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4點，窗外還漆黑一片，一棟大雜院的小屋裏就傳出了鬧鈴聲，但馬上被被窩裏伸出一隻手來給摁滅了，被子隨之慢慢鼓起一個大包，可以隱約看見湯銳挺俏的屁股瓣兒以一個醉人的弧線撅著。
    湯明起叼著半截煙伸頭進來喊道，“兒子，今兒不用跟爸去進貨了！”
    湯銳頂著個吊炸天的雞窩頭從被窩裏探了出來，“怎麼了，攤子又有人找麻煩了？”
    “不是，你明天不就開學了嗎？”湯明起把嘴裏的煙緊吸兩口，直到煙屁股都快要著了，才在煙灰缸裏摁掉，從兜裏掏了半天拿出一張十塊錢，“去，拿著去買件像樣兒的衣服，明天開學別給老子丟臉啊。”
    說著，一手拄著一根木製的拐仗熟練地走了進來，這根拐杖經過十一年的使用，已經分辨不出顏色而且遍布傷痕，但卻越來越像湯明起身體的一部分，他使用它，就像使用自己的左腿。
    湯銳接過十塊錢，又搓了搓，確定隻有一張，頓時泄了氣，“我還出去折騰什麼啊，我就直接網上九塊九包郵得了！”
    湯明起哈哈大笑，揉了揉湯銳的小卷毛低頭想親一口，被湯銳躲了過去。
    “網上看不著真東西，那都不靠譜，東邊兒不是有個批發市場嗎，我看那兒衣服就挺好。”湯明起柱著拐樂嗬嗬地出門了，“快去吧兒子，別給爸省錢，啊！”
    “再省，再省我就穿條小褲衩吧！”
    湯銳又躺下接著睡，直到院子裏人聲嘈雜，才套上一件洗得已經看不清圖案的白色短袖，去大院裏共用的水池子洗漱。
    他知道湯明起為什麼這麼高興，因為他兒子考入了全市最好的高中，雖然是以倒數第一名的成績進去的，但至少，以後不會跟他一樣沒出息。
    “呦，今兒怎麼沒跟你爸出去啊？”
    薛大成把牙膏水吐出去，衝湯銳亮出一口小白牙。
    湯銳沒搭理這茬，把東西往他旁邊一放，漫不經心地說，“一會兒陪哥們兒出去買件衣服。”
    薛大成又把嘴裏的水噴了出來，這次是真噴了，“我操，十多年了，頭一次聽您老說要去買衣服，太陽從哪邊兒出來了這是。”
    “操，我那是不稀得買，記住了，爺的帥是不靠衣服來陪襯的。”
    薛大成承認湯銳長得好，身材也夠勻稱，但是論誰如果像湯銳現在這樣，頂著吊炸天的雞窩頭，一件發白的上衣配著一個到膝蓋的大褲衩，底下兩個拖鞋還不一樣色，這麼走在街上誰也發現不了這是個帥哥，因為根本不敢看。
    “哎，聽說滕家那小兒子也跟咱一個學校？”薛大成忽然想到。
    “是啊，怎麼了？”湯銳的眼神在各種衣服攤位前亂晃。
    “他不會跟你分到一個班吧？”
    “我就等著他跟我分到一個班，他要是沒來，我還得去找他。”
    “我說，算了吧，這事兒都過去十多年了，再說了，當年那也是你爸自願給他爸擋槍子兒的啊。”
    “大成。”湯銳突然停下，把手放在薛大成的肩膀上，“欠了的，就得還。”
    薛大成不說話了，不是因為被湯銳的話震動到，而是看到了不遠處與這個批發市場格格不入的兩個男人。這兩人大約都是二十歲上下的樣子，走在後麵的還稍微小一點，不過穿著幾乎一樣，薛大成家裏是賣服裝的，他認識那個牌子，最少也要五位數。
    正看著，正好與那看起來小一點的男人目光對視，薛大成立馬轉了個方向，隻那一眼，他就感覺像被看穿了似的，讓人沒處躲沒處藏，特別不舒服，沒成想那人直接走了過來。
    “哥們兒，問個路。”
    這麼近距離看，才發現他隻是舉手投足間給人感覺很成熟，但年紀其實沒有那麼大，也就跟他們差不多，而且，長得還真不賴。
    “花鳥市場怎麼走？”
    薛大成剛要回答，被湯銳擋了回去。
    “不知道。”
    男人笑笑，拿出一張一百塊遞給薛大成。
    “往東走，過了第一個路口就是！”
    男人轉身就走，頭也沒回地揮了揮手。
    “謝了。”
    “從頭數第三家的別買啊，那老頭賣的鳥坑人！”
    薛大成還扯著嗓子好心提醒，等回過神來，湯銳已經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憑著那辨識度超高的發型，薛大成終於在一個攤位前看到了湯銳。
    “行吧，就十塊錢！”
    老板一咬牙，一跺腳，給湯銳裝上了衣服。
    薛大成滿頭是汗，“我操，你跑這兒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啊！”
    “又丟不了。”
    湯銳付了錢，拿了衣服就走。
    “哎，你剛才怎麼回事兒？”
    薛大成想起湯銳剛才的反常，一般來講，湯銳挺熱心的，平時背個老奶奶過馬路、幫小女孩把糖搶回來的事兒也沒少幹啊，怎麼今天就不是了呢。
    “因為我認識他。”
    薛大成撓撓頭，“你認識他，他誰啊？”
    “他就是滕鴻澤。”
    薛大成石化在原地，“他就是那個上將的兒子……”
    滕鴻澤回到滕鴻拓旁邊，說了路線，滕鴻拓就問，“你怎麼知道他們是這片兒的？”
    滕鴻澤哼笑一聲，“剛才開車的時候，我親眼看著他倆從胡同裏出來。”
    滕鴻拓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我弟眼神夠好的啊，明兒培養你當個狙擊手。”
    滕鴻澤特討厭在公共場合被揉頭發，覺得丟麵子，於是躲了過去。
    “不是我眼神好，是他那發型，目標太明顯，想不看都不行。”
    滕鴻拓笑了起來，然後抬頭看了看太陽，摟了滕鴻澤的肩膀。
    “走吧，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