一大早就這麼熱鬧呢，黎星瞳笑著坐在了季晨昊的旁邊——隻有這麼一個位置是空出來的，顯然她不知道這也是羅菲菲他們暗中搞的鬼。
    季晨昊低著頭，突然輕聲道：“昨晚睡得還好麼？”
    “嗯……睡得挺好啊，靈姐對我也挺熱情的。”被她整整抱了一個晚上，能說不熱情嗎？
    “沒什麼事吧？”
    黎星瞳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不說昨晚的那個夢。
    “沒事啊！”
    季晨昊沒再說什麼，卻抬頭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對了，今天我要帶大家去個好地方！”
    飯桌對麵，花啟申忽然鄭重其事地宣布道。
    邵翼狐疑地道：“你對這裏很熟嗎？”
    花啟申神秘地眨眨眼：“聽我的準沒錯的！絕對是個好地方！”
    “怎麼樣，這裏風景好吧！”花啟申有幾分得意，“我昨天開車進村的時候發現的。”
    誰也沒想到旅館後麵的樹林裏還有一片湖泊。那湖麵結了厚厚的一層冰，遠遠看去，像一麵銀色的鏡子，晶瑩剔透。近看，那冰層下隱隱泛著淡藍的光澤，更為其添了幾分神秘。
    藍妃悅歡呼雀躍地奔上前：“不愧是花花，真厲害！”
    也許是因為終於離開了那個陰森的旅館，或者是因為難得天開始放晴，也可能是因為眼前迷人的景色，眾人一掃昨日惴惴不安，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
    “我們就在這裏溜冰吧！”羅菲菲的一句話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就在黎星瞳低著頭穿溜冰鞋的功夫，花啟申和藍妃悅便已經像兩隻脫籠而出的小鳥，飛向了銀白色的冰麵。
    他們似乎已是溜冰的老手了，溜得像模像樣，偶爾還會互相配合著做幾個有點難度的動作。此時的花啟申倒像個翩翩的紳士，輕輕地握著藍妃悅的手，而藍妃悅亦有些嬌澀地望著他。
    而另一麵，羅菲菲和邵翼就顯得有些狼狽和滑稽了。這兩個人顯然都不會溜冰，偏又都喜歡逞強。互相扶持著，像兩片在風中搖曳的樹葉，顫顫巍巍的。
    “他奶奶的，老子就不信邪！菲菲你別急，等我學會了再教你！”
    “阿少，加油啊！”羅菲菲感動得眼淚汪汪的。
    花啟申笑著繞過他們，溜到了黎星瞳的麵前：“讓阿昊教你吧，他滑得可比我好多了！”
    黎星瞳莞爾，穿好了溜冰鞋的她緩緩站了起來，向前邁了一步。
    一旁已摔得齜牙咧嘴的羅菲菲驚呼：“小心啊，TOTO！”
    季晨昊不知何時已經悄然站在了她的身後，不覺伸出了手想要扶住眼前柔弱的身影。
    然而，黎星瞳卻沒有像其他人所想的那樣摔倒在地，反是輕巧地離開季晨昊的托護，熟練地滑向了湖中央。
    “咦？不會吧！”還在原地努力保持著平衡的邵翼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
    於是，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她像一隻輕盈的蝴蝶，在冰麵上起舞、旋轉。陽光落在她的身上，就像是投向她的舞台燈光，讓人移不開眼。
    邵翼對著花啟申和藍妃悅道：“她溜得比你們好！”
    縱是一向驕傲的藍妃悅竟也難得不去反駁他。
    花啟申更是摘下了他的防風鏡，不可思議地道：“沒有人告訴我，她會溜冰啊！”
    羅菲菲有些氣餒道：“我也剛知道嘛！”
    季晨昊望著湖麵上舞動的精靈，目光如此深切，好像再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似的。
    眼前的黎星瞳，全身上下閃耀著自信的光芒，她像一隻浮在水麵上的天鵝，驕傲地昂起她漂亮潔白的脖子。
    此時此刻，他的眼裏似乎隻剩下了她一個人。他的世界好像也在隨著她的旋轉而旋轉，隨著她停止而停止。
    黎星瞳輕輕地閉上眼，傾聽著耳邊的風聲，感受著灑在臉上暖洋洋的陽光，現在她是那麼得享受這種感覺。
    還好，那個時候她學會了……
    這是她一個人的秘密。
    那天，黎爸興衝衝向她揮舞著手上兩張電影票似的東西。
    “星瞳，爸爸抽獎中了兩張溜冰券噢，你跟你哥哥一起去玩吧！“
    “我不要！”她脫口而出。
    “你說什麼？”坐在沙發上的某個人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我……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去呢。”她有些底氣不足。不過還是說了，她才不要和他一起去，每次和他出去準沒有好事。
    過了一會兒，他慵懶地轉過頭去，嘲笑道：“你的確是不要去比較好，運動神經這麼差，去了也隻會摔個狗吃屎。”
    她漲紅了臉：“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摔個……摔跤！”
    他眼睛抬也不抬：“你會溜冰嗎？”
    她有些泄氣地低下頭去。
    “看你，又蠢又笨的，怎麼可能學得會。”
    “我學會了怎麼辦？”
    他揚了揚眉，繼續激她：“就憑你？！”
    “哼，如果我學會了，你就要答應我一件事！”
    “隨便，反正你也學不會。”他說著，嘴角揚起一抹狡黠的笑。
    後來，她還是與他一起去了溜冰場。那天對她來說，簡直就像夢魘一樣，幾乎一直從早上摔到了晚上，直到身上沒有一處地方是不疼的。
    最後，她還記得他一把拎起趴在地上的自己，輕輕地吐了一句話：“別學了，回去了。”
    那個瞬間他流露出的眼神，以前的她沒有讀懂；
    而現在的她懂了，那叫心疼。
    因為她曾在季晨昊的眼裏不隻一次看到過那樣的眼神，幾乎一模一樣。
    隻不過她哥掩飾得更好。
    那時候他在心疼她嗎？
    為什麼他要掩飾對她的心疼呢？
    不管怎麼樣，那天她還是沒有學會溜冰。而他也不再拿這件事激她，難得的安靜。
    可是她卻沒有放棄，那天之後，她便偷偷地去溜冰場學。她一定要學會，等到學會了再去向他炫耀，讓他答應幫她做一件事。她在心底似乎很期盼，期盼他看到她在冰麵上旋轉時吃驚的表情。
    隻可惜，等到她學會的時候，他卻去了美國。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她會溜冰了。
    她還以為他會是第一個看到自己溜冰的人呢。
    略有些失望地睜開眼，不經意間，望見季晨昊正深深地注視著她。他溫柔的眼神，唇邊淡淡的笑意，此時似乎又成為了一種新的動力，將她心裏剛湧上的那一點點鬱悶一掃而光，漸漸忘卻不開心的事情。
    她嫣然一笑，轉而向岸邊滑去。
    “唉，真沒想到她竟然溜得這麼好……”花啟申悶悶不樂，又一個完美的計劃泡湯了，“本來還想著可以讓阿昊教她呢，多甜蜜啊！”
    藍妃悅有些奇怪：“到底是誰教她的呢？”
    “應該是她哥吧！”羅菲菲道，“我記得阿敞哥是體育全能呢，好像對溜冰也很擅長……”
    “怎麼又是她哥……”花啟申摸著下巴自言自語。
    沒有人注意到季晨昊的眼神又漸漸冷了下來。
    她與那人之間有太多的回憶，那些回憶對他來說，就像不定時的炸彈，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在他與她之間爆炸。他到底要怎樣做，才可以排除這些不安定的因素，牢牢地抓住她。
    “喂，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也許是這兩日警惕慣了，邵翼的耳朵一夜之間變得像順風耳似的。
    “有什麼聲音嗎……”其他人也安靜下來豎起耳朵。
    季晨昊看著冰麵，瞳孔猛地收縮了起來。
    這時，其他人也都發現了冰麵的異樣。
    羅菲菲一邊向黎星瞳揮舞著手一邊驚叫起來：“TOTO，快！快回來！”
    黎星瞳有些茫然地停了下來，望向岸邊的眾人，正在奇怪他們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驚慌，卻恍然發現腳下的冰麵出現了一條條裂縫。
    藍妃悅的心也懸到了嗓子眼：“星瞳，別亂動了！”
    可還是晚了，黎星瞳隻覺得腳下一空，身子立刻失去了平衡。隻聽見撲通一聲巨響，沒有落腳點的她一頭栽進了湖裏。
    幾乎是與此同時，季晨昊飛快地脫下了外套。
    花啟申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把抓住他：“你要救她？你瘋了！你以為這裏是遊泳池麼？這麼冷的天，而且又不知道這水到底多深！你還要不要命了？！”
    “放手！”季晨昊低聲吼道。
    花啟申愣住了，他本以為他會從這雙眼裏看到憤怒，可他看到的，卻隻是恐懼。如此恐懼的眼神，這還是他認識的季晨昊嗎？
    “我是瘋了！你再不放手，我就真的瘋了！”季晨昊幾乎是在求他，求他不要阻止自己去救她。
    於是，花啟申終於鬆開了手。他知道，如果自己攔住了他，他一定會恨自己一輩子。
    就在鬆開手的刹那，眼前的身影猛地栽入湖中，向掙紮在水中的人影遊去……
    冰冷的湖水沒有一絲縫隙地包裹住了她，讓她無法呼吸，不住地掙紮。刺骨的嚴寒很快就傳遞遍了她的全身，漸漸的，剝奪了她的意識。
    模模糊糊之間，隻感覺到有一個身影遊到了她的身邊，環住了她的腰，輕輕地托起她的下巴，向魚鱗般的湖麵上遊去。
    而身體裏似乎也湧出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強迫著她留住僅存的一點意識。
    通向湖麵的距離變得如此漫長，漫長得讓她以為好像永遠也無法浮出水麵似的。
    這種感覺，已經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學遊泳的時候，她溺水了，也曾經有過同樣的感覺。
    她努力地睜開眼睛，看向緊緊抱著自己的季晨昊。
    隱約之間，那雙漆黑深沉的眸子漸漸變得狹長邪魅，冰鋒的唇角緩緩揚起了戲謔的笑意，赫然間，季晨昊的臉變成了黎祺敞的，周圍好像也不再是個天然的湖泊，而是變成了遊泳池。
    “哥……”
    她再想細看的時候，他已經帶著她浮出了水麵。也許意識到自己終於脫離了險境，她渾渾然地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