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回憶之戀人未滿
    “小姐，到哪裏？”
    後座的女子拉上車門，隨手把行李包扔到一旁的座位，回答：“花園街寰宇大劇院。”
    司機發動車子，從車站離開。“小姐，現在這時間寰宇除了通宵影廳恐怕都關門了。您要玩的話，還是換個地方比較好。”
    “沒關係。我去找人而已。”司機透過後視鏡偷偷觀察後座的乘客，年輕的女孩子，一襲米色的風衣，長長的黑發過肩，因為戴著帽子和眼鏡，帽沿壓得極低，樣貌看不大清，但隱約看得出姣好的五官，氣質高雅，多半是個大美女。女子那麼晚才從車站出來，身上透著些許疲倦。現在微微低頭，似乎在閉目養神，司機識趣地噤聲。出租車靜靜地行駛在周日深夜漸漸冷清下來的馬路上，很快融入都市夜色。
    叮鈴鈴——“小姐，抱歉，我們要打烊了。。。。。”遲來的女客人並沒有停下腳步，邊說邊向吧台走：“我找人，你們老板在嗎？”女服務生愣了愣，隨即點點頭。女客人已經來到高吧台邊，她將拉杆行李包靠放在一旁，摘下寬簷帽，取掉眼鏡，順手將它們放在吧台上後，熟門熟路地轉入吧台裏：“古柏，古柏！”
    “林——”裏間的男子出聲答應，走出來。
    女子迅速接口：“林寒。”
    “好吧，林寒。那麼晚才回來？”古柏無奈地聳聳肩，“吃飯沒？”
    女子心虛地笑著，搖搖頭。
    “我就知道！等一下，煮麵給你。”他早有準備地回進廚房。
    女子跟在他身後，一起進了廚房。
    古柏手腳利落地洗菜切菜，邊忙邊閑聊：“奶奶身體好吧？”
    “老樣子。”她神色一黯，“情況穩定，但還沒醒。”
    “別太擔心。吉人自有天相。”他擰開燃氣開關煮水。
    “嗬嗬，小寒教育得真不錯。”她為了換換氣氛，調侃道。
    他回頭望她：“恩？”
    “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照我看是‘妹妹喚’。古大哥，你說對不對？”笑眼盈盈地注視著他。
    他一笑，轉過頭，見水開了，便動手下麵：“對，對，‘小寒’妹妹。”
    “哦。”發現鑽進自己的圈套，她伸手撓撓頭，決定放棄，“算了，沒外人時還是叫我林嵐吧。”
    他把麵濾幹，倒入盤中：“那林嵐，什麼湯？”
    “高湯。”她搓著手，湊上前，“好餓啊！”
    淋上高湯，把蔬菜夾入盤裏，他拿起碗走到食品櫥邊取保溫盒。很快轉身回來，把盤子輕輕放在一邊的方桌上，坐著看她吃東西。
    林嵐隨手將脫下的風衣放在另一把椅子上，坐到桌邊，開始挑麵吃，她吃得很慢，也很少，沒多久就放下了筷子。
    “不合口味。”一直看著她的古柏問。
    “不是啊，餓過了，反而胃口一般。”她歉意地笑笑，低頭望著盤子裏仍舊半山高的麵條和菜，當著廚師的麵剩下那麼多真的對不住人家，“不好意思。”
    視線掃到盤裏的“戰況”，古大廚的眉頭也皺了：“至少把菜挑了吃完，不然太少了。別讓我難交代。”
    林嵐重新拿起筷子，埋頭一點一點挑著往嘴裏送，肩膀微微顫動著。
    “笑什麼？”
    她抬起頭，一雙晶亮的雙眸凝望著他：“古柏，記得好像我托你照顧的是小寒。。。。。。”
    “小寒托我看著你。免得你搞垮自己的身體。。。。。。”古柏臉上掠過一絲緋紅，很快掩蓋過去。
    林嵐似乎不願話題停留在她的身體上，淺笑著打斷他：“重色輕友！”低頭繼續和盤裏的“小山”奮鬥。良久，才把表層的菜挑淨，她再次抬頭：“小寒這兩天好嗎？”
    “除了有點記掛你外，精神不錯。”古柏回答，“她千叮萬囑，要我看著點你，免得你忙起來顧不上吃飯休息。”
    “小管家婆！”她撅撅嘴，心頭卻甜甜的。
    “林嵐，既然易天健已經逃到國外，你就沒必要留在易氏，兩頭跑，又要上班又要管韋林的事，太累了。”
    林嵐抿嘴沒答話，放下筷子：“那個人渣，沒有能力自立，過不了多久總會回易氏。就算他不回，也會聯絡他們要錢，呆在易氏得到消息比較早。更何況，若沒有別人縱容撐腰，他也沒本事幹下那些事！”
    “林嵐！你不能遷怒。。。。。。”古柏看到了她眼中熊熊的怒火，極力想勸她放棄瘋狂的計劃。
    林嵐推開盤子，嗓音冰冷地打斷他：“他們傷害了林寒，給她留下了終身的傷痛；害得奶奶一病不起，直接這筆帳絕不能善了！易天健死有餘辜，其他人也不可能推得一幹二淨！”
    “林嵐，你這是何苦呢！”古柏對她的固執無可奈何。
    林嵐起身，披上一旁的大衣：“好啦，也不早了。我要回家休息，明天還得上班。”說完轉向外走。
    “那麼晚，我送送你。”他跟在其後。
    說話間，已經到了大廳。林嵐戴上帽子，拎起行李，向店外走。到了街口，她回過身，朝古柏揮揮手，道：“古柏，你回去吧。我打車回去，不用送。”她略一遲疑，“不要告訴小寒，幫我多照顧她一些。最近可能會比較忙，有段時間不能陪她，如果她問起，就說我回美國總部了。”一輛深藍色的出租車駛來，她走到街邊招手攔車。很快車子停在麵前，她上了車。
    古柏沒有立即回店，站在原地目送她上車。
    她搖下車窗，向仍在原地發呆的他告別：“小寒就暫時拜托你了，謝謝你，古柏。。。。。。”稍稍停頓，沒有繼續說，“拜拜。”她匆匆搖上車窗，示意司機出發。
    出租車逐漸被夜色吞沒。他怔怔地站在街邊，心中湧起濃濃的不安。
    比起前兩天，易天行今天的心情真是大好特好。到辦公室，桌上便放著醇香的黑咖啡，文件理得整齊有序，一天的工作、會議也出奇地順利。連軸轉了一整天，定好了這個月各部門的任務分工，談妥了與雙楊集團的合同，出席了天易新苑的竣工典禮。。。。。。。現在還能抽出空寫和華盛的企劃案，林寒在旁幫忙果然事半功倍。他側眼瞥坐在旁邊的女助理，不自覺中笑容爬上嘴角。
    “易總，”林寒忽然從文件堆抬起頭，捧著文件夾快步走到桌旁，“這份合同有些問題。”她將文件遞到易天行眼前，伸手指著其中一行，等他讀完馬上從下麵抽出另一份文件翻到其中一頁，指出其中一條。
    “哦。”易天行眉頭緊皺，“天啊，問題居然出在這裏。怪不得法務部查不出。多虧得你，不然問題就大了。”
    “易總，如何修改？”林寒請示上司的意見。
    “林寒，現在早已是下班時間，而且沒有旁人，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他仰頭微笑著看她。
    林寒抬頭掃視窗外，總裁室裏空空的沒有別人，輕舒一口氣：“天行。你下指示，我來修改。”
    “你酌情改吧。這點小問題肯定難不倒你！”易天行的視線移回電腦屏幕上，繼續寫企劃。
    “是誇我，還是考我呢？多謝易總信任。”林寒笑著，捧著文件回茶幾那裏修改。
    辦公室裏安靜下來，隻剩下鍵盤敲擊聲和紙張翻動聲。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天色漸漸暗下。“叮鈴鈴——”電話鈴響起，打破安靜。
    易天行目光不曾離開屏幕，摸起話筒：“喂，席君。。。。。。吃飯？當然沒有。。。。。。我沒問題。林寒，還沒下班，我幫你問。”他移開聽筒，“林寒，席君約我一起吃飯，問你去不去？”
    林寒抬頭，笑道：“他請客？”
    “喂，她問是不是你請客？”易天行也笑了，“是，林寒去不？他還說地方隨你定。”
    “好啊，咱們去吃垮他。”林寒停下手頭工作，咯咯笑著。
    “一言為定。十分鍾後停車場見。”易天行放下電話，合上電腦，從衣架上取下西裝外套，“林寒，別做了。先去吃飯。”
    “遵命。”林寒調皮地舉手敬禮，將文件放到一旁，站起來，或許是起得猛了，一陣暈眩，腿一軟，就要摔倒。
    易天行見她身體微晃，好像不妥，急忙跑過去，伸手扶住她。她的臉色不好，不禁有點擔心：“沒事吧？”
    “坐久了，腿麻了。”她努力壓下眩暈感，擠出一絲笑。
    聞言，易天行想也沒想，蹲下身，一手扶著她的腰，一手輕輕地幫她按摩著小腿。
    林寒的身子一僵，臉騰地紅了：“好了。謝謝”
    易天行馬上意識到自己此舉的魯莽，鬆開手，尷尬地站起來，臉早已燒了起來：“沒事就好。”他轉身向專用電梯走去，“我和席君約好地下車庫見，一起下去吧。”
    林寒答應著，打起精神跟他一起走入電梯，不著痕跡地借手臂靠著扶手來支撐身體。恐怕被古柏說中了，又要上班又要顧韋林的事，她這付“破機器”看來負荷不了。看來她得加快步子。
    易天行別過頭，不敢望她，直到臉上的溫度退了，才轉頭看她，林寒臉色仍顯蒼白，他擔憂地問：“林寒，你真的沒問題嗎？臉色不大好。”
    “大概沒吃晚飯，血糖太低。。。。。。”原本想說沒事，話到嘴邊突然改變了主意，“沒大礙，隻是還有點頭暈。”她不再支著扶手，身子微晃，向後傾倒。
    易天行搶過一步，趕到她身後。林寒向後退，靠上他的胸膛。他不容她逞強：“我扶你吧。”電梯門開，他扶著她的肩膀走入地下車庫，“行嗎？不行，我先送你回家。”
    林寒仰頭看他，微微一笑：“好多了，真的。再吃點東西，就完全沒事了。”由他扶著慢慢前行。
    這時，嘟嘟——一輛白色的跑車按響了喇叭，是席君。其實席君的車停在正對電梯的位置，從電梯門打開，他就看到了兩人。但見易天行攬著林寒的肩，腦中變得空白一片，原本放在喇叭按鈕上的手居然無力按下。直到兩人走近，他才回過神，按響喇叭。
    易天行拉開車門，讓林寒上了車，自己坐到了前座，透過後視鏡發現林寒麵色好了許多，半開玩笑地催身旁的席君開車：“快開車吧!有人快餓暈了。”
    席君會意，轉頭問：“林寒，決定吃什麼？”
    “恩，寰宇對麵，再見咖啡館。”她不及多想，隨口說了家店名。
    “沒問題。坐穩了，我們出發嘍！”席君說著，一腳踩下油門。
    雖然已過晚飯時間很久，去花園街的路依然不時堵車。席君握著方向盤，眼睛盯著前麵那輛車，心情說不出的煩亂。難道他們在交往？他用餘光偷瞟兩人，卻發現易天行微仰著頭一直盯著後視鏡，順著他的視線，看到鏡子裏的林寒低垂著頭小憩的樣子，長發從兩肩一絲絲滑落到胸前，半遮了臉。前麵的車隊開始移動。席君踩下油門，車子啟動的瞬間，目光看向後視鏡的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笑了，由於車子突然向前，林寒的身子猛地向後，被動地仰起頭，黑發紛紛滑回背後，露出臉龐和脖頸上雪白的肌膚，她驀地睜開了雙眼，瞪得老大，卻一眼茫然，不自覺地撅起嘴，活像正鬧情緒的洋娃娃公主，表情十分有趣。
    林寒一下子驚醒，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她環視四周，發現自己在車上，席君、易天行正透過後視鏡朝她笑，她迷惑地問：“發生什麼了？”
    兩人相視一笑：“沒什麼。”
    再見咖啡館，悠悠的鋼琴聲，淡淡的咖啡香。
    三個人挑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完單，坐著閑聊。亦如往常，他們的話題天南海北，隻是席君比前稍顯沉默，有點心不在焉。由於擔心林寒，易天行一開始沒有留意到席君的異常，見林寒臉色好了許多，還頗有興致加入話題，也就放下心來，突然發現好友今晚心事重重，話出奇地少。“席君去過，讓他說說。”在聊到一個林寒想去的歐洲城市時，他故意將話題拋給了正處於發呆狀的席君。
    林寒的視線也隨著易天行一起轉向了席君，期待地望著他。
    席君兀自想著心事，拚命在回憶裏搜索之前易天行和林寒有沒有顯露出什麼不尋常的情愫，發生某些不同普通朋友的舉動，來揣測兩人是否在交往，因此他既沒有聽到問話，也沒有發現兩人關注的目光。
    “席君？”等了一會沒有回應，林寒忍不住出聲喊他。
    令人驚歎的是依然沒有反應，易天行不禁好笑，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什麼事能讓沉穩的席君做出睜著眼做夢的蠢狀，好奇！林寒善解他人意地幫了他一把，她側身上前，纖纖玉手探向席君麵前，左右搖擺，然後前後搖動，另一邊調皮地向易天行扮鬼臉。易天行臉上漾起笑意，說句實話初識林寒的這一麵時著實讓他們“跌破眼鏡”，相熟久了他們也就習慣了林寒公司和私下的截然不同，現在見到她的鬼臉不止不會嚇到，還會覺得挺可愛的，甚至產生希望她一直這樣而不恢複工作時的精明幹練的念頭，他一定是瘋了。
    席君被眼前亂晃的手招回了魂，疑惑地望著同桌兩個人埋低了頭笑得雙肩抽動：“哦？聊到什麼好笑的？”林寒手腕一壓，指向他。席君瞪大了眼睛反問：“我？”瞟向一旁的易天行，隻見他故作神秘地笑，聽見林寒用甜甜的嗓音問：“席君你夢到什麼了？”席君刹那間明白過來，是在這兩人嘲笑自己想事情出神，笑他在夢遊呢！原本他不會在意這種玩笑，但這次心理卻不舒服起來，或許是因為笑他的一個是他的至交好友，另一個是他欣賞的紅顏知己，更準確地說是因為那兩個人在一起的默契和不同，細細想來發現和林寒在一起的易天行已經不像他過去認識的那個易天行，林寒也與公司那個萬能助理判若兩人。兩個人笑得都好刺眼，席君皺眉不語，有點厭惡自己，以前玩他們也總在一起嘻嘻哈哈，他沒覺得不對，現在的情緒恐怕是他的心境改變所導致的——今晚他看到了他們親密地擁在一起，在他剛剛確認自己對她的感情時，他已經站在了她身旁，如果真如他所猜想的，這份感情別說搶，他連說出口都做不到。不甘心！想到這兒，他低下頭，不想這些複雜的情緒被他們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