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正是秋盡冬來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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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仍舊在過,秋意也越來越濃。每天坐在公交上,看到路旁的梧桐樹葉一天天枯黃,在風中飄落,而路上行人的衣服也越來越厚了。
淅淅瀝瀝的秋雨下起來了,沒完沒了。天空總是灰暗,很早天就會黑。秋天的味道隨著秋雨,落入城市的大街小巷。
我並不喜歡下雨,濕漉漉的天氣讓我覺得厭煩。尤其是秋天的雨,下一場,就會冷一點。正應了高中課本中的一句話“一陣秋雨一陣涼”。
倩倩趴在桌子上,望向窗外,“真討厭下雨,冷死了。”
“有什麼辦法呢?秋天就是喜歡下雨,也許有浪漫氣質的人會比較喜歡下雨吧。”我懶洋洋的說。
“可能吧,真無聊啊。”倩倩長籲短歎。
劉飛嗤之以鼻,“知足吧,趁這幾天還有閑好好休息一下,過幾天又得忙了。”
“可不是,現在已經快十二月了,年終結算什麼的也要開始了/。處理過期的資料,存儲新的資料,忙死人不償命的。”秦峰哀叫。
我泡好一本茶,端起溫熱的茶杯,信步走到外麵的走廊上,透過玻璃,可以看到飄落的樹葉,斜飛的雨絲,撐傘的人群。
不由想起最喜歡的詩——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有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位丁香一樣的結著仇怨的姑娘……
事實上,我不喜歡雨中的丁香,太憂愁,還是陽光下的笑靨更能讓我心安。
如劉飛、秦峰所說,忙碌的日子很快來了。一堆堆的資料被送來,還有很多別的工作要處理。一時間,整個辦公室忙得昏天黑地。是不是老天看我們平時太閑了,所以懲罰我們啊?
累了幾天,精力大損,我想至少應該瘦了三斤,苦啊!
倩倩扶著腦袋,愁眉苦臉,“太痛苦了,累得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送她一顆白眼,“容易,出門,往右拐,搭電梯直達十八樓,開窗,往下跳,絕對成功。”
倩倩嘟起嘴,“我才不要呢,摔得血肉模糊,難看死了。”
這丫頭,還當真了!“那跳水呢?”
“也不好,半天死不了,還會泡得脹鼓鼓的,也很難看。”
嗬,自殺還要跳?“那你自己選吧!”
倩倩認真思考了片刻,侃侃而談,“如果我要自殺,不會上吊,萬一舌頭吐出來很恐怖的;也不會割腕,太痛了,而且要很久才會死,血流得到處都是,一點也不好;也不會喝農藥,據說會口吐白沫,縮成一團;臥軌更糟,被軋得血肉模糊的……總的來說,我覺得還是吃安眠藥再開煤氣比較好,在睡眠中死去,一點痛苦也沒有。”
一旁的四個大男人冷汗直流,嚴謹忍不住讚歎,“倩倩,你太厲害了,這種事你都能長篇大論,夠強!”
劉飛歎氣,“聽了倩倩的話,更加堅定了我要活下去的信念。如果想死都那麼難,我寧願活著。”
“好啊,不過如果哪天你想不開了,我一定幫忙。”倩倩邪惡一笑,捏起嗓子,“尊敬的客戶,這裏是自殺服務熱線。上吊請按1,跳河請按2,跳樓請按3,割腕請按4,服毒請按5,臥軌請按6,撞車請按7,自焚請按8……”
秦峰大叫,“神啊,我受不了啦,我還是去廁所避難吧。”說完,他一溜煙跑了出去。
我和倩倩抱著肚子笑彎了腰,劉飛和嚴謹也笑得拍桌子,就連這段時間有點陰沉的杜華也微微笑了。
偶爾的笑語,就像一輪小太陽,在蕭瑟的秋季帶來了溫暖。
連綿的雨下了一個多星期,終於停了。許久不曾露麵的太陽再次出現,天也變得湛藍,倒真是秋高氣爽。
下班的路上,看著一地的落葉,有些惆悵。路邊的一個小廣場上,一群孩子奔跑著放起風箏。孩子們笑得開心,笑得歡快,車上的我也被這驚鴻一瞥的笑容感染了,偷偷勾起了嘴角。
小時候,我常帶著小亦到小公園去放風箏。我的技術不好,老是放不高,小亦就厲害多了,能把風箏放得好高好高,變成天空裏的小黑點。而那時的小亦,總是得意的笑,露出潔白的牙齒。自信的笑容,遠比天空中五彩繽紛的風箏好看。
車到站了,我下了車,一陣風吹來,有些冷。我裹緊衣服,走進熟悉的小巷。鄰居們的小孩小勇和可喻正拿著風箏往附近的公園跑,見到我就停了下來。
“欣然姐姐,和我們一起去放風箏吧。”可喻拉住我,熱情地邀請。
“是啊,欣然姐姐俄,一起去嘛。”小勇也拖著我。
我拍拍兩個小孩的頭,“不好意思,姐姐去不了。我還沒吃飯呢,以後再去,好不好?”
小勇和可喻失望的鬆開手,拿著風箏跑開了。透過他們的背影,我看到了我和小亦的曾經。
一連幾天,天氣都很不錯,可能是深秋最後的溫暖了吧。梧桐樹葉仍在落,相對而言,常青的萬年青顯得生機勃勃,綠油油的葉子好像打了蠟,把陽光折射到眼裏。
工作閑暇時,幾個人靠著窗子曬太陽,倩倩靠在我身上,滿足的笑著,像一隻慵懶的貓。“還是秋天的太陽好啊,不會太熱也不會太冷。”
“嗯,”我靠著她的頭,“秋天的天氣總的來說是‘涼’,我很喜歡一句話——天涼好個秋。挺有意境的。”
倩倩捂住鼻子,大呼小叫,“好酸啦,你什麼時候成秀才了?”
我瞥她一眼,“孤陋寡聞的家夥,我早就當舉人了,差一點就成進士了,還秀才呢?”
“吹吧你。”倩倩擺出不屑的表情。
我偏過頭,對著她的耳朵吹氣。倩倩遮住耳朵,怒目而視。“你幹嘛?”
“嗬嗬,我這不是在吹嗎?吹牛可是我的強項。”我笑得無辜,輕輕抽身。
倩倩牙一咬,殺了過來,我扭身就跑,躲到了劉飛身後。眼看倩倩追到劉飛跟前,我揮手一拍劉飛,大叫“隔山打牛”,然後飛快的跑開。倩倩仰天長嘯,“單欣然,我要殺了你。”
一屋子的人樂得東倒西歪,忘記了工作的沉重。
好日子很快過去了,雨又開始下,溫度也不斷下降,冬天已經悄悄來臨了。
一派寒冷中,聖誕節即將到來。公司裏擺上了聖誕樹,到處都貼上了聖誕老人的圖畫。聖誕前一天,沒什麼事的幾個家夥提議去吃麻辣燙,我和倩倩答應了,但要男士們請客。
下了班,一行人到了附近一家麻辣燙的店,要了一個鴛鴦鍋,然後拿了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來煮。
我的胃不好,不能吃得太辣,隻能守著白湯,不像那五隻老鼠,白紅通吃,鬱悶!吃得高興,幾個男人就忍不住要喝酒了,吃吃喝喝,十多瓶啤酒就見了底,連倩倩都喝了半瓶,隻有我一個人滴酒未沾。我實在不明白,啤酒有什麼好喝的?味道那麼怪,我可受不了。
吃喝完畢,已經七點多了,還好該付賬的人沒有醉倒。在店門口分了手,我們各自走進了黑夜。
街上的店鋪傳出“聖誕快樂”的歌聲,滿街都是彩燈在閃爍。當我路過一家賣毛線的商店時,我走了進去。冬天到了,給小亦織條圍巾吧。
坐在回家的公汽上,離開了鬧市區,外麵變得很黑,隻有微弱的路燈照亮道路。一片寂靜中,悠揚的“致愛麗絲”響起。我摸出手機,是小亦。
小亦的聲音帶著興奮,從手機中傳來。“姐,今天晚上我參加了聖誕晚會,好熱鬧啊!”
我會心的笑,“那好好玩,用你的相機照點照片回來,讓我欣賞。”
“沒問題,我讓同學幫我照了好幾張,明天就去洗出來。”
“小亦,你們元旦放假嗎?”我有些期待,左手下意識地挽住頭發。
“會,剛好碰到周末,一共三天呢!而且元旦我不用去家教,可以回來。”
我鬆了一口氣,“這還差不多,我都快兩個月沒見著你了。要是回來發現你變瘦了,你就完了。”
“是,放心好了。”
“行,你去玩吧,元旦早點回來。”
掛了電話,我提起手中的毛線,圍巾得在元旦前打完啊。
忙了幾個晚上,兩條圍巾終於完工了,反正線有多的,順便給自己也織了一條。
小亦31號就回來了,微笑著出現在我麵前。小亦的樣子並沒有太大的改變,不過皮膚又白了回來,不像軍訓時那麼黑了。原本就不短的頭發長了些,頗有頹廢氣質。
我摸著小亦柔順的發絲,真懷念哦!“小亦,你頭發這麼長了,我給你紮小辮子吧。”
小亦一下子跳開,護住腦袋,“絕對不要!”
我笑得不懷好意,拿著梳子和小皮筋慢慢靠近他。小亦堅決搖頭,向後退去。
不能威逼,隻有利誘了。“小亦,隻要你讓我幫你紮辮子,我就送你一份禮物,考慮一下嘛。”
“什麼禮物?”小亦一臉戒備,但眼神裏又透露出好奇。
我自信滿滿,小亦,我還不了解你?“是我親手織的圍巾,絕對限量珍藏版,不要就算了。”
小亦思考一會兒,跨下臉,“好吧,這次就讓你得逞。”
嗬嗬,小紅帽終於栽到大灰狼的手裏!我揮舞著梳子,興致高昂的在小亦頭上“耕作”。不一會兒小亦就變了樣,一頭的小辮子。我左右打量,把一麵鏡子塞給小亦。小亦顫抖著看看鏡子,拖著哭腔,“姐,你簡直是暴殄天物。”
我拍拍他的臉,“別抱怨了,有付出就有回報。等著,我去拿禮物給你。”衝回房間,我拿出兩條圍巾,小心的疊好,又回到客廳。
小亦迫不及待的蹦過來,“姐,禮物呢?”
我把長的圍巾掛到他脖子上,自己則圍上短的那條。小亦摸著圍巾,開心的笑。我仰首問他,“怎麼樣?不錯吧!”
小亦笑著揉我的頭,“姐,技術又進步了。”
“那當然,我可是心靈手巧,蕙質蘭心啊。”虛榮心的作用下,我開始狂吹。
“姐,你現在比我還能吹哦。”小亦擺出無奈的表情。
“你呀,又在裝憂鬱美少年了。”
小亦一臉陶醉,“我本來就是美少年嗎,或者美青年,對吧,美女青年?”
“不跟你扯了,我們出去玩吧。”我背上小背包,拉著小亦就往外跑。小亦輕笑,“騎自行車去吧,等我把你的傑作拆了就出發。”
坐上久違的自行車,我樂得合不攏嘴。“小亦,你不在家的時候我隻能望自行車興歎,還是坐後麵好啊,好懷念的感覺!”
“誰讓你自己不學啊?”雖說看不到小亦的臉,我敢肯定他現在是一臉幸災樂禍的欠揍表情。
“沒人教嘛,而且我的運動神經遲鈍無比,怎麼學啊?”我鬱悶的抱怨。
小亦調侃道,“還學會怨天尤人了?”
我冷笑一聲,用抱著小亦腰的右手捏住他腰上的一小塊肉,然後旋轉一百八十度以示懲罰。
“姐……”小亦拉長聲音,“我在開車,請勿妨礙司機,以免發生車禍。”
“駕照都沒有,還司機呢!”
“這不正在練嗎?等將來有了考自行車駕照的製度,我一定給你考一個回來。”
我在後座上偷偷的笑,風吹過,我的長發在風中招搖。
一月一日,元旦。從公曆來講,今天是一年之始了。但作為一個傳統的中國人,我比較喜歡春節。
小亦說在新年要有新氣象,得剪剪頭發,歡歌造型。吃了午飯,我們一起去了附近一家理發店。
老板和我們是熟識的,見我們進來,笑嘻嘻的迎了上來。“姐弟倆又來啦,都小半年沒來了。今天又是亦然剪頭發吧。”
“可不是,太長了。”我指指小亦,“快讓他去洗頭吧。”
老板吩咐人帶小亦去洗頭,又問我,“欣然,你不剪一下嗎?”
我摸摸長至腰際的頭發,“不剪,好不容易才留長的,剪了就沒了。”
“你呀,兩年才會舍得剪一次,而且隻剪一點點。”老板笑道,“你就在這兒等吧,我親自上陣,保證給你弟弟剪一個帥呆了的發型。”
我點點頭,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老板的動作很麻利,一縷縷的發絲從他的指間飄落。沒多久,小亦頂著新發型走到我麵前。“怎麼樣?還不錯吧?”
我起身,圍著他轉了兩圈。“不錯,很有型。我就說嘛,你還是這麼長的頭發好看,短了就不行了。我不喜歡男生留平頭。”
小亦撥開額前發絲,“我剪什麼發型都好看,對吧?”
我付過錢,牽著自我陶醉的小亦和老板道了別。一出理發店的大門,一陣冷風迎麵吹來,凍得我直打哆嗦。我忙躲到小亦身後,反正他個子高,擋風正合適,不利用多浪費啊!
一路迎著冷風,直到走進一條小巷,這才擺脫了寒風的吹襲。
“小亦,冬天可真冷啊!”我縮著脖子,把左手塞進小亦的口袋。
“是啊,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下雪。”小亦把右手也塞進自己的口袋,輕輕握住我的左手,“你的手又這麼冷了,要天天戴手套才可以。”
感覺到小亦手心傳來的溫度,我嘴角上揚,“你知道的啊,一到冬天我的手和腳就會冰涼,可能是血液循環不好吧。”
小亦沒說話,隻是看了我一眼,握著我的手也更用力了。
晚上,我們沒有看那些晚會,而是在看電影頻道放的老電影《地道戰》,十分經典。
小亦抱著一包薯片,往沙發上一躺。“姐,怎麼突然要看《地道戰》啊?”
“懷念一下嘛,小時候看過,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是挺有意思的,有很多老電影比現在的電影好看。”小亦一邊發表意見,一邊把薯片往嘴裏塞。
“可不是,”我把剝了半天的橙子扔進嘴裏,用含糊不清的聲音說,“我很喜歡以前看的那個《城南舊事》,可惜後來再也沒看到了。”
“什麼?”小亦沒聽明白。
“城南舊事!”咽下橙子,我用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喊道。
“哦!這個呀,以後有機會再看的,放心吧。”
電視裏的《地道戰》重新喚回了我的注意力,各種繁複的地道讓我產生了興趣,“真想到地道裏去鑽幾圈,一定很好玩。”
小亦一臉挫敗,“姐……”
我趕緊開口:“我知道,思維跳躍太快,你理解不了。”
小亦嘴一歪,“你敢懷疑我的理解能力?姐,你完了。”小亦伸出魔爪,撓得我癢得不行。
我一邊躲一邊喊,“小亦,我錯了,原諒我吧。來生一定結草銜環什麼的。”
小亦不依不饒,“不行,下輩子換我當哥哥還差不多。”
“好,你當就你當,快停手吧!”好女不吃眼前虧,我隻能委屈求全了。
“這還差不多,這次就算了。”小亦得意的收回手,繼續對付他的薯片。
我拿起沒吃完的橙子,狠狠的咬。鬱悶,我身為姐姐的威嚴,就這樣被無視了,小亦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