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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他也去前堂和闌珊一起吃早飯,流嵐並沒有跟上來,因為和他達成的協議,曉瑪如今看她的眼神都有些算計。不知道流嵐公子會給他們多少錢做盤纏,以闌珊的濫花來說,不超過二百兩,他們就隻能討飯去雍州咯,還有地圖車馬什麼的,全都要備齊,這些事情以前一直是流嵐看來辦的,現在交付到他手中,還真不知道往何處下手。
“曉瑪,我們出去逛逛?”用茶水漱好口,她隨手一摸,立刻提議道。
“我不想去。”
“對了,曉瑪傷還沒有完全好,不能太勞累,”她自言自語道,片刻失落過後,再次神采飛揚起來,“那我陪曉瑪聊聊天吧,一個人怪無聊的。”
突然聽見敲門的聲音,曉瑪急於擺脫闌珊,急忙去開門。木門一開,他卻楞住了。敲門的正是小荊,由於比曉瑪還矮上幾分,他隻能仰視曉瑪,退到一邊,讓曉瑪看到後麵竹製簡易擔架上的人。
“曉瑪哥哥,公子呢?”
曉瑪楞了楞,也退到一邊讓抬擔架的腳夫把那個擔架抬進來。
兩個身強體壯的腳夫把擔架就地一放,朝兩人走來。曉瑪狐疑地望望小荊,不明白在幹什麼。小荊一拱手,道:“請等等,我立刻叫公子過來,付你們的工錢。”說著飛快跑進回廊。
他也明白了少許,暗暗佩服這孩子的心思慎密,看擔架上的那個軀體,似乎受了很重的皮肉傷,衣服上滲出很多血跡,這樣的傷員讓他一個人帶過來,根本不可能。小荊知道好心腸的流嵐肯定會幫助他,就用他的錢雇腳夫把人抬進來,這樣的行動力對於一個孩子來說,的確少有。
馬上看見流嵐和小荊從回廊的轉角走過來,步履匆匆的。付了工錢以後,流嵐把孩子抱進他的內室,不用叮囑,小荊立馬風似地跑出去,心急撩火地找大夫去了。
闌珊不喜歡小荊,所以看到門開後出現的人是他,就一直坐在前堂冷冷盯著那裏,等到所有人陣地轉移到內室,再也耐不住好奇,跟過來瞧瞧。
流嵐把那個可憐的孩子平放到床上,讓他轉過臉麵對外頭時,闌珊和曉瑪同時發出驚叫。
流嵐不解,望著他們倆。闌珊張大了嘴,指著那個孩子,道:“那不是那天的。。。那天的小賊麼?”
曉瑪有些心虛,看來這孩子的傷就是闌珊造成的,讓流嵐知道她把這麼小的孩子打成這樣,會不會生氣啊。。。而且,自己也算幫凶呢。斟酌再三,他別過臉,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床上的軀體聽見高分貝的驚叫,也蘇醒了,慢慢睜開眼,等到瞳孔恢複了聚焦,看見闌珊的臉以後,表情由迷茫變成了怨恨。
“曉瑪,怎麼回事?”他問道。
被流嵐點名,曉瑪僵硬,隻好硬著頭皮嘟噥道:“那天我們出門,他偷走了闌珊的錢袋。。。”講得飛快,生怕那個溫柔如兮的男子生出怒氣。
等到把事情大致講完,仿佛過去了半個世紀,也花盡了他的所有力氣,他虛脫似地靠在桌子邊,再也不敢看流嵐的表情。他。。。一定很生氣吧。
沉默晌久,他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怕驚擾到流嵐。最後流嵐終於開了口,歎息道:“珊珊,就算他有錯,你也不能這樣啊。”
“公子,大夫請來了。”小荊興衝衝地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發現屋子裏尷尬低沉的氣氛後,馬上噤了聲,麵露疑惑。
流嵐被驚醒,露出寬慰的笑容,道:“大夫,先來看看他的狀況吧。”說著請大夫入室,自己則站到一邊。
當大夫揭開早已破破爛爛的衣服時,他還是被嚇到了,不隻是他,闌珊驚叫一聲,用手捂住臉不敢看那一片狼藉,小荊撲到床前,眼淚簌簌落下,無聲哽咽。
上帝啊,被鞭子打到的地方皮開肉綻,又因為沒有及時治療,傷口流了膿,殘不忍睹。當初闌珊鞭打那個孩子的時候,他並沒有親眼見到,小巷光線昏暗,事後他也沒有很注意那個孩子的傷勢。直到今天,才知道她出手的狠毒。
瞥向闌珊,發現她依在一邊,身體不住顫抖,顯然也被這地獄式的情景嚇到了。
啞然失笑,明明是她犯下的罪,現在知道害怕了?
“曉瑪,帶珊珊出去。”聲音堅定,不容置疑。他應了一聲,拉過闌珊,想抬頭看看流嵐的表情,卻終究懈了氣,匆匆離開。
跌跌撞撞逃離那個是非之地,才發現闌珊仍舊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把身體的所有重量都靠在他身上。一個踉蹌,然後勉勉強強站穩,該死,闌珊這丫頭怎麼這麼重啊。
“闌珊,闌珊。”他喚道。幹脆靠到柱子上,一手托著她,防止後者摔倒。老實說,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這具身體的好處,如果是那把老骨頭的話,根本支持不了兩個人的體重。即使是16歲小男孩身體,力量還是比以前大了許多。
“恩。”她喃喃應道,仍舊沒有回過神。
呃,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感覺到一具身體撲上來,力量之大,幾乎要把肺部的氣體全部擠出去。她突然崩潰,撲到他身上,嚎啕大哭。
闌珊的情緒到了最低點,終於承受不住壓力,決堤了。
“我沒有想過會這麼嚴重的。。。”她嚶嚶哭道,話語破碎,“我隻想教訓教訓他的。。。我不是故意的。。。”
嚐試推推她,沒料到闌珊摟得更緊了。無意義地拍拍她的背脊,想安慰些什麼,剛想張口說話,卻發現詞窮了,隻好順著她的背,慢慢等她抽噎完畢。
現在想來,闌珊也不過是一個二七年華的小女孩,古代的孩子都太早熟了,讓他一直忘記了她的年紀,或許她是自私狠辣了點,但為什麼不能看作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因為別人的忤逆而氣急敗壞做的傻事呢?
聽見她的啜泣聲漸漸低下去,曉瑪才開口道:“出去逛逛吧。”
闌珊怔了怔,很用力地點點頭。他在口袋裏翻找著,變戲法似地掏出一塊手帕,笑道:“臉都哭花了,快擦擦吧。”很自然地拿著帕子,仔細擦淨她麵頰的淚痕。
闌珊突然紅了臉,低頭羞澀道:“謝謝,曉瑪。”他頭暈,這才發現這一舉動的曖昧。唉,誰叫他就是對哭泣的小蘿莉沒有免疫力呢,母性情懷穿越時空被帶到這個身體裏了。失策失策。
現在變成了他兩肩並肩走著,無言以對,話雖如此,這氣氛。。。噶詭異,淡淡的哀傷,絲絲粉紅色的曖昧溫暖,靠。。。寫治愈係小說呢?!此刻曉瑪感覺自己就像少女漫畫裏的男主角,默默陪在黯然神傷的女主角身邊,然後的劇情是什麼?兩人墮入愛河,男主摟著女主,溫柔地說:“不要緊,有我在呢。”一陣惡寒。
但是,憐惜歸憐惜,他是不可能喜歡她的。
“闌珊。”
“恩。。。”她應道。
曉瑪歎氣,道:“闌珊以前是怎麼生活的,我想知道。”不知怎的,他總覺得南宮兄妹,都很奇怪,甚至不敢相信,這樣的性格會出現在這樣的時空裏。
她想了很久,才徐徐講道:“我一直住在山莊深處,很少看的到人,爹爹和哥哥偶爾會來看看我,除此之外,就隻有身邊的丫鬟和奶娘,見得最多了。”
花了不長時間聽完她的描述,不由歎息,那真是古代正統深閨大小姐生活啊!她身邊的人事事都順著她,卻不讓出門,這次出來找流嵐,也是求了好久才得來的。盡管這樣的生活很幸福,但也很無聊,換作是他,老早拉根繩子見閻王去了。
這一逛就是一個時辰,回去的時候接近晌午了,闌珊不敢去內院,他也不敢,於是他們就像兩隻瑟瑟發抖的老鼠,躲在大堂發呆。
聽到回廊那裏傳來腳步聲,曉瑪驚起,不安地在椅子上扭動。流嵐領著大夫來到前堂,深沉的目光略略停留一會,馬上蜻蜓點水般地收回開去。
他塞給大夫一錠銀子,禮節性地告別後,徑直走到闌珊麵前,審視著她。
“哥。。。”她非常驚慌,朝曉瑪這裏靠靠。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曉瑪側過身,目光遊離在兩人之間。由於流嵐是背對著太陽,淡淡的陰影罩下來,看不清情緒,隻覺得莫名的心慌害怕。
他輕輕舒了一口氣,平靜地說:“珊珊,明天我要回輝華山莊複命,曉瑪則會去雍州,你打算怎麼辦?”
曉瑪大駭,麵對闌珊投來疑惑的目光,他笑笑,道:“我倒把這事給忘了。”
“我要繼續去雍州找解蠱師,原因以後再說,闌珊願意跟我一起去麼?”他邀請道。
“好啊。”她一拍手,高興應允下來。真是個單純的丫頭,曉瑪心中謂歎。
“不去看看那個孩子?”
她的臉立刻垮下來,似乎是害怕哥哥的責備,小聲說道:“人家知道錯了,我去道歉。”急急忙忙拉起曉瑪,朝裏麵走去。
遠遠看見那間並不陌生的屋子,小荊正坐在門口熬藥,藥材苦澀的味道溢滿整個內院,闌珊皺起眉,忙用袖子捂住鼻子。走近那裏,她看也不看小荊,一腳跨進屋子。
“你們——”他扔下手中的活,疾步止住兩人。有些懷疑地看看闌珊,道:“你們來這裏幹什麼?”
什麼態度,原本因為愧疚被壓抑下去的厭惡感又出現,她雙手叉腰,揚聲道:“我南宮闌珊登門道歉來了,怎麼樣?”
他有些頭痛,拉拉闌珊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說下去,走上前鞠了一躬,道:“上次的事情我們感到很抱歉,對不起。”
小荊剛要發作,卻被曉瑪的一席話所壓下,隻得點點頭,道:“跟我來吧。”
一幕簾子全被放下,隻能模模糊糊看見輪廓,他似乎是背對著外麵,縮在床角。
“阿康。他們。。。”他猶豫,還是說道,“他們來了。”
“出去。”聲音很沙啞疲憊,但即便如此,曉瑪還是可以感覺到那個叫阿康的孩子對自己的憤恨。
小荊轉過身子,剛想開口,闌珊卻越過小荊,一把撩開簾子,道:“上次的事情是我的錯,請原諒。”
目光觸及那猙獰的傷痕,還是畏懼般地後退了一步。
阿康緩緩轉過來,隻視闌珊,那裏麵有無法忽略的怨毒。闌珊畏縮一下,還是壯著膽子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
“我是不會原諒你的。”他冷冷打斷,之後閉上眼睛,再也不看她。
“你。。。”她指著阿康,怒道。
唉,看來這梁子是結上了,不過換作是他,被這樣虐打,也不會因為幾句道歉的話原諒她的吧。他歎了口氣,也上前幾步,道:
“我知道不可能這麼快原諒我們,但請給一次機會,讓我們補償你。”
汗,但願他不要提是什麼砍手砍腳做牛做馬的,那麼自己一定會反悔的。
“好,隻有一個機會可以讓我原諒你們。”
兩人同時屏息聆聽,他睜開眼,淒厲地吼道:“你、們、全、都、去、死。”
血液在那一刻冰涼徹底,難以想象這樣一個孩子竟懷有如此強烈的恨意,而且是對他趙曉瑪,在那一刻起了殺意,仿佛世界上他兩隻能活一個。因為那個孩子一定會報複的,並且不死不休。
曉瑪強行拉住惱怒想撲上去的闌珊,道:“告辭。”連拖帶拽把她拉出來後,微微喘息。
“曉瑪,為什麼要阻止我?”她甩開曉瑪的手,跺腳怒道,“他也太不識相了,我這麼真摯地向他道歉,還講什麼去死,氣死我了。”
他的頭更痛了,隻好換一個安慰的語氣,柔聲道:“人家說的是小孩子的氣話,闌珊怎麼可以當真。”
她想想也有道理,但苦於麵子,仍舊一幅氣衝衝的模樣。曉瑪見她表情有所鬆動,再次循循勸誘道:“闌珊和他較什麼真,人家還是小孩子,發發脾氣,過兩天就好了。”
“是麼?”她狐疑地問道。
“就是,闌珊比他年長呢,怎麼可以和小孩子一般見識。”他臉不紅心不跳地吐出幾句恭維話,隻盼著南宮姑奶奶能氣消,不要再來折騰他了。
“也對,”她突然轉怒為喜,道,“還是曉瑪最好了。”望著他的目光裏,不自覺流露出迷戀和歡喜。
“嗬嗬。”他虛偽地笑笑,心中不住哀鳴自己的不幸。如今闌珊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啊呸呸,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不管自己說什麼做什麼,她都喜歡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