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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過來時竟是深夜,一輪皓月當空。屋子裏靜靜的,靜到讓人懷疑失去了聽覺。他嚐試動動,右腹馬上抗議地劇痛,疼得眼淚汪汪,整張床都在抖動。
    聽到一聲含糊的嘟噥,他被嚇到,這才發現床頭趴著的少女,肌膚瑩白細膩,宛如初生的嬰兒。他這才清晰地認識到,闌珊和流嵐真的有血緣關係,此刻看來,輪廓有三四成相似。她像一團熱情的火焰,他則是沉靜潤儒的神泉,氣質大相徑庭,以至於完全地不相似。沒想到,這丫頭靜下來,還是挺美的。
    她還日夜守著自己,在他昏迷的時候悉心照顧的人,是她麼?曉瑪第一次認真地考慮,是不是該給她一個機會,嚐試著喜歡她一下。
    可是,貌似沒有機會。他苦笑著想,還有幾天,他就要死了,這次誰也救不了他。
    那毒。。。聽說發作時很痛苦的,他不怕死,可他怕痛。好煩惱好煩惱。
    曉瑪一咬牙,把熱烘烘的被子掀開,欲下床。屁股一離開支持點,腿就開始發軟,他發出一聲哀鳴,摔到了地上。
    掙紮著翻身,姿勢變成四腳朝天仰視天花板,他轉轉頭頸,發現闌珊仍舊酣睡正甜,沒有因為不和諧的聲響而驚醒。
    於是他靜靜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思考哲學問題。約莫一刻過去,兩刻過去,他還一動不動躺在地板上,床邊闌珊做著美夢,嘴角彎起的弧度昭示著幸福。
    唉,看來還是得靠自己,他向左翻個身,左膝蓋頂著地板,雙手撐地,意圖爬起來,一扭腰,右腹部再次發出紅色警報。立刻感覺到有什麼粘稠的液體順著肚皮流淌而下,好大一塊皮膚裂開來。
    勉強用膝蓋和手支撐整個身體的質量,他抬起頭,冷不丁看到門被推開,門欄前的那個人與他麵麵相覷。
    相顧無言,他以極度詭異的姿勢與那個人大眼瞪小眼,直到支持不住,啪嗒摔在地上。
    好痛好痛好痛,他抽搐著,臉部表情可以用兩的形容詞:扭曲恐怖。該死的,怎麼彥未雲會出現在這裏,還被他看到自己最狼狽的樣子,糗大了。
    彥未雲慢悠悠地踏進來,伸出手扶了他一把。曉瑪借他的力,終於勉強站起來。接著把他扶到一邊的靠背椅上。
    曉瑪感激地笑笑,道:“謝謝。”
    彥未雲沒好氣瞪著他道:“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他縮縮腦袋,嘿嘿笑著說:“意外,一個意外。”額,如果知道是他自虐成這樣的,換了誰都會想抽他。
    “南宮流嵐真沒用,真想狠狠打他一頓。”彥未雲沒有探究下去,反而恨恨抱怨起流嵐來。
    “前提是你要打的過他。”他好心提醒。
    後者立刻噤聲,被這句話噎住。
    “曉瑪跟著他們,到底要去幹什麼?”
    他石化,原來彥未雲那邊,也不知道自己被陰蠱下毒的事情啊。哈哈笑過,道:“當然是辦一件攸關性命的事情唄。彥大哥是世子大人派過來保護我的麼?”
    “不,我也不知道要幹什麼。”他一攤手,無奈道。付天琊這道指令下得含含糊糊的,不對,更準確地說是,那個人下命令永遠是含含糊糊的。
    曉瑪不滿地撇撇嘴,付大變態陰魂不散纏著他,到底要幹什麼,這種被蒙在鼓裏的感覺真不好。
    “曉瑪,”彥未雲突然抓著他的肩,把曉瑪扳過來正視自己,手指用力很重,甚至讓他感覺生疼,“等到要辦的事情完成後,離開南宮流嵐,好麼?”
    很是疑惑,問道:“為什麼?”為何他處處針對流嵐,流嵐公子是多麼好的人呐,善良儒雅,武功又好。
    彥未雲鬆了手,淡淡道:“這是忠告,希望你能聽進去。”
    他垂下頭,喃喃道:“不跟著他,我又能跟著誰呢。”諾大的世界,隻要有地方可以收容他,不管龍潭還是虎穴,他都願意待下去。
    “你可以來世子府,”這句話脫口而出,可能是底氣不足,彥未雲有些心虛地補充道,“我想他會收容你的。”
    “我會考慮的。”他微笑應對,但是,再等一百年吧。
    “天快亮了,再見。”東方既白,曙光微露,彥未雲匆匆跳牆而出,頗有落荒而逃的架勢。
    曉瑪目送他離開,嘴角殘留剛才的微笑,看來有些寶氣。
    闌珊醒來以後就嘮嘮叨叨問他身體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得知他真無大礙後,還傻笑著說:“我請求觀音菩薩玉皇大帝救曉瑪命,他們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暈,她明明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這麼臨時抱佛腳,有用麼。。。
    菩薩啊菩薩,如果你真能保佑曉瑪,就保佑天上能掉下一個林妹妹,讓他能抱得美人歸吧,這樣才能擺脫闌珊的騷擾。
    “曉瑪,你到底是怎麼受的傷,說嘛。”曉瑪狼狽躲開闌珊撲過來的“毒爪”,跌跌撞撞走出回廊,正巧看到前院裏,流嵐坐在石桌邊,身邊還有一個麵生的孩子。
    一看到流嵐,她像蝴蝶似地飛撲到他身旁,出其不意地把他身邊的那個孩子擠開,抓著他的胳膊,咯咯笑道:“哥哥,曉瑪醒了呢。”
    流嵐聞言抬頭,對上曉瑪的眸子,微微笑,點頭示意。“曉瑪,傷口還疼麼?”他問道。
    那如沐春風的治愈係笑容讓他受寵若驚,連忙點點頭道:“好多了。沒什麼大礙了。”
    “對了,哥哥,你在這裏幹什麼呢?”一邊斜睨著那個有些局促的小小身影,冷哼道。曉瑪受傷昏迷的那段時間,她一直懷疑有人偷襲了他,能在那裏出現的人,也隻有自己、流嵐和他了,加上最初就對這個孩子沒有好印象,便認定他是凶手了。
    “沒什麼,小荊要我幫個小忙。”
    “真麻煩,他要哥哥幫什麼忙?”闌珊沒好氣地問道。小荊聽出她口氣的不善,僵直了身體,肩膀微微顫抖,礙於闌珊的身份,隻是漲紅了臉,低頭謙遜地站著。
    這一舉一動全映入曉瑪的眼中,他難得皺起眉,不為闌珊的刁蠻,而是小荊的異常隱忍懂事。真是不簡單,一個8歲的孩子,竟懂得隱藏自己的感情,他到底是什麼人。
    “闌珊姐姐,小荊的朋友受了傷,很嚴重,求公子救救他。”不等流嵐開口,小荊細聲細氣道。
    “真是巧,一個生病很嚴重,一個受傷很嚴重,還全候到同一個時候。”她譏諷道。
    流嵐皺皺好看的眉眼,輕聲責備道:“珊珊,別這樣。”
    “哥哥就是心太軟了,碰到小貓小狗都要救。”聽到闌珊把自己比作小貓小狗,小荊的眼中終於有了憤怒,一閃而逝,馬上恢複了常態。
    流嵐不允,闌珊便以為他是默認了,看見被晾在一邊的曉瑪,深感愧疚,連忙道:“曉瑪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吧,我來跟你講講。”徹底無視渾身顫抖的小荊。
    流嵐把小荊拉到身邊,安慰道:“小荊,把你的朋友帶過來吧,我會盡力救他的。”
    本以為小荊會歡呼雀躍,他卻隻是彎彎嘴角,像大人似的拱手作揖道:“公子大恩大德,小荊作牛作馬才能報答。”頭也不回地走出院子。
    向兩人投去詢問的眼神,闌珊會意,道:“哥哥那天拋下我們,救的就是他。”闌珊努努嘴,有些不滿地說,“曉瑪,那天到底是誰害你受傷的,你還沒說呢。”
    他被抓到痛腳,撓撓頭,企圖再次蒙混過關。
    闌珊卻曲解了他的意思,恨恨道:“你不敢說是不是,我就知道,肯定是他。”
    肯定是誰?他懵了,看闌珊的樣子,大有把那個人大卸八塊的架勢。唉,從她鞭打小賊的手段來看,這丫頭也不是心慈手軟之徒,和流嵐公子也相差太遠了吧。阿門,為那個頂罪的人默哀一秒鍾。
    闌珊總是讀錯他人的表情,這次也不例外,看見曉瑪虔誠祈禱的表情,以為他也同意自己的說法,立刻把怨恨憤怒全撒在假想敵小荊身上。
    在曉瑪昏迷的那段時間,她也曾把這個猜想告訴流嵐,後者當然知道闌珊在說什麼,拉拉她的衣袖,道:“珊珊,小荊不是那樣的人,他這麼小,怎麼會攻擊曉瑪呢?而且,他並不認識曉瑪啊。”
    闌珊一時氣結,卻沒有反駁的話可說,強詞奪理道:“他怎麼不是這樣的人,我看他陰險狠毒,必定是個禍害。”
    她氣急敗壞的樣子讓曉瑪覺得好笑,真要比較起來,其實還是闌珊更加。。。呃,心狠手辣一點吧。
    因為無法轉變闌珊的看法,他顯得無奈極了,隻好撤開話題,道:“珊珊,還沒吃早飯吧,我已經叫小二哥放在前堂裏了。”
    曉瑪想想自己也幾天沒吃東西了,於是跟上去,卻被流嵐用眼神示意留下,心驀地一沉,果然,流嵐要和他說再見了。就算他再怎麼掙紮,信函一來,他們還是得乖乖回輝華山莊,沒法陪他去雍州,何況時間已經不多了,現在連他都對找到解蠱師沒有把握。
    “曉瑪的傷,是自己弄的吧。”他緩緩開口,美目錚錚,逼得他無法直視,仿佛渾身上下都被看透了。
    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瓜子,怎麼就做了這麼白癡的事情呢。闌珊那邊還可以蒙混過去,可他恰恰忘記了,闌珊的哥哥盡管是個溫柔儒雅的人,卻也心如明鏡聰明絕頂,他這點小把戲,騙的了闌珊,在流嵐眼皮底下是走不過的。
    隻好低下頭,老老實實地承認:“對。”
    本以為流嵐接下來會問理由,不想被猜中心思,流嵐不著邊際的繞開了這個話題,歎息著說:“曉瑪,不要再做傻事了,這樣我們都會擔心困擾的。”
    “恩。”頭垂得更低了。
    “曉瑪跟著我們去雍州,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流嵐公子還記得我們第二次相遇的情景麼?”
    流嵐沉吟片刻,道:“是在竹林裏的那次?”他點點頭,繼續道:“流嵐公子那時候,為什麼要來救我?”
    他垂下眼簾,笑笑道:“那時候我去拜訪晉遠,請求他救大伯,他沒有答應,第二天他卻找到我,要我去那裏救一個名叫趙曉瑪的人,我原以為救了你,晉遠便會答應我的請求,沒想到,他還是不肯呢。”
    聽到這個答案,也隻是略略驚訝了一會,便馬上平靜下來,他不是沒有想過是這個答案,隻是不敢相信:那個趕他出門的蕭晉遠,何時這麼好心,這麼勤勞了?
    “真令人驚訝。”他歎道,原來第一次救他出災難中的人,同樣是第二次推他進深淵的人。蕭晉遠,你真是令人恨不起來呢。
    “晉遠盡管表麵上看對什麼事情都莫不關心,其實心腸不壞。”
    這叫悶騷還是外冷內熱?他勾勾嘴角,本來想微笑的,到唇邊卻變成了苦笑。於是終於正麵回答流嵐的問題,道:“我後來被他趕了出去,又遇見了陰蠱,她給我吃了毒藥。”
    他閉閉眼,輕輕說:“我明白了。”光潔如瓷的臉上,升起幾縷惆悵悲傷,不知是為誰。
    “輝華山莊那裏來信了,要我和珊珊回去,”他頓了頓,道,“我想,丟下曉瑪一個人也不好,既然珊珊這麼喜歡曉瑪,就我回去,珊珊和曉瑪繼續去雍州吧。”
    他聳聳肩,道:“我們兩個人的武功都這麼爛,再遇上劫匪怎麼辦?”
    “不會的,彥未雲自從那次。。。以後,一直都守在曉瑪身邊,我能感覺的到。”
    他立馬向四周向天看去,尋找那抹並不陌生的身影,卻無功而返。大概是這個舉動太過滑稽,流嵐噗嗤一笑,道:
    “他當然不會這麼容易就讓曉瑪發現啦。”說著撿起小石頭,向圍牆上擲去,隨後樹葉淩亂的沙沙聲,可現在並沒有風。
    原來他在那裏,曉瑪了然。
    “那麼好吧,但闌珊會答應麼?”他繼續問道。
    “當然,和我相比,曉瑪恐怕對她更有吸引力。”回答一針見血,他翻翻白眼,默認了這個事實。
    “那就這樣吧。”盡管很留戀在流嵐身邊的感覺,但是。。。唉,保命要緊。
    曉瑪揚起眉,不會告訴闌珊?是為了他好,還是不願意破壞他在闌珊心中的形象?南宮流嵐,還真是護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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