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斯年尚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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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鑒•八野紀,公元4723年,“歸寂”號最初回航的時候,各人的心情是沉重而無措的。官府為他們準備了豐富的慶功宴和祝賀儀式,就算他們沒找到司幽,為了慶祝二入迷鬼海域能平安歸航的歸寂號,大小官員們認為還是相當值得慶賀的。
何況,連窮桑王也為了歡迎歸寂號特地從國都蘇木趕到了喬洲港。
歸寂號及其船長馮有時的聲名達到了頂點。
當然,有人很明白事實並不是人們表麵所看到的那些內容。
無咎很不理解他們船上的失蹤人口那麼多,為什麼懸壇冰瀾還能安安心心地坐在那裏喝著下級官員給馮船長進貢的上好茶葉。
失蹤名單裏,據說是他親大哥的人名字可是排在第一位的。
“你著什麼急呀。”瞧瞧這句說得,“九嬰一定能把你的忘葉小姐給帶回來的,隻要她願意揭開自己的封印,連我也不是她的對手。倒是我大哥,修為少了那麼多,加上千華,都不知道能不能平安。要說,該在那裏轉圈的也該是我吧。”
無咎沒開口,不過他在廳裏轉圈時不離開圓心——找了把椅子坐到有太陽的地方曬著的冰瀾——的目光透露出了他的內心活動。
說得那麼感慨,怎麼連站起來四處幫幫忙想辦法找人的行動都沒有。
“有刺客——”
哐!哐!
轟!
劈啪!劈啪!
一連串的聲音讓處在後廳的兩個人呆了呆。
前廳是馮有時船長和窮桑王見麵的地方。
“滾!”
精力充沛且壓抑著暴走怒火的熟悉聲音讓還想悠閑地待在後廳的兩人以最快的速度躥了出去。
前廳的場麵,非常地——呃——詭異。
九嬰的長發在空中飄散著,很有當時歸寂號底艙封印被破壞的影子。
但現在她正用長長的爪甲追殺一個人。
比她看上去更狼狽,全身髒兮兮,東躲西閃的一個人。他們周圍是亂哄哄不知事情始末隻顧圍著窮桑王的皇宮護衛們。馮船長被他們擋在了後麵,舉著手奮力地叫著九小姐要冷靜,聲音夾雜著大小官員的呼號聲中,場麵混亂不堪。
“我要宰了你!”
九嬰的神情和語言說明她並沒有陷入當時的狂亂境界,而是全憑著她自己的意誌。
憑她自己的意誌去追殺那個乞丐模樣的人?
無咎和冰瀾從對方眼裏看了絕對的不解。
“你們兩個還愣著幹什麼呀!”在九嬰背上的忘葉看見那兩根木頭還怵在原地大聲地叫了出來,“快來幫忙攔著九姐姐呀!”
再不上去可真得出人命了!
無咎和冰瀾一左一右駕著九嬰的雙手把她定在原地。
“你們兩個給我讓開!今天老娘不宰了他就不叫九嬰!敢偷老娘的吻!活膩了你!”
……
……
現場增添無數石像……
忘葉把自己的臉埋到九嬰頭發裏,不敢抬頭看接下去的發展……
吼出一句把周圍的人都變成石像的九嬰也回過神來發現終於用她的理智明白自己剛才把什麼話給說出來了。
憤怒之下,總會有不理智的行為。
九嬰輕鬆地掙開了兩個人的壓製,把自己閃著寒光的長長簡曆指甲在眾石像麵前晃了一圈,眯了眯富含殺氣的眼睛。
“你們,剛才有聽見什麼嗎?”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
“什麼都沒有聽見。”
“剛才有什麼聲音嗎?我怎麼沒聽見啊?”
“啊,啊,我暫時性耳聾了。”
“沒聽見,沒聽見……”
這幫窮桑的官員還不是普通的強啊……
容不得冰瀾感慨完,九嬰目露凶光的眼神就逼到了麵前——
“這個……你有說過什麼嗎?”擠出笑臉的他在內心裏鄙視下自己。
凶狠的表情立刻消失,換上了甜死人的笑臉,“很好,我就知道你們最聰明了!”
很多人都出現了眩暈的症狀。
我的媽呀!這麼恐怖的女子誰敢去招惹啊!
我上次還打賭說她一定是海怪襲擊中落難的美女,這下我賠本了~~
她是落難美女?去當海怪還差不多。
以上,是窮桑某些官員的眼神交流。
“哎呀!身上好髒啊!難看死了!”把忘葉交到無咎手裏之後,九嬰貌似恍然大悟地慌忙整理自己的衣衫。
都這麼破爛了,整不整理都差不多了吧……
冰瀾也隻敢在心裏嘀咕,某女現在尚處在激動階段,惹毛這個時候的女人是很沒有腦子的事情。
九嬰舉步,“優雅”地走到滾落到牆角的類似乞丐的人那裏,好不費力地揪著那人的衣領把他提起來。
“你是想忘了這件事呢?還是我采取更徹底的方法。”
“……忘了這件事吧……”
鬆手,讓那個人掉回地上,九嬰拍拍手哼著小曲向後院走去。
“我先去梳洗梳洗了,各位,有事明天再說吧~~”
“……”
九嬰小姐真是非一般的厲害啊……
總覺得這樣的九嬰比她失去理智還恐怖……
以上,是無咎和冰瀾的眼神交流。
“你們兩個怎麼還在發呆啊,快去看看錦繡有沒有事啊。”這是忘葉的發言。
那個被九嬰嚇得縮在牆角的少年姓年,名錦繡。
關於他是怎麼和九嬰忘葉認識的,以及為什麼會被九嬰追著砍的前前後後,概由忘葉進行了敘述。
發現自己正處於窮桑一處荒涼的原野上是在九嬰抱著忘葉離開斷崖後不久。
“看起來沒有把我們送到很遠的地方啊。也好,省得我跑很多路。”
一路上小心翼翼地給忘葉治療,這孩子的臉色恢複了不少。
不過九嬰還是不放心。
破碎結界虛空的寒氣侵蝕,沒有這麼容易就消退。
“九姐姐,那裏有個人。”
“恩?”九嬰順著忘葉指的方向轉頭,果然在一塊突出地麵的石頭陰影下看見了模糊的人影。
若是隻有九嬰一個人,她才不會去管這個莫名其妙地單獨出現在這麼荒涼的地麵上的人呢。
可是還有一個忘葉,單純的小女孩子相當善良。
所以九嬰就走了過去。
“你怎麼了?”她站在離那人五步距離的地方。
那人聽到聲音,微微地抬起頭來,琥珀色的眼睛在他髒兮兮的臉上特別醒目。
“……餓……”
是個乞丐吧。
九嬰的思維也和普通人一樣。非常時刻,還是小心的戒備著。
“忘葉你不要下來。”
“恩。”
九嬰從腰帶的暗袋裏找了些銅板出來,遞到那人麵前,“給你吧,找個鎮子去買點吃的。”
那人沒有伸手去接,而是說了讓九嬰很不明白的話。
“你能……叫得很大聲嗎?”
“啊?”什麼意思。
“就是用力吼,一下就行。”
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讓人很難拒絕。
“我試試。”
九嬰深吸了口氣,氣沉丹田,再上行,張開嘴——
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了過來,在九嬰有反應之前,一陣冰涼濕潤的感覺在唇齒間蕩開了。
忘葉傻愣愣地看著——
直到——
“我、宰、了、你!!”
宣告了九嬰的初吻被偷走的現實,也宣告了沿路追殺的開始。
“九姐姐,你慢一點!冷靜一點啊!”
在一個時辰內,兩個以不正常的速度狂奔的人就直接從窮桑的偏僻角落殺進了蘇木。要不是年錦繡被護衛攔住,這兩個能一路跑著橫跨窮桑國。
聽完了忘葉的敘述,無咎和冰瀾很有寒了一把的感覺。
“哇!這麼凶的女孩將來怎麼找婆家啊。”
“就是就是。”蹲在牆角仍舊髒兮兮的年錦繡點頭同意。
等等,他在同意誰的話啊。
剛剛在旁邊蹲著聽他說話的有忘葉小姑娘,無咎和冰瀾,現在怎麼多出一個腦袋了?
幹淨的錦緞衣裳,年輕的麵龐。
這人是誰啊?
“啊……”小忘葉指著那人叫了出來,“琦哥哥!”
“那個鬼?”無咎的陳述很沒有禮貌。
“胡說些什麼呢!”用力擠到眾多窮桑官員形成的包圍圈中,馮船長打斷了無咎的話。
“這是思琦陛下,你們太沒禮貌了。”
居然說陛下是鬼,這也太……
“沒關係。”思琦直起了腰,“你們的習慣還真奇怪,蹲著說話。”
……被地上這個給帶的……
三個人紛紛站了起來,無咎順便拉了年錦繡一把,免得這個家夥還賴在地上。
站起來就發現周圍的所有官員都和他們一樣在做著伸懶腰的動作。
“蹲的時間還真長啊。”
“陛下聽故事的興致還是那麼好啊。”
“蹲在一起不容易冷啊。”
“今天的天氣真是好啊。”
冰瀾自覺嘴角有抽筋的感覺。
這班窮桑的君臣,都這麼有空閑嗎。
“我本來是想來看看越叔叔的。”忙著舒筋活絡的現任窮桑王思琦很沒有嚴肅意義地聊著家長裏短,“倒沒想到小妹妹還記得我。”窮桑的統治向來開明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除了司幽、造船以外,他們島上被別國的人念叨最多的就是這個了。
“我當然記得了!”被別人誇獎的忘葉很得意。
“有看見老越嗎?”冰瀾環顧四周,沒見到人影。
“看到我來,就溜了。”在腳底抹油的速度非常之快絲毫不減當年。
“各位……有沒有地方能讓我……”指指身上的類似於破布的東西,年錦繡小聲地發言。
雖然還有很多問題要問,不過他這個樣子考慮到有礙觀瞻,思琦囑咐了手下一聲,立刻有侍衛上前領著他下去了。
“接下來的事情,我們一件件來處理。”思琦的眼睛亮了起來,“首先,小妹妹,你喜歡柃蘇這個名字嗎?”
“啊?我叫忘葉。”
“我是說當我的妹妹要有封號的那個。”
“我?”忘葉長大了嘴。
思琦一臉你怎麼忘了的表情,“你說過要當我妹妹的。”
“……好像有……”
“那就說定了。”思琦快速地拉過一個白胡子老頭的官員,“司禮官,交給你了。”
“是,陛下。”
司禮官在手上厚厚的本子上紀錄著,沒有因為這個簡單的決定將窮桑王族成員從兩個增加到三個而感到有任何的不妥。
“恩——沒有找到越叔叔,那麼就把執政王返朝的時間推後吧。”
窮桑立國之後,於八野紀設立執政王一職,人選由王族成員中挑選出來,同窮桑王共理朝政,其權力幾乎同於窮桑王,僅在名義與祭祀典禮上低於島中王者。
此傳統傳至本代窮桑王時,王族成員就剩下了兩名,也就沒有什麼挑選的餘地了。而這第九代執政王在十二年前失蹤這件事,時至今日,還算是窮桑的機密。
會這麼輕鬆地把機密講出來,也不知這位窮桑的王者是知道他們不會泄露秘密呢,還是窮桑的機密都是這麼處理的。
“那我們就等著年錦繡那件事的內情了……”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外麵的喧嘩聲就傳了過來。
雜在其中的,有一個讓冰瀾和無咎吃驚得很的聲音。
“冰瀾,馮船長,你們在嗎?”懸壇宗衣放開了嗓子叫。
今天怎麼誰都神出鬼沒的。
八野紀的這一年,窮桑國的歸寂號由司幽返航的消息在五日之內傳遍了各國,由此引發了各國密探的公開行動。
處於差不多形形色色密探想要打探消息的源頭,歸寂號上的主要成員和窮桑的國主在喬洲港的私下談話絕對沒有任何的秘密氣氛。
盡管他們討論的話題有天南海北的差別。
鑒於年錦繡這個家夥對所有人問題的一問三不知——隻知道自己的名字,連他為什麼會對九嬰做出如此不明智的行為也不清楚,他自己的解釋是餓太久了,把自己的記憶吃了,當然,他的說法讓大家白眼相向——他們談話的重點就轉移到了宗衣提起的那位神秘的司幽主人。
知道內幕的人正巧在座,也省卻了眾人的腦力。
“你說他自稱‘思厭’。”思琦的唇角微彎,讓人猜不透他是在苦笑還是冷笑。
“他還說,尚佑的劍鞘在思家。”宗衣揭開包住劍的布料。
劍身幹淨利落,沒有花俏的裝飾和花紋,在靠近劍柄的地方用篆書刻著“尚佑”兩字。
“天尚護佑。”從宗衣手中接過寶劍,思琦的心思飄忽到了久遠祖先的時代,“若是我沒有說錯的話,他的原名是思映桓,這把劍由他親手所鑄,是他最心愛的隨身之物。”
“司幽的第一位君王,也是最後一位。”
眾人皆驚。
“司幽的君王?”慕容千華重複著。
“窮桑建國之時,中有名司幽之地,神之傳說由此而出,思映桓為追逐那個傳說不惜逆天而為,令司幽離開了窮桑的地域,更自封為司幽之王,然逆天之行必不可為。他後來自我放逐於司幽。我知道的事也就這麼多,為了不至於讓窮桑背上違逆天地的罪過,將他的名字和事跡從窮桑司史記中徹底消去了,但因要讓後代不會去犯同樣的錯誤,所以這段紀錄是曆代窮桑王口口相傳的,連曆代執政王也不知道。”
逆轉天地嗎?倒真像那個人的作風啊。
“那你知道‘清雅’嗎?”千華記得自己從自稱思厭的思映桓那裏聽到過這個名字。
“不知道。”思琦喝了口茶水,“當年刪得徹底,和他有關的紀錄都沒有了。”
他拿起了尚佑劍遞給宗衣,“既然他說了送你,就是知道你比他更合適這把劍,我明天讓人把劍鞘送過來。”
“多謝了。”宗衣將劍舉到了麵前,由他之眼來看,這劍要比他失落的佩劍好上不止一點。他有心想將劍交還給窮桑王族,可思琦如此說,他也不會推辭了。
天尚護佑。
當年的思映桓對司幽和窮桑懷著多麼強烈的情感,由此四字可睽一二。究竟是什麼樣的逆天之舉令得窮桑對這位曾經的王者禁忌到了抹殺其存在的地步。他的那一聲“清雅”分明是痛苦到極點的嘶吼。關於他的故事,除非是他自己說出來,否則在座的無論說什麼,都是猜測罷了。
懸壇宗衣稍微偏轉視線看向慕容千華,不經意地對上了她同樣看過來的目光。
作為和思映桓相處過的人,懸壇宗衣真心地不想自己今後和他一樣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