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湯銳頂著倆黑眼圈就起床了。湯明起已經出門，給他熱了早飯，白米粥，雞蛋，加小鹹菜。
    湯銳對著鏡子裏的黑眼圈看了又看，然後磨著牙編好的小辮子。
    “湯銳，記住你是一個爺們兒，不就是五百字嗎，不就是倆黑眼圈嗎，這都是小事兒，記住，不把滕鴻澤搞服帖了，你就不姓湯！”
    那邊兒滕鴻澤剛跑完三千米，進屋就連打三個噴嚏。
    “感冒了？”鍾雪拿過一條毛巾要給滕鴻澤擦後背。
    “沒事，媽，我自己來吧。”
    滕鴻澤脫了上衣，進了浴室。
    “男孩子，不要那麼嬌氣。”
    滕吞山把報紙一放，穿上軍裝，鍾雪過來幫忙整理，埋怨道。
    “那也沒你這麼訓練自己兒子的啊！”
    “三千米還叫訓練？”
    等滕鴻澤衝完澡出來，滕吞山已經準備好要出門，在門口突然轉過頭交代。
    “鴻澤，老湯的兒子也在你的學校，那孩子比你小，以後你就是他哥，知道了嗎？”
    滕鴻澤愣了一下，怎麼突然多出來一個弟弟，一群女生已經弄得他焦頭爛額。
    “知道了，爸。”
    滕吞山滿意地點點頭，推門出去，上了汽車。
    “湯銳嗎？”滕鴻拓過來揉了揉滕鴻澤的頭發，“沒事兒，我記得幾年前見過他一麵，長得不招人討厭，挺乖的。”
    滕鴻澤聽到“乖”這個字，總算有了個笑模樣。
    “哥可不是那麼好當的。”滕鴻拓彈了滕鴻澤額頭一下。
    “我看你當得挺舒服的。”滕鴻澤笑笑，推開滕鴻拓，穿上校服，藍白相間的校服，一下子襯得滕鴻澤那種還有帶著稚嫩的帥氣逼人。
    “你們學校有多少人追你？”
    滕鴻拓靠著沙發，看著鏡子裏的弟弟問。
    “我數那個幹什麼？”
    滕鴻澤把書包往肩上一搭，準備要走。滕鴻拓突然上來把整個身體壓在滕鴻拓後背上，笑著說。
    “看看破我的紀錄沒。”
    滕鴻澤覺得他和他哥之間唯一的不同就是臉皮的厚度。上了車，把頭仰靠在後座上，盤算著得去見見那個挺“乖”的湯銳。
    此時，湯銳正“乖乖”地坐在薛大成的後車座上，帶著副不知道從哪個箱子裏翻出來的墨鏡。
    “我說，你昨天還問我大熊貓的事兒，今兒咋還自己成大熊貓了。”
    薛大成肆無忌憚的挖苦。
    “信不信我讓你騎溝裏去？”
    湯銳完全忘了自己也坐在車的後座上。
    “行了，不逗你了，你到底咋搞的？”
    “為了那五百字唄。”
    “靠，至於嗎，寫不出來抄總會吧，網上一大堆。”薛大成剛說完，就馬上想起來什麼，“對，你們家沒網。下次再遇著這事兒找我。”
    湯銳在後麵低著頭，仿佛已經睡著了，薛大成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把車速放緩，盡量繞著坑走。
    其實湯銳聽到了那句話，不過他不願意上門求人，從小到大，隻要自己能扛的，連湯明起都不會說。
    “哎，勞動節，你搭檔來了！”雷辰把書卷成筒杵了杵伍一。
    伍一抬頭一看，操，這小子穿上校服這麼好看，自己咋就這麼挫呢，再往上看，就看到了那兩隻閃亮的黑眼圈。
    湯銳在一片爆笑聲中淡然地坐回了座位上。
    “不是，你昨晚上幹嘛去了？”伍一問。
    “這是我畫的，這叫時尚，懂不？”湯銳強行裝比。
    “怪不得，能畫得如此均勻，如此圓潤。”雷辰笑道。
    “喜歡我也給你畫一個，特快。”湯銳起身揮拳就要衝著雷辰眼窩去。
    “別別別，銳爺，你咋不給你搭檔畫呢？”
    “就他那膚色，畫了也看不出來。”
    這時，班主任抱著本子走了進來，湯銳立即放了雷辰坐了回去，然後拍了拍伍一。
    “鏡子借我。”
    別看這小子皮膚黑，還特愛照鏡子。
    伍一從桌子拿出來，叮囑道。
    “別打了，這可是我女朋友送我的。”
    “你還有女朋友？”湯銳挺驚訝。
    “我怎麼就不能有女朋友，歧視皮膚黑的是吧？不借了！”
    湯銳趕緊上前一把按住伍一的手，兩隻手疊在一起，就像牛奶滴入了巧克力。
    “我也沒說什麼啊，我這不是關心你麼，像你這麼爺們兒的都沒有女朋友，我就更甭想了。”
    伍一的臉色紅了紅，不過皮膚太黑，別人都沒看出來，不自然地抽回手，把鏡子留到了湯銳的桌子上。
    “算了，拿去吧。”
    湯銳大剌剌地拿過來就照，發現還真是特均勻，他就納悶兒，怎麼有人連著通宵三夜也不見咋地呢，怎麼自己晚睡了一會兒就這麼明顯呢，可能是體質原因，湯銳從小皮膚隻要稍微被劃傷，肯定留疤，拍一下都紅好幾天，比小姑娘還嬌，湯銳小學的時候覺得自己不夠爺們兒，每天一有空就到太陽底下曬，哪兒曬他走哪兒，結果一個夏天下來，更白了。
    上午前三節課，本來準備到2樓的1班去看看地形，考察考察，結果一不留神就睡過去了，口水留到課桌上都不知道，直到有個男生扯著破鑼嗓子大吼。
    “湯銳，有人找！”
    湯銳慢慢地從桌子上爬起來，慢慢地伸了個懶腰，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座位，一邊罵道。
    “大成這小子要是沒正經事兒，非得把他自行車卸了賣廢品。”
    結果出了門口，沒看到薛大成，倒看到了靠著牆的滕鴻澤。
    我操，這小子不會是為了昨天的事報仇來了吧。
    湯銳清了清嗓子，“你找我？”
    滕鴻澤看見那倆黑眼圈，不知道為什麼覺得特過癮，但沒表現出來。
    “我找你們班的湯銳。”
    湯銳不耐煩道，“爺就是。”
    滕鴻澤挑了挑眉毛，“湯明起的兒子？”
    “你查戶口的，有事沒事，沒事別耽誤爺睡覺。”
    湯銳轉身就往回走，滕鴻澤上前一把拉住湯銳的胳膊，手勁兒不小，他不是故意的，而是下意識動作。
    “我操，動手是吧！”
    湯銳心裏緊了一下，萬一在門口打不過以後可真甭混了。
    “昨天那事兒對不住。”
    滕鴻澤特認真地看著湯銳，他的眼睛是純黑色，其實一般人的眼睛都有些棕色，但滕鴻澤的是純黑，連瞳孔都看不分明，被這樣深的一雙眼睛逼視著，湯銳失神了一秒鍾，但很快去甩滕鴻澤的手，沒甩開，滕鴻澤自己鬆開了。
    “我憑什麼要你道歉，你幹什麼了？”
    “你的處分銷了，那份檢討也不用交了。”
    滕鴻澤湊過來低聲說。
    “我操！”
    湯銳的耳朵一吹風就全身都麻，馬上把滕鴻澤推出去一米遠。
    “怎麼了？”
    湯銳不自然地捂著耳朵，“沒事兒，那個，謝了。”
    剛說完就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我謝他幹什麼啊。
    “你不舒服？”
    “沒有沒有，那個，你沒事兒了吧？”湯銳站直身體，做出了轟人的架勢。
    “還有一個事。”滕鴻澤笑了笑，走過來，“把左臉上的口水擦擦。”
    “我操，要你管！”湯銳嘴上說著，手還是伸向了小臉蛋。
    “這回沒事兒了吧？”
    “我就在樓下，1班，有事找我。”
    滕鴻澤說完轉身就走，留下湯銳一個人鼓著臉蛋在那兒運氣。
    “你居然跟那小子認識？”
    一回來，馬上圍上來幾個男生。
    “不認識。”湯銳把書一摔。
    “那他找你？”
    “他昨兒拉屎沒帶紙，讓我趕上了，給他解圍，他今兒非要來謝我。”
    放學，薛大成駝著蔫了吧唧的湯銳回家。
    “不會吧，他真這麼說的？”
    “我還能騙你，你是沒看見他那眼神。”湯銳又回想那雙眼睛，深不見底，狠厲中帶著種說不清的東西。
    “他可能是看見你這倆黑眼圈，心裏過意不去吧？”
    “不可能，他們家人還能過意不去？屬狼的。”
    “那你還接著整他？”薛大成試探著問。
    “整啊，往死裏整。”
    “我今兒可聽說了，他們班第一節體育課測體能，那小子那幾項數據把體育老師都驚了。”薛大成好心提醒。
    湯銳咽了口水，“那是瞎傳的。”
    “我勸你還是小心點兒，我還聽說……”
    “你丫有完沒完，跟個娘們兒似的。”
    我這不是擔心你麼，就你那小身板兒，打小摔跤哪回不是我…
    湯銳大長腿一支地，“得，我自己走。”
    “行了行了，我不說了。不說了。”
    回到家，黑眼圈已經消得差不多了，隻有淺淺的一圈痕跡。
    “兒子，我咋覺得你眼睛變大了？”湯明起疑惑道。
    “爸，你什麼眼神啊。”
    湯明起哈哈大笑，“新同學怎麼樣？”
    湯銳想起早上那片爆笑聲，說，“挺好。”
    湯明起點點頭，“嗯，不是蛋疼就成，就是進步。”
    湯銳一口水噴了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