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多情自古傷離別  第12章 婚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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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擎風就是沈擎風,他臨走也要將我的心情攪個天翻地覆才算……無奈之下隻好留下了綺蘭,沒想到她卻挺能幫上忙。醫館經過整修以後客源似乎多起來了,加上我治好彩雲臉上的毒砂,賀掌櫃一家歡喜得不得了,在客棧那樣人來人往的地方替我做廣告……總之,這趟回來就是比往日忙碌許多。間或有些姑娘媳婦,還會特意找我醫治臉上的問題,諸如疤痕、痣、或者斑點什麼的,搞得我非常頭痛。
    彩雲的臉因為我定期調製針對性的麵膜給她敷用,所以康複以後不止留疤極淡,而且皮膚也異常水靈。她心情大好,跟著自己姐們說是我的功勞,這下可好,一傳十,十傳百,個個都找上門來了。弄得疲憊不堪,首先得解釋清楚我沒那麼神奇,然後根據各人的膚質提些建議,說說平時的保養措施,之後如果實在想做麵膜,再約好時間過來。我頭疼的是不知如何保存調好的麵膜,總得即做即用,煞費功夫……唉,雖然賺錢了吧,但是覺得有些可笑。想想以張越在21世紀的學曆,好歹也該去考個功名回來吧,再不就是踏踏實實當個公務員,給官員當個秘書什麼的,再不濟也得去個省級以上的圖書館整理古籍……這下倒好,淨靠旁門左道混飯吃。以前的美容課程還是兼職做化妝品代理的時候被逼去上的,僅僅是皮毛而已……
    “小姐,小姐,你的信——”七日一休,我給醫館設定的新規矩。正是難得的閑暇寧靜,綺蘭偏拔高了嗓子叫喚。掐指算算,估計又是沈擎風來信了。自他離開揚州後,每隔幾日便寄信回來。寥寥數行,寫得隨性,隻是簡單記錄沿途所見與點墨心情,似是特意要提醒我他在何處。再也沒有那首《贈別》的震撼……也許,那是沈擎風唯一一次的真情流露吧。他那樣的人,做到如此已是難得了。太自負,太驕傲,他的世界裏隻有自己才是主角,明明應該是溫柔相偎的愛,到他那兒卻愣是變了味。我們像刺蝟一樣互相攻擊,互相防備,到最後卸下盔甲,才發現對方和自己一樣傷痕累累……
    閱過信,重新疊好交給綺蘭:“收起來吧……”
    “小姐……還是不回信麼?”綺蘭試探地問道。
    回信?我記起收到第一封信時,綺蘭告訴我很多城市都有沈家的商號,沈擎風一路北上雖說居無定所,但必定會到商號落腳住宿的,我自然可以回信……然而,我可以對他說些什麼?本應形同陌路的人……
    對於沈家的事,心裏的確有或多或少的牽掛。沈擎風的信中隻字未提,可他的心境……一直都不大好,平靜的語氣掩不住字裏行間滲透的隱憂。可能此刻他身邊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吧,因此信來得如此勤快,也不多說什麼……仿佛就是寄給另外一個自己。
    “綺蘭,少爺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綺蘭搖搖頭:“因為老爺喜歡在外遊曆,所以……若沒什麼大事,少爺是極少離開揚州的。而且,他出門在外也從不會寫信回來。這次居然……奴婢也很驚訝。”
    從不寫信?家裏還有什麼人嗎?姑媽和沈擎風之間並不見親近,父親不在,母親和姐姐早逝,也難怪……心裏悄悄流過一陣異樣的情緒,有些原本迷惑的事似乎漸漸清楚。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那麼,可恨之人是否亦必有可憐之處?
    “回房磨墨吧。”我起身微笑。
    正在行走間,前門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還夾雜著幾聲吆喝。我和綺蘭相看一眼,都還沒反應過來,爹爹卻已慌張領著兩位官差進了後院。
    “盈兒……,他們說要傳你上公堂……”
    “公堂?”我心裏“咯噔”一下,頓時亂起來,朝那兩名公差問道:“我犯了什麼事?”
    “齊師爺跟賀家的婚事鬧僵了,他指證姑娘和此事有關,我等奉知府大人之命傳你上堂。”
    齊師爺?莫非就是那個什麼齊六,之前嫌棄彩雲的男人?心中有數,臨走前,我還安撫了爹爹兩句:“放心,女兒不會有事的,去去就回。”
    當初替彩雲醫治時的確有過約定,她一年內不得嫁予齊六。本來我的心思很簡單,不希望她日後發現自己所嫁非人再度尋短見。沒想這齊六和彩雲是已經訂了親的。彩雲痊愈後出落得越發美麗,齊六上門要求完婚,賀家對他之前的作為還懷恨在心,自然不肯應允,還把承諾一事拿出來當藉口……雙方僵持不下,鬧上公堂。我被齊六指責為壞人姻緣的劊子手。
    第一次在現實中經曆隻有在電視上才會看到的場麵,不傻眼也很難。況且揚州是知府衙門,陣仗和排場又高了一級。我站在公堂中間,眼光巡回了一圈,發現所有人都看著我,表情比我這個土包子還傻。咦?有什麼不對嗎?
    “啪!”地一聲,驚堂木拍下,我毫無準備,險些飛了魂。
    “大膽女子!見了知府大人還不下跪——”
    抬眼一看,出聲嗬斥的隻是魏柏青身邊的小嘍囉,正主……反而沒有那麼囂張。
    “民女水盈見過知府大人。”低眉跪下,隻求盡量別出差錯。
    “水盈,齊六指你故意阻人姻緣,可有此事?”
    我還沒回話,一旁的彩雲便焦急地說明:“大人,不關盈姐姐的事,是民女不願……”
    “啪!”又是一下驚堂木。
    “本官沒問你話,不得插嘴!”
    暈!終於知道古代為什麼有那麼多的冤案了,犯事的著急,當官的又不讓人說句完整的話,攪到什麼時候才說得清楚?
    “回大人,民女不知這話從何說起?”
    話音剛落,身邊的一個白淨男子就立刻反駁道:“狡辯,你替彩雲醫治之前曾經逼她發下毒誓,要她一年之內不得與我談論婚嫁,這不是阻人姻緣是什麼?”
    這下那驚堂木倒沒響,我心裏隱隱感到魏柏青肯定是先聽信了齊六的話。
    “大人,民女是行醫之人,自然明白何謂醫德。當初替彩雲姑娘除去臉上黑痣也是情非得以。全因為齊公子對她容顏的缺陷非常嫌棄,羞辱之下,彩雲甚至曾經想懸梁自盡,半個多月前在來福客棧的客人都知曉此事。民女於心不忍,這才自告奮勇。至於一年之約……的確是民女親口要求,事關終身,如此薄幸之郎,謹慎再三如何不對?”
    “你——”那齊六被我這一番順溜的說辭氣歪了臉,“我和彩雲已經訂了婚約,你自己身為棄婦,所以見不得別人有好事……”
    這話沒犯著我,倒是踩到了魏柏青的尾巴,毫無例外,驚堂木又響了:“公堂之上,說話不得放肆!”
    我突然覺得這場麵有點搞笑,很想快點結束:“大人你評評理,齊六害得人家姑娘差點就送了命,如今見彩雲好了便馬上要求履行婚約,賀家心裏這口氣能舒坦嗎?換了是您的女兒,你願不願意將她許配給這等薄幸之人?”
    最後一句說得太大膽,魏柏青輕咳一聲,壓低聲量:“如此說來,你是不認為自己跟彩雲索要承諾有什麼錯了?”
    “是!齊公子方才指責民女阻人姻緣,試問,若僅是這短短一年就能阻得你們的姻緣,他日又如何談白頭到老?我沒阻止彩雲嫁人,賀家人當時也是自願答應的。以公子之前的作為,等上這一年算是便宜了。一年之後,要嫁要娶,都與民女無關。”既然打上了官司,我不是當事人,還是先想辦法置身事外再說吧。雖然有些不近情理,可我也沒料到一句無心之話會引來這樣的後患。如今齊六一口咬定了是我令彩雲不嫁,我這兒決不能先鬆了口,留些時日給賀家想法子退婚也好。
    “大人,您千萬別信這潑婦。小的聽說水家姑娘是能識文斷字的,說起話來自然頭頭是道。”
    “笑話!這天下狀師哪個不會識文斷字,為人父母官又怎麼不會識文斷字?聽齊公子言下之意,讀書人講的話都不可信了?那什麼人能替百姓伸冤?”莫明其妙,他要不是通點文墨,魏柏青能點他做師爺?
    我的確對坐在公堂上的魏柏青沒多少忌諱,一來他也是負心之人,水盈是他苦主,就前兩次見麵的表現……我擔保,這次是因為在公堂,他逃不了才無可奈何裝鎮定。二來……第一次上古代的法庭,不知是因為以前電視劇看多了還是怎麼著,認知上總嚴肅不起來。況且,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案件,我又沒殺人放火,怕什麼?
    魏柏青又陸續傳了幾名證人,問七問八,有些對彩雲有利,有些對齊六有利。最後,在我已經跪得膝蓋僵直的時候,案子判下來了。賀家與齊六定有婚約在先,對我承諾在後,本來應該是先履行婚約的,但由於齊六嫌棄過彩雲的容貌,婚期推遲一年便當作是懲罰。而我……則被判入獄三天,理由還是阻礙姻緣……
    縱然看得懂魏柏青眼中的抱歉,縱然明白對我作收監的判決無非是為了塞住齊六的嘴巴,濃重的無力感還是襲上了心頭。我好像弄錯了,這裏……不是不愛就可以不嫁的……
    彩雲攬著我輕泣:“盈姐姐,對不起,是我們連累你了。”
    賀掌櫃夫妻則擔憂著:“現在鬧得這麼僵,日後若真嫁過去,我們彩雲還有好日子過麼?”
    “你們放心,也許沒有那麼糟。不是還有一年的時間嗎?而且,經過這麼一鬧,有哪家姑娘還願嫁給齊六?說不定他比你們還著急呢。彩雲……其實決定還是在你。別哭了……”這件事情,我會放在心上了。至於我自己……不就是進牢房嗎?反正我的名聲已經夠壞了,不在乎再多一項。
    深夜,微弱的月光透過高牆的窗戶穿進黑暗的牢房。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我總感覺像是聽到了老鼠“吱吱”的叫聲,本來就滲著寒氣的房間更教人毛骨悚然。閉上眼,我不斷說服自己入睡,一覺醒來天就會亮了……
    “把門打開。”迷糊中聽到一個淡淡的聲音,我立刻驚醒。魏柏青?
    他換了便服,手裏執著燈籠,此時的平靜並不是裝出來的。沒有外人,燈光裏,眼神交錯,盡管感慨萬千,卻是兩處不同節季。我對他……探究的成份比較大。文質彬彬,一身儒雅,氣質與楚浩然倒是極為相似,然而,他身上沒有楚浩然那份從容,沒有那份萬事不計的超然。他的眼睛看到的東西畢竟太多……那樣的平靜由於偽裝而毫無特色。這是典型的中國古代知識分子,熱衷於功名,最初是想著達則兼濟天下,等這句話成為讀書人的聖經,後來,誰也搞不清楚,做官的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天下?
    “你隨我出來。”
    “去哪裏?”我警覺地問。
    魏柏青苦笑:“你需要對我如此防備嗎?真的變了……以前的你斷不會有勇氣在公堂上如此理直氣壯。盈兒,可知道今日你說的每一個字,對我來說都像利刃。”
    “過去的事……別再提了,我並沒有指桑罵槐的意思。”我對他僅剩的尊重來自他曾是水盈深愛的人。雖然背叛已成事實,我也不願毀了水盈在他心裏的形象,我要他永遠記得自己曾經錯過了什麼。
    “你竟可以這麼冷靜,倒顯得魏某自作多情,也無需再解釋……”
    解釋?有苦衷的人才有這個權利,而魏柏青……
    “的確不需要,如果再重演一次,你還是會作相同的選擇,我說得對不對?”隻要確定這一點就夠了。
    “那你呢?”
    “不會。”我答得幹脆,不知道水盈會不會,我絕對不會。
    短暫的沉默。魏柏青轉身拉開牢房的門:“走吧,有人在外頭等你。”
    “且慢!魏大人,小女子尚有一事相求。”
    魏柏青望著我,了然而笑:“你是擔心齊六跟彩雲姑娘的婚事?”
    “大人能否設法解了他們的婚約,已經對簿公堂,我怕遲早會是一對怨侶……”
    “清官畢竟難斷家務事。我不明白,你為何在此事上如此執著?齊六的人品……並不壞。”
    我冷笑道:“他也許人品不壞,不過是犯了大多數男人都會犯的錯誤罷了。”而你魏柏青亦然。
    “好吧,我答應你,絕對會妥善處理這件案子的後續。”
    他隻說處理,未說解除婚約,可我也明白,這已經是他能承諾的極限。走出監獄的大門,我終於卸下心防,話裏再沒有暗諷:“若此事有個完美的結局,你我之間便兩清了。”也許,我說這句話有利用他的嫌疑吧。那又如何?看得清楚,魏柏青負了水盈之後對她懷有萬分愧疚,這是他的心頭大患。既然愛恨已成空煙,水盈泉下有知,應該不會怨我借此幫助另一個女子掌握自己的命運。
    微笑著轉身,欣喜頓時僵凝在臉上!雖然月光朦朧得近乎昏暗,掛在馬車旁的燈籠卻將周圍照得明明晃晃,而燈上的字是……楚?魏柏青說在外頭等我的人並不是爹爹。長衫玉立,目光如水,一如我記憶中印象最深刻的楚浩然。我不敢相信……時光在這個瞬間倒流,二十四橋明月夜,他尋我於燈火闌珊處……
    而此刻,我驚惶失措,恨不得自己可以迅速人間蒸發。他離得那麼近,方才的話……究竟聽到了多少?
    呆怔間,魏柏青伸手將我往楚浩然身邊推去,笑裏竟有幾分惆悵,幾分失落:“因為他……我才濫用職權,麻煩你三日內不要出現在揚州城。”
    不期然被魏柏青這麼一推,腳下不禁踉蹌。腰間驀地纏上一股力道,抬眉望去,正好撞著楚浩然的眼睛,幽深如海。就像當日在畫舫,裏麵有著我讀不明的東西。隻是確定了,他看得見……
    “多謝公子相救。”閃身移開,我規規矩矩地行禮謝過。
    沈默半晌,我依舊沒有等到一句回答。心境淩亂,更深夜暗,總不可能一直守在這兒喝西北風吧?在內心深處,也許我仍是不自覺想著聽他說些什麼的,從開始到現在,他欠我一個完整的交代。曾經埋怨,曾經心痛,然而,冷靜下來了,卻總認為楚浩然不應該是那樣,我作如此想法是看低了他。就算……真的不愛了,也不希望往日的心動變得不堪。不知道算不算是女人莫明其妙的執著?曾遇過一個好友的失戀,當所有人都指責那男人是騙子時,好友卻怎麼也不願相信,仍堅持著要自己去尋找答案。那時就不明白,都已經一拍兩散了,何必再去追究過程?如今……總算能體會到朋友的這種心情。我和她其實是同一種人,比起分手,更難接受自己所愛非人的事實。
    “跟我走……”
    思緒間,楚浩然拉起我的手,幾乎是將我推上了馬車。一點都不像他平日的作風,顯得著急,動作甚至有幾分粗魯。而後,隻聽得他輕喊了聲“千墨——”,前頭應聲剛落,車駕就開始啟動了。
    “去哪裏?”我試著掙紮,竟是鬆不開。他一直握在我腕間,力道恰到好處,不會疼,卻抓得緊。
    他淡然笑道:“魏兄幫了這個忙,我們也總不好教他難做人。這三日……先逃去天涯海角可好?”
    “公子是不是犯糊塗了?天涯海角那麼遠……三日可到不了。”我伸出另外一隻手,硬是扳開了他的五指。
    他臉上掩不住受傷的顏色,卻仍強著笑容,不著痕跡地把半個身子靠在一旁的軟枕上。我轉過臉,狠心不去看他的虛弱與憔悴。這樣的狀況……心裏想氣也氣不起來,窩囊得更加難受。如果不是他的錯,也不是我的錯,難道要去怨天怨地怨命運嗎?
    “是啊,那麼遠……也不知何時才能走到?小越,很抱歉,我不能陪你去了。還是……去近點兒的地方吧。”明明是一句簡單的話,聽在我耳中成了讖語。誰知道天涯海角在哪裏?我們心底雪亮,那個地方並非僅僅是一個地理位置。
    “為什麼?既然不能陪我去,那你還把我接出來幹什麼?當日在幽篁小築就說清楚了,一筆勾銷……”我的指控開了頭,便再也無法收拾,眼前楚浩然變成了方允謙,記憶裏的方允謙變成了楚浩然,最終,兩個人影重疊在一起……
    “知道嗎?我最討厭就是你這一點!如果付出的不是真心,何苦還來招惹我?從認識開始,我就不斷地警告你,我的惶恐和不安,你真的統統都看不見嗎?”
    “小越——”
    他打斷我的話,正欲想說什麼,許是太急了,一口氣順不上,居然猛烈地幹咳起來。而那兩雙交握的手……同樣的冰涼、發顫。
    “怎麼回事?不是已經好了嗎?”我慌了神,隻能無助地輕撫他的背。
    所幸隻得半分鍾的時間,楚浩然便緩了過來。我在車廂裏找著水壺,喂他喝了兩口,總算平靜無事。
    “不必擔心,我這病死不了的,隻是需要好好養著。”
    “那你就應該在家好好養著啊,跑出來做什麼?”早知道寧願在牢裏呆三天,起碼我這身體沒病沒痛的。如今秋深露寒,他這樣輕率出來,也不知對病情有沒有影響。
    “因為你出事了。小越……我並不是對所有人都那樣上心的,你不要將我想得像聖人。沉煙……你知道沉煙吧,在她十歲那年我就在醉霞樓看見她了。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救她出火海才對……然而,我當時什麼也沒有做,隻是告訴她要堅強麵對自己遭遇的一切。”寒夜裏,楚浩然的聲音也輕得縹緲似夢。我靜靜地聽著,從字麵上讀不出故事的意義,然而他的訴說卻告訴我,這是他不願回首的往事。
    “我是個騙子,因為那是連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如果,早那麼一兩年,我會帶她出來吧。畢竟,滿院的歡樂與一個孤寂的小女孩是多麼的不相稱。可惜……那時的楚浩然,心已經死了。”
    接下來的一段路,我完全沒有印象,仿佛隻是眨眼功夫,又仿佛走了千年萬年。一如楚浩然和沈鳳華的故事,十年,究竟是滄海桑田還是彈指一灰?總之,那是我無力承受的沉重。我不知道,這十年,用來悼念抑或遺忘?
    怪不得,楚浩然避著沈擎風,沈擎風恨著楚浩然,而我,周旋於這兩個男人之間,什麼都不是。對楚浩然來說,沈鳳華是難忘的年少初戀;對沈擎風來說,長姐如母,那是血濃於水的溫柔。早就隱隱感到他們之間可能存在難解的糾結,卻沒想到竟是混和著血淚,一生難休。不能嫉妒,不能埋怨,同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我還有指望爭奪到什麼?
    “那我呢……你原本是準備拿我怎麼辦的?”如果有鏡子,一定可以照出我此刻麵若死灰。
    楚浩然微微歎了口氣,雙眼失神地望著車頂,“小越,我花了太多時間去治病,如今才發現自己好像走不遠了。天涯海角……已是癡人說夢。你還那麼年輕健康,而我垂垂老矣……”
    我被他語氣中的悲涼掐得說不出一個字來。不是故作姿態,不是尋找藉口,我知道他是認真的。淚眼模糊,就著燭光,我竟覺得似是看見了他鬢間的一絲灰白。三十歲怎麼會老呢?一直以現代人的觀點來看古人的年齡。在二十四橋見他踏月而來,風流儒雅,我自然想著三十歲是一個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候。卻偏偏忘了蘇軾寫《江城子-密州出獵》時也不過四十歲,已經自稱“老夫”。宋代人的平均年齡應該不會超過五十吧,對於楚浩然來說,人生已經過去了大半,更重要的是他的心境……東坡可以“老夫聊發少年狂”,而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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