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靈一邊敷麵膜，一邊趴在床上看著黎星瞳鋪床。
    “你叫黎星瞳？我叫你瞳瞳吧！多可愛的名字啊！”
    “好啊。”黎星瞳溫和地笑道，眼前似乎又浮現出了Uncle朱的影子。
    “你的頭發好長啊，真漂亮，我可以摸摸嗎？”
    “……可以啊……”
    李靈不等她說第二遍，立刻從床上蹦起對著她上下其手起來。
    “你的皮膚也好好哦，真滑！”
    “是嗎？我覺得靈姐的皮膚也很好啊！”
    “真的？”李靈眉開眼笑，“小嘴真甜！”
    她笑了一會兒，神色又漸漸暗淡下去，輕輕歎口氣道：“唉，要是我也有個像你這樣的妹妹就好了。”
    黎星瞳眨了眨眼：“靈姐不是已經有個很不錯的弟弟了嗎？”
    她對李魁的印象挺好，雖然一開始他那個五顏六色的頭讓人怕怕的、長得也有點凶神惡煞、說話又大聲像吵架似的，但後來卻發現，其實他人很老實，對女生特別好，有求必應，對邵翼這個兄弟也很是爽快。
    李靈卻還是有些不以為然：“哪裏好了，大老粗一個。比起弟弟，我更想有一個可愛的妹妹。可以跟她一起討論哪件衣服好看，哪部連續劇更好看，哪種牌子的化妝品效果更好。最重要的是，我要把我的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給她梳很可愛的頭發，讓她穿很漂亮的衣服，像個小公主一樣……”
    她掰著手指算給黎星瞳聽有個妹妹的種種好處，聽得後者一愣一愣的。
    黎星瞳看著她對著自己的一頭長發發呆，想了一會兒，道：“如果靈姐不介意的話，我想認你做幹姐姐。”
    “真的，那太好了！”李靈開心地一把抱住她。
    黎星瞳被她抱得透不過氣來，好不容易才掙脫出來，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
    “對了，你還有沒有其他的姐妹啊？如果有我也一並認了吧，像你這麼可愛的妹妹，幾個都不嫌多啊！”
    黎星瞳微微搖頭：“姐妹沒有，哥哥倒有一個，是我的雙胞胎哥哥。”
    “哥哥？”李靈豎起眉毛，“你們關係很好嗎？”
    黎星瞳苦笑了一下，這又該從何說起呢？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不過我們從小就在一起，可以說是形影不離吧。”
    “有這麼可愛的妹妹，他一定很疼你吧！”
    “哪有！”黎星瞳又想起了小時候在他麵前狼狽不堪的自己，“他總是害我倒黴，而且又喜歡揀我不喜歡聽的說，好像我越不高興，他就越高興。他既霸道又自私，每次我有喜歡的東西，他就喜歡搶走。可是搶走了又不好好珍惜，好像我喜歡的東西他就很討厭似的。後來發展到對我的朋友也變得態度惡劣，反正他就是要跟我作對……”
    “他好像喜歡把你禁錮在他的世界裏呢……”李靈若有所思地輕聲道。
    “你說什麼？”黎星瞳沒聽清。
    “沒什麼，那他這麼對你，你一定很討厭他咯？”
    黎星瞳沉默了一會兒，半晌，緩緩開口道：“以前，我的確一直想要擺脫他，不想總是生活在他的影子裏。直到有一天，他真的走了，去了很遠的地方……”
    李靈突然打斷道：“是他主動要離開的？”
    “嗯……”黎星瞳有些奇怪她為什麼這麼問。
    “我隻是隨便問問。”李靈眉頭緊鎖，她又有點不明白了，明明這個男人是要把她禁錮在自己的世界裏的，最後為什麼會主動離開她呢。
    “那後來呢？你終於可以擺脫他了，應該很高興吧？”李靈笑道。
    黎星瞳垂下眼，清澈的眸子浮現出淡淡的憂傷：“我不知道。我隻覺得，他走了以後，好像生活就不完整了……”
    李靈有些憂慮地看著她黯然的雙眸，心裏輕輕歎道：是生活不完整了，還是心不完整了呢……
    黎星瞳靜靜地轉過臉，看著屋外的飛雪，如撕裂的棉絮一般，紛紛揚揚地落下，有些落在了窗戶上，不一會兒便化成了水珠，像是情人的眼淚，涓涓而下。
    “不過現在，我們又形影不離了……”比起以前更“形影不離”呢，她淡淡地笑著，“想要擺脫他也更加不可能了吧。”
    而且，她現在還有另一個人，在一直默默地關心著她，讓她不再寂寞，不再孤單。
    這回又輪到李靈不明白了：“什麼形影不離？他回來了？”
    黎星瞳搖搖頭，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怕是說了她也不信吧。
    好在李靈也沒有追問下去。
    她看著黎星瞳臉上淺淺的笑容，深深地沉思著。
    許久，她才開口：“你還記得我剛才說的那個故事嗎？”
    黎星瞳點點頭：“當然記得了，怎麼了？”
    “你知道那對戀人為什麼要私奔嗎？”
    黎星瞳回憶道：“你不是說，他們的父母反對，周圍的人也反對……”
    “那你又知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戀情不受到祝福呢？”
    黎星瞳搖搖頭，等著她說下去。
    李靈定定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像是要清晰地印入她的腦海裏。
    “因為，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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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黎星瞳睡得很不好。
    先是李靈爬上了她的床，硬是要抱著她睡。黎星瞳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抱著睡，雖說不習慣，可是看到她熱情的樣子，卻也不好意思拒絕她。
    窗外的風很大，把明明關著的窗戶吹得咯吱咯吱得響。也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傳來了細微的鼾聲。可黎星瞳卻怎麼也睡不著，耳邊還在不斷重複著李靈剛才說的那番話，特別是最後的那句。
    “因為，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為什麼，她總覺得李靈說那些話的時候，看著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好像是要提醒她什麼。
    一個念頭飛快地從她腦海裏閃過，卻把她自己給嚇了一跳。
    怎麼可能呢？她才不會喜歡上黎祺敞呢！這個狂妄自大，總是喜歡嘲笑自己，又總害自己倒黴的家夥！
    雖然，在知道他附在自己身上又幫了她好幾次的時候，黎星瞳也漸漸不再去計較以前被他害得很慘的事，但是，這不是男女間的喜歡。而且現在，別說他是自己的哥哥，就算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她也不會喜歡上他，因為，她心裏已經有另一個人了。
    眼前似乎浮現出了季晨昊那雙漆黑幽深的眼眸，那冰鋒般冷酷的唇角，還有那修長而寂寞的身影。為什麼看上去如此冷漠的一個人，卻會有一雙這麼滾燙的手呢？
    黎星瞳一想到白天他在桌下握著自己手時的情景，臉也不由自主變得滾燙起來。
    網球場上的季晨昊無疑是最吸引人眼球的，不知道他與哥比起來，哪一個球技更高一些呢？黎星瞳皺著眉頭想了老半天，卻還是得不出結論。看來還是要他們比上一場才知道結果呢。還有，阿少一直說季晨昊的身手好，就連自己也是多虧了他才得救了好幾次，那和打架從來沒有輸過的哥比起來，哪一個更厲害呢？
    奇怪，為什麼她老是要拿季晨昊和哥作比較呢？好像不由自主地就會把這兩個人放在一起。
    想著想著，倒還真的有點累了，她倦倦地打了個哈欠。目光透過窗簾的縫隙，不經瞥見了外麵銀白色的世界。
    一想到屋外下個不停的雪，黎星瞳不禁有些鬱悶。還記得羅菲菲說明天要去溜冰，但願一覺醒來雪就停了，如果是個好天氣就更好了。溜冰啊……她不由輕扯了下嘴角，好期待啊……
    終於，她在迷迷糊糊中閉上了眼。
    好大的雪。
    生活在城市裏的黎星瞳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雪，在風中狂舞的雪，好像要把整個世界都給埋起來似的。
    這是哪裏？
    黎星瞳有些莫名其妙地環視著四周。身後，是一片樹林。隻是沒有一點生機，枯萎的樹枝，被積雪壓得幾乎要垂到地上。眼前，似乎是個斷崖，腳下的大地好像一條白色的地毯，一直鋪到斷崖的前麵。
    這是一座山。
    黎星瞳終於反應過來。
    可是剛才明明睡在房裏的她，怎麼會突然到這裏呢？
    難道是夢？
    應該是夢。
    因為頂著這麼大的風，黎星瞳卻一點也不覺得冷；雪明明像柳絮一般向自己飄來，可卻沒有一片落在她的身上。
    但是，眼前的一切卻又不像夢，真實得觸手可及。
    黎星瞳不覺又望斷崖前走了幾步，發現這裏的視野倒是很好，整個村莊盡收眼底。甚至，她還能清晰地在風雪中找到他們住的那個小旅館，還有她和靈姐的小房間，而她們房間的隔壁，就住著季晨昊。那燈似還亮著，他還沒睡嗎？
    “你在找什麼？”
    身後突然響起了聲音，黎星瞳嚇了一跳，差點摔下了懸崖。她戰戰兢兢地回過頭，看清了眼前的身影，卻又呆住了。
    那白色的身影，幾乎與周圍的雪融為一體。夜幕裏，她的臉更顯蒼白，也許是離得遠，看得不真切。然而一雙流光似水的眼睛卻揪住了黎星瞳的心，那眼裏寫滿了各種各樣的情緒，有悲傷，有期待，有失望，有怨恨……
    為什麼一個女人會孤身出現在這個荒涼的山頭上呢？
    黎星瞳以為自己會害怕，可是她卻沒有，隻覺得有種淡淡的憂傷。
    接著，女人緩緩地走到斷崖前的巨石上，平靜地坐了下來。眼睛看著遠方，似是已經忘了其他人的存在。
    許久的沉默後，女人突然開口。
    “情人節快到了呢！”
    她的聲音明明很好聽，可黎星瞳聽著卻覺得很難過。
    “是啊，情人節快到了……”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遠處的村口，幽幽道：“那為什麼他還不回來呢？
    黎星瞳看著她在風雪中單薄的身影，心裏越發難受。
    “他走的時候明明說過，過兩天就會回來的，為什麼還不回來呢？”
    “也許……他有事耽誤了吧……”
    她聞言，若有所思地道：“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又看向黎星瞳：“你和別人不一樣呢！”
    “我？”
    “其他的人，隻會一遍又一遍勸我不要再等一個負心的人。隻有你，還會為他說話。”
    黎星瞳笑了笑。
    “我相信他，他說會回來，就一定不會騙我的，雖然他小時候總是騙我。”她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小時候，我們總是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吵架。他還總喜歡作弄我。記得有一次，他把拳頭伸到我的麵前，說要給我看好看的東西。等我伸手去接，卻發現躺在我手心的竟是條半死不活的蟲子。每次被他作弄得厲害了，我就會大哭，他最害怕我哭了，我每次一哭他都會拚命討好我。他討好我的時候，那樣子可滑稽了。可是我一笑，他又開始作弄我了。小時候我可討厭他了……”
    黎星瞳靜靜地聽著她說，回憶的卻都是黎祺敞把她害得很慘的樣子。
    “可是我越討厭他，他就越喜歡作弄我。雖然大姨不喜歡他和我走得太近，可他還是常來找我。時間長了，哪天看不見他了，我總會不由得失落。”
    說到這裏，她的眼神真的流露出幾分寂寞。
    “我知道自己是爸爸在外麵的私生女，在家裏沒什麼地位。從小就一直很自卑，覺得在別人麵前抬不起頭來。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他，他是爸爸和大姨唯一的兒子，家族財產的繼承人，所有的人都寵著他，向著他。他有大好的前途，可是沒想到……”
    黎星瞳心裏一顫，眼裏起了一絲漣漪。
    “那天，我聽說他要訂婚了，不知為何，我很難過，難過得好像要死掉一樣。於是我去找他，卻在門外聽到他對爸爸和大姨說，他喜歡的人是我！”
    雪在不知不覺中下得更大了，四周回蕩著她平靜的聲音。
    “家裏被我們鬧翻了天，幾乎所有人都罵我是狐狸精，連自己的哥哥都要勾引。大姨說我和我媽一樣不要臉。可是我卻一點都不難過，反而心裏很高興，因為我知道他是喜歡我的。於是，我們就私奔了。”
    她突然不再說下去，抬頭看著黎星瞳，問道：“你說，我們做錯了嗎？”
    黎星瞳卻一下子不知該如何回答，沉默不語。
    她冷笑道：“我們不過是互相喜歡罷了，難道喜歡有錯嗎？為什麼我們要因為喜歡的對象特殊，就逃避自己的感情呢？”
    “那……你幸福嗎？”黎星瞳輕聲問道。
    她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目光又望向了遠處。
    “他是愛我的，他不會拋下我的，他一定會回來的。”她反複重複著這幾句話。
    最後，她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有一種預感，今年的情人節，他一定會回來的。”
    黎星瞳沒有說話，心裏卻暗暗希望她的願望能夠成真，那個人最終會回來，帶給這個人想要的幸福。
    “真奇怪，我為什麼會跟你說這麼多呢？”她思索了一會兒，道：“我總覺得，我跟你似乎是同一類的人，看到你……會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是嗎？”黎星瞳有些漫不經心地道。
    她自嘲地笑笑：“也許……是我一個人在這裏等得太久，太寂寞的緣故吧……”
    黎星瞳有些擔憂地看了她一眼，猶豫了半晌，終於道：“萬一……我是說，萬一今年他還是沒有來，那……你還會繼續等下去嗎？或者說……”
    “他一定會來的……”
    “是麼……”那一瞬間，黎星瞳覺得她的眼神似曾相識。
    大概是錯覺吧，她搖搖頭，不再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