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忘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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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姐姐……”忘葉蜷在九嬰懷裏小聲在她耳朵邊說道,“我不怕的,九姐姐就是九姐姐。”
看不見,聽不見,衝天的血腥味彌漫在四周,她年紀尚幼,可到底不是一般平民百姓家的孩子。
九嬰摟緊了懷裏的少女,低沉的嗓音接近嗚咽,“謝謝你,忘葉。”
好長的時間,好長的時間沒有這麼安靜了。太長的時間過去了,她不記得上一次現出原身是什麼時候的事了,維持人類的樣子太久了,自己也忘了自己真實的過去了,還真的以為自己是個人類了。
在這一點上,和懸壇宗衣還真是像呢。
九嬰極目遠眺,遠處的地平線在黃沙中隱現。
到那邊要多長的時間呢?
她釋出安逸的笑容,抱著忘葉慢慢地向前走去……
“九嬰王的女兒,令整個妖界懼怕的力量。”懸壇宗衣顯然聽人說起過,是冰瀾還是阿漓呢?還是兩個人都說過。
“九妖聚於一身,難怪紫痕那麼反常。”思厭找到了他想得有一段時間的問題的答案。
“不會出什麼事吧?”慕容千華擔憂地看著思厭。
司幽的主人笑了,“放心,紫痕有分寸,隻是把她送到了窮桑的一處偏遠地帶。而且你要知道,憑著九妖合力,世上能對她有威脅的東西都能數得出來了。”
“思厭,九妖合力,是不是對九嬰本身有影響?”宗衣想起了阿漓提到九妖時無奈的樣子。
“九妖不過是一個虛數。因九是極至之數,它所代表的,是九嬰一族全族的修為,這力量一旦發揮,成倍的思慮和情妄都會加在她一人身上,難免會讓她的神明受其影響變得狂亂。”
“所以她為自己加上了封印。”宗衣明白了過來,“她來司幽,也是為了尋找更好的封印方法吧。”
思厭浮現出了可惜了的表情,“司幽沒有她想找的東西。”
或許,阿漓會有辦法?
宗衣這樣想著,沒怎麼聽清思厭接下去說的話。
“她是為了九嬰一族,其他也有為了自己所愛的人而不顧一切地犧牲。忘記了原本的身份去做著一些超越自身的事,不知道這個世界對那超越了界限的懲罰是那麼地嚴酷,我想,那些為了所愛的人而離去的,都不知道被留下來的人的痛苦吧。真是希望以後這樣的事不要再發生了啊。”
他對著宗衣說話,眼神沒有離開千華。
他是什麼意思呢?
慕容千華聽進了他講的每一句,卻沒有明白。
宗衣則專注在自己的考量中,連思厭的話也沒聽進去。
此時此刻的兩個人,錯過的,在他們今後的歲月裏想起當時的情景,就隻有酸澀的隱痛了。
“司幽的霜柳你們已經看見過了。”思厭正式開始為他們介紹司幽的風貌,並對自己的教導身份非常滿意,“霜柳四季常綠不變其形、色。在六月伏天,觸摸其枝幹會感有冷寒之意,綠色垂枝上會長出如晶瑩的白色水精,形似冰霜,故名霜柳。”
他從衣袖中拿出了一小塊翠色物件擺到兩個好奇的人麵前,“喏,這就是煙玉了。”
青翠的碧玉放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宗衣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來。遞給了千華,想詢問她以慕容府的典藏之豐富,能不能看出它的特殊之處。
“我知道好的玉石有生煙的特性,不過沒有親眼見過。”千華把翠玉放到眼前打量了一會兒,恭敬地還給了思厭。
憑著這兩個人對寶物的態度,思厭對他們的好感就上升了。
司幽拿出來的翠玉,可都是千裏挑一的好料子。
思厭從衣袖裏又取出了蠟燭和點火石,在宗衣你袖子裏怎麼什麼都有的眼神下點燃了蠟燭,將翠玉放在旁邊。
“等一下你們就能看見除了司幽,哪裏也找不到的好東西了。”
蠟燭上的火焰帶起了周圍的溫度,宗衣和千華兩個人發現那翠玉的表麵在高溫之下愈發透明光亮,像是要滴下翠色的汁液。
一開始還不太分明,到了後來,翠綠色透明的煙就從玉石的各處騰了起來。
室內一片馨香。
“這……這……這分明是龍涎的味道?”
“不對……是透青的香味……”
說出兩種不同答案的人互看了一眼,然後動作一致地望向思厭。
呃~~被麵前的兩隻用那種乖寶寶式的好奇目光盼望太鼓舞思厭的學究之心了。
“把霜柳上白色的冰晶融化了塗抹到上好的玉石上麵,埋到地息強的地方——隻在司幽的土地上有效——隔個八年十年挖出來,就能得到這樣的翠玉了,擺放在火的旁邊,或者是直接從玉石上把綠色的精華刮下來點燃了熏,能讓人感覺到自己印象最深刻的香的味道,人人的印象不同,感覺到的味道也就不同,且有延年益壽,增強體質的絕對效果,這就是司幽獨有的煙玉了。”
這個……你能不能不要一副你已經把煙玉賣遍各國的擺攤模樣……
宗衣動了動嘴唇,還是把這句話咽了下去。
他的傷還沒好全,不適宜動武。
“啊!”思厭突然想起了什麼的興奮樣,“還有司幽的鎮國之寶呢,跟我來,我帶你們去看。”
鎮國之寶不就是你“老人家”嗎?
連向來不背後罵人的慕容千華都在腹誹了,可以想見思厭的表現有多麼地讓人頭痛了。
腹誹歸腹誹,去還是得去。
三個人在坍塌了一大半的宮殿殘骸中穿梭,大家都不是普通人,也沒有必要隱瞞什麼。
千年的歲月,沒有作用在思厭身上,在司幽上表現出的,是無情的自然變換。
“啊,啊。想當年,我可是親自設計了這個宮殿啊,那個時候,漂亮得很討清雅的歡心啊~~”
宗衣拉住了千華的衣袖,以準備萬一這人突發一類常人被雷劈了被電打了被火燒了被餅噎了被口水嗆了之後發生的神誌不清,暴力傾向的病症,他們有足夠的時間跑到不會被他危害到的地方。
慕容千華自顧自握了握拳頭,希望在發生上述宗衣思考的事件時把作案者打昏以免去他們逃跑的辛苦。
幸好沒有。
思厭不知道他身後跟著的兩個人各自的心思,小小感歎了一下之後,他揮手打開了依照地形來判斷該是處於宮殿中心的位置的小房間完整的房門。
“要不是有了國寶,這裏也不會保存得這麼好了,嗬嗬。”
很小的房間,大概隻容得下五個人站立,一下子進去了三個人,就隻有依次站在貼住牆壁的地方。
他們圍繞的中心,有一根大概兩隻手臂粗細的柱子,從地麵上升直到宗衣眼睛的水平。白玉的質地上泛起一層粉色的光澤,很是讓人垂涎欲滴。柱子上細膩地雕刻著雲水的圖紋。千華認出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也許可以為這麼大這麼好,雕刻這麼精細的玉料出現在這裏感慨一下,可是她此時的目光被柱子托著的東西奪去了。
一朵蓮花。
在白玉的柱子頂端,潔色的蓮悄然綻放,蓮開數十層,略呈透明的花瓣,從被裏層花瓣包圍看不見的花心裏蕩漾出的淺淡光芒像擊入水麵的石子引發的漣漪由中心向外擴散。
“這就是光蓮了。”思厭的臉在光芒中搖擺不定,“不過我更喜歡叫它‘昔日蓮’。”
“為什麼?”
宗衣的聲音聽在千華耳朵裏像是從水底深處傳過來的。
“昔日的光華,現在也就剩下這麼一點了……”
四周的聲音都含糊了起來。
蓮花?
千瓣的蓮花?
父親的笑,兄長的話,還有姐姐溫暖的指尖。
這裏是哪裏?
“很有靈氣的蓮啊……”
我是誰?
宗衣喚了一聲想叫回看似正在走神的千華,沒想到隨著他的聲音,是千華向他轉來茫然的眼神後向地麵倒落的軀體。
這可把他嚇得不清。
宗衣迅速地向她那裏趕去想趕在她落地之前接住他。
窄小的室內劃過了,懸壇宗衣盡了全力後退才沒讓自己見血。
衣服前襟被拉開了他補都補不起來的大口子。
他失去平衡坐倒在柱子邊上,這根白玉的質地上乘,經他一撞絲毫沒有動搖。
思厭半蹲在地上扶著不明白原因就陷入昏迷的慕容千華,手中宗衣曾見過的長劍頂在了臉色刷白的他的頸間。
“此劍名為尚佑,是我以前隨身帶著的劍。”思厭輕緩的語氣和他剛才要削下宗衣腦袋的殺著一點都搭配不起來。
懸壇宗衣不說話。
那劍沒有挪開的意思。
“這劍送你了。”翻轉了寶劍,握著劍尖的思厭向前一瞬還想殺的人遞出了手中的武器。
宗衣的臉色青成了一片。
拿過劍,他的感謝聲咬牙切齒,“多謝。”
“劍鞘在我本家那兒,你回去的時候問他們要就行了。”思厭抱起慕容千華離開了兩千年前司幽最隱秘的房間。
宗衣快步跟上,很想從他手裏把千華接過來,可是思厭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似地用背影恰到好處地攔著他。
懸壇宗衣的臉色有發黑的傾向。
“這幾日多有打擾,我們在窮桑尚有要事,能不能就此告辭了。”他話裏客氣地請辭,心裏在鬱悶地大吼,在司幽他是不擔心什麼,可是司幽上有這麼個思厭就夠他提心吊膽的了,還有還有——
你到底想抱到什麼時候啊!
“我知道你們在窮桑還有事啊。”
知道你還不讓我們回去!
“算算時間他們也差不多可以回到窮桑了。”
誰是他們啊?
“沒關係,我知道一條近道。”
近道?近道!
宗衣的眼睛發直。
慕容千華醒轉過來後看看自己身在何處,看看還沒發覺她醒過來的思厭以及跟在後麵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的懸壇宗衣,一點動作也不敢有。
“等會兒就送你們回去。你不用瞪我瞪得那麼凶吧。”
宗衣的神情說明他快要抓狂中——
“你!抱夠了沒有!”
“千華她很輕,一點也不費力啊……”語末也發現懷裏的人醒了,連忙放手讓她站穩。
宗衣一把把千華拉到身後,很努力地不讓思厭看見一丁點。
“你也太小氣了。”
“哼!”就是不想讓你看見。
“……我們……可以回去了嗎?”慕容千華在宗衣背後小小聲。
“就是,我們什麼時候啟程?”瞪思厭的眼神努力地凶,宗衣可不想現在給人無害的印象。
“馬上!馬上!”思厭被他瞪得一臉我所料不差的笑容,帶著他們向廢墟的另一邊走去。
宗衣牢牢拉著千華的手跟在後麵。
最後的千華臉色泛紅,稍稍掙動了一下發現無效之後也就由著他了。
密室中的昔日蓮悄悄地飄落了一瓣花瓣,似乎訴說著歲月的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