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猜猜今兒晚上吃什麼？”
    湯明起一進屋就笑眯眯地去了湯銳房間，看見湯銳破天荒居然坐在那個他爺爺小時候就用的破桌子上看書。
    “爸，你哭什麼。”湯銳放下書站了起來，“是不被人欺負了？”
    “欺負啥，爸是看你讀書高興。”湯明起擦擦眼淚，又從身後拿出一個小玩意，舉了舉，“來，兒子，爸給你當回形象顧問。”
    “這是啥啊？”湯銳好奇地拿過來研究。
    “電推剪啊！”
    湯明起沒給他反應的時間，一把將湯銳拽到了衛生間，然後拿過桌布給他一圍。
    “你嬸子和我說了，你小子其實隨我，長得不錯，就是這頭發，爸給你推個帥的，明兒領個姑娘回來給他們看看！”
    湯銳趕緊趕緊往門外逃，被湯明起一把摁在了椅子上，“坐好！”
    “爸，就你剃的那能看嗎？你是不嫌兒子不夠慘啊。”
    “怎麼不能看，當年，爸帶的那個班，頭發全是我剃！”
    “怪不得是光棍班。”
    “你說啥？”湯明起眸色微沉，提著湯銳的耳朵問道。
    “沒啥，您剃吧。大不了我單身一輩子。”
    “你小子。”湯明起眯起眼睛，看著鏡子裏那張寶貝了十多年的小臉，“信不信我給你剃了不出一個月就有人追你？”
    “信。”湯銳無奈地揉了揉那頭開得比桃花還爛漫的頭發，心裏接著道，“那我就是傻子。”
    “哼。”
    湯明起滿意地把電推剪插上電，嗡嗡地響聲在湯銳的耳邊時近時遠，其實他挺舍不得自己原來那發型，覺得挺有藝術家氣息，奈何不被理解，剪就剪吧，說不定真能符合大眾口味，到時候對付滕鴻澤也方便點兒。
    半個小時後，湯銳睡著了，坐著睡著了，直到聞到燒魚的香味才醒，口水滴到地上都成小河了。
    “醒了，兒子。”湯明起端菜上桌，把圍裙一摘，“去叫你爺爺吃飯。”
    湯銳蒙了兩秒鍾，然後揉了揉頭發，一揉發現手感不對，騰地站起來去照鏡子，然後一聲大吼。
    “我操，鏡子裏那帥逼是誰啊？”
    湯銳有些輕微的娃娃臉，就是兩腮肉比較多，特別有肉感，為此沒少被人揉捏，但是向上看眉骨卻很高，眼窩處很立體，兩條細長的眉毛像刀削般鋒利，原來的劉海幾乎把前額都遮住了，隻露出臉頰兩團肉，現在是幹脆利落的寸頭，五官的立體感一下子全出來了，而且頭上一部分還稍長一些，挺有型的。
    “怎麼樣？”湯明起挑挑眉毛。
    “可以啊爸，你這手藝，咱家都可以開理發店了！”湯銳感歎。
    “還理發店，你想累死你老子啊？”湯明起搬來三個椅子，在地上找了個沒有坑的地方試了試，夠穩當。
    “那您那班怎麼一個找著對象的都沒有？”
    “那是他們自己不爭氣！”
    湯明起盛好飯，催道，“趕緊吃飯，你不是最愛吃這個魚嗎？”
    “等會兒，我再看看。”
    湯銳來回照了好幾圈，那叫一個美，要走之前突然想起還沒看背影，於是轉過身來一照，傻了，怎麼後邊還跟原來一樣啊？從腦袋的中後方出現了一圈明顯的分界線，離遠看就跟批圖批上去的。
    湯明起一直在偷看兒子，發現兜不住了，才咳嗽一聲。
    “那個，電推剪年頭久了，壞了。”
    “啥？”湯銳吐血，“那您也不能扔下我這頭不管啊？”
    “沒事兒，爸拿剪子再給你修修。”
    “不用不用。”湯銳摸著後腦勺，“這樣挺好的，有個性，現在小姑娘就稀罕這樣的。”
    湯明起這才放下剪子笑了起來，“沒事沒事，跟誰說話不看正麵啊，背麵不重要。”
    吃完飯，湯銳溜進屋子，想著以前在發廊看過的那本“男神辮子頭造型大全”，裏麵一百多張圖片，湯銳記住了大部分，似乎有一張差不多的，因為他的發型比較特殊，隻能在後腦勺編，所以就決定後脖頸上方編兩個弧形組成一個愛心的頭型，然後出門到小賣店買了一袋小皮筋，不用任何教程，憑著記憶力那張圖，沒幾分鍾就編完了。
    湯銳對課本以外的東西都學得賊快，尤其是這雙手，說編什麼就編什麼，就做什麼就做什麼，這肯定不是湯明起的功勞，湯明起早年都在拿槍，截了腿後半生都在拿菜，滿手老繭，五根手指頭一樣粗。湯銳這一雙手，主要是受他爺爺訓練，老爺子年輕時候是街上變戲法的，手的速度比眼睛的速度都快，走街串巷好幾十年，在老一輩那裏還挺有名的。所以這幾縷頭發都是小菜一碟。
    編完湯銳還對著鏡子照了半天，早知道老爸手藝那麼好，還犯得著當了好幾年的雞窩頭嗎，這得損失多少小桃花啊。
    第二天，湯銳照例起了個大老早，先把辮子編上，然後穿上新買的t恤，拿著盆去洗漱。
    湯明起趕著去菜市場準備一天的貨，臨走前給湯銳眨了眨左眼，意思是，好好表現，別給爸丟臉。
    “放心吧，隻要有我湯銳在，以後滕鴻澤甭想在這學校好好待。”湯銳把漱口水吐了出去，一下下地刷牙，絲毫沒注意到把牙刷拿倒了。
    太陽剛剛升起，空氣開始有了溫度，路邊早點攤也漸漸有了人氣兒。湯銳一路走來，光路過的早點攤就有五個，他家離得遠，為了省錢沒坐公交，又沒多餘的自行車，得走上半個多小時，但湯銳走得還挺輕鬆，想著以後怎麼整治滕鴻澤，像這種小子都是蜜罐裏泡大的，從小到大沒離開過人護著，就是看著厲害，其實一欺負就得求饒，讓幹啥就幹啥。
    “嘿，看著點兒車！”
    後麵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一輛自行車幾乎是貼著湯銳的身體駛過，在前麵不遠處一個刹車停了下來，車上人扭頭就罵。
    “我說你這人怎麼回事兒，走路急裏拐彎兒的，找撞是不？”
    “大成！”
    湯銳打了個招呼。
    “我操，還知道我名兒，”薛大成從車上下來，“你誰啊？”
    “我。”
    湯銳象征性地掐了掐自己的臉，“不認識了？”
    “幺兒啊，你咋變成這樣了？”因為湯銳是大院裏最小的，打小孩子都這麼叫他。
    薛大成繞著湯銳走了三圈。
    “變成哪樣了？”
    “變帥了。”
    薛大成笑著還想去掐湯銳的臉，被湯銳握住手腕擋了回去。
    “以後別掐了。”
    “咋的，變金貴了？”薛大成摟著湯銳的脖子，“走，上車，我駝你。”
    “別了吧，你這車，我怕散架。”
    “散不了，剛改裝過，就是隔壁那胖妞坐上去都沒問題。”薛大成拍拍車架。
    “她可二百多斤。”湯銳提醒。
    “三百多斤都輕飄兒的。今兒是我從認識你到現在看你最順眼的一天，說啥也得載你一轂轆。”
    “操，你以前一直都看我不順眼唄？”
    “不是不是。”薛大成意識到口誤，馬上轉移話題，“這就是你昨天新買那衣服？夠高調的啊！”
    隻見湯銳一襲純白色T恤，中間用咆哮體印了四個大字：老子最帥！
    “啥叫高調，這叫，名副其實，懂不？”湯銳拍拍胸口，一臉得意的小賤樣兒，“還有一件老子最屌，明兒等我有錢了買了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