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豺狼虎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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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月亮一天天飽滿起來,他的心也一天天低落下去。被陰蠱哄騙著吃下毒藥的那天晚上,月亮特別圓,就算是沒有時間觀念如他,也知道:離一個月,最多隻剩6、7天了。
心裏惴惴不安的,未來的茫然,讓他仿佛身置有十個大氣壓的大海深處,那種壓強讓人窒息讓人生不如死。昨天趁南宮兄妹不注意,他讓小二哥買了把匕首給他。現在那把精致小巧的利刃就揣在懷裏,金屬製的刃鞘涼颼颼的,烙在溫熱的皮膚上,不斷刺激他的神經。
匕首並不是用防身的,而是自殺,他早早地想好了,一旦毒發,就在頸上那麼一劃,幹淨利落,持續有效。
闌珊回過頭,看見一張青灰的俏臉,“咦”了一聲,道:“曉瑪臉色這麼難看,生病了麼?”
他搖搖頭,示意闌珊繼續走。他倆此次是在采購生活必需品,這本是流嵐要做的事,闌珊卻一口應承下來,高高興興拉著他出門。這幾個時辰逛下來,有用的東西沒買多少,錢倒是浪費不少,光是花在中飯的銀子,便有約莫十兩,何況路途遙遠,她是愛極了幹淨的人,穿髒穿舊的衣裳早扔了,每次到哪個城市,都是橫刀闊斧,黑性命地買衣服。
於是曉瑪“理所應當”承擔起男同誌應盡的義務,懷裏大包小包,好不狼狽。
隨著他手裏的包裹逐漸增加沉重,闌珊眼中的讚賞迷戀之意愈濃,這樣聽老婆話的男人,打著燈籠難找,果然,她的眼光就是好,嗬嗬嗬嗬。
回頭間,卻冷不丁撞上一具瘦弱的軀體,她大駭,後退幾步,那個泥鰍一樣的身體突然險險避開,一溜煙跑了。闌珊連忙摸向口袋,尖叫道:“小賊,還我錢袋。”
原來趁撞上的一瞬間,闌珊的腰間的錢袋便被抽走,落到那個身材矮小的孩子手裏。曉瑪了然,突然想起自己手裏的大包小包,隻得眼睜睜看著小賊從身邊跑過。
闌珊哪裏受過如此的委屈,足尖一點,竟在密集的人群裏施展起輕功,追了幾百米,終於截他在死胡同裏。抽出腰間的長鞭,伸展開來,闌珊手腕一緊,一道鞭影夾雜著凜冽的風聲呼嘯而過。
接著是鞭子抽上皮肉的聲音,那個孩子被霸道地抽倒在地,手捂傷處呻吟。闌珊冷笑,再次起手,一連串或清脆或沉悶的抽打之聲在小巷中回蕩。小賊倒在地上打滾,慘叫聲不絕於耳,卻死死拽著錢袋不肯撒手。
等到曉瑪氣喘噓噓趕到時,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隻見闌珊執鞭於巷口,另一隻手插著腰,眼中燃起憤恨的火焰,瞟到對麵,那個血肉模糊的人。。。
手裏褐色的鞭子早已被染得鮮紅,鞭撻得狠啊。他輕輕感歎,目光觸及那個痛苦喘息的人,卻絲毫生不起什麼憐憫之意。
“錢袋拿回來了麼?”
“沒有,他還不肯鬆手。”闌珊咬牙切齒道,說著再次揮出一鞭,引得更悲慘的喊叫。
他微微歎了口氣,道:“如果再不鬆手的話,隻能把手給剁了。”口氣淡漠得像在討論今天吃牛排還是豬排似的。
那具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曉瑪轉向闌珊,道:“闌珊姑娘,消消氣,我去把錢袋拿回來,此事便作罷吧。”
闌珊點點頭,應允下來。他放下抱著的包裹,慢慢走過去,蹲下身子。剛想伸出手,看見那個孩子怨毒的目光以後,縮了縮頭,竟有些害怕。終於還是摸上那被鞭撻得發腫變形的手,抽出了錢袋。
原本用金絲繡著漂亮圖案的錢袋,也染上斑斑血跡,他把錢袋遞過去,闌珊冷哼一聲,接過錢袋。把碎銀倒出來,留下幾個銅板在裏麵,一甩手扔到那小賊的頭上。
“你不是要偷麼,給你,我不要了。”言畢,一抬頭一甩手,大步走出巷子。
“唉,等等我。”他急急忙忙追出去,丟下那個奄奄一息的人兒。
重新回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他沒由來地心慌,時不時轉過頭,側過身,左顧右盼。從那裏走出來後,總覺得那道怨毒的目光一直跟著自己,如影隨形。難道那小賊陰魂不散,尋仇來了?立刻搖頭否定,要找也是闌珊先倒黴,哪裏輪的到他。
闌珊方才抽過人,仍覺得不解氣,此刻昂首闊步,腳步聲不像是在走路,更像跺腳,恨不得踩碎這堅實的土地。
他有些心虛,對一個小賊手段尚且如此,如果他拒絕闌珊的告白的話。。。不由毛骨悚然,原來闌珊和陰蠱,一個是豺狼,一個是虎豹,都不是好蒙騙的主。不由懷念起蕭晉遠,現在想來,隻有他最無害。真後悔當初沒厚著臉皮賴在那裏,如果那樣,就不會出現後麵的種種了吧。
“珊珊,莊裏來信了。”推門便看見他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似乎等了很久。
“恩,爹爹說了什麼?”她就近坐下,支在石桌上,問道。
曉瑪遲疑後,對流嵐點點頭,指著懷裏的東西道:“我去把它們放好。”
見流嵐沒有挽留,他匆匆走進回廊,那個如播音員一樣清潤好聽聲音還是飄過來,掉進耳朵裏:
“珊珊,爹說,大伯毒已解,要我們速速回去。”……
心髒再也承受不住種種壓力,崩潰了,於是越過大腦,身體自動作出神經反射,拿出精致漂亮的匕首,狠狠地戳下去。
已經沒希望了,好象。。。被全世界拋棄了呢。
曉瑪啊曉瑪,您好像再次忘記了,某蔥是不會讓你死的。於是我們可憐可敬又可恨的曉瑪再次從鬼門關裏被拉回,那叫啥的,詐屍?
右腹部火燒火燎的,像攪拌機在裏頭攪,但絕不是吃一顆斯達舒就可以解決問題的,那是匕首的傷。
他能感覺到,有一雙擔憂的眼睛,正注視著他,帶給他溫暖能量。這種感覺很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裏呢,在哪裏,曾經被那樣的目光,注視著。
那個人一定不希望我死吧,挺高興的。看來,活過來也並非不是件好事。
“怎麼樣?”她輕手輕腳進門,問道。
“還沒醒。”修長纖細的手指輕撫沉睡的發絲,他坐在床邊,仍舊是那麼……溫柔儒雅。
闌珊也搬了凳子坐到他身邊,眼目通紅,明顯是哭過一場。為曉瑪掖掖被腳,闌珊竟嚶嚶啜泣起來,含著哭腔道:“如果曉瑪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如果曉瑪死了,我也不要活了。被單下的軀體抖了抖,即使是思想身處雲裏霧裏的曉瑪,身體聽見這句話,還是作出了反應。
她看到曉瑪動了,立刻激動道:“看,看,曉瑪動了,他要醒了。”
床上的人依舊一臉死氣,絲毫不見蘇醒的跡象。闌珊本就是嬌生慣養的小女孩兒,春心萌動的年紀遇見了曉瑪,又陰差陽錯認定他為自己的良人,一顆芳心全投在他身上,見心上人命在旦夕,自然著急萬分。
流嵐擔憂地望望闌珊,他也是知道自己妹妹的性格,認定的事,絕對不會放手,如今她說了要和曉瑪同生公死,如果曉瑪真的。。。她也一定會追隨著去吧。
“公子,那位哥哥還沒醒麼?”門外,傳來一個怯怯的童音。
聞言回頭,那個孩子站在門口,低著頭,不好意思地揪揪衣角,大概是不習慣說話吧,稚氣的臉上升出兩團紅雲。
闌珊疑惑,向他詢問。
“這是我那次。。。救的孩子。”在臨縣租下這宅子後,也把那孩子留在這裏了,本來他的病也好得差不多,可以送回去了,但一連串變故讓流嵐忘記這件事許久。
那孩子也非常懂事,不急也不惱,不僅乖乖待在這裏,還幫忙幹些活計。闌珊那個粗心的丫頭,一腔注意力全投在曉瑪身上,根本沒注意到這個寡言卻乖巧的孩子,直到今天,才看到是誰搞得自己被關在暗室好不憋屈。
她想當然把責任全扔到他頭上,大大不悅,冷下了臉龐。
“曉瑪還沒有醒,別吵著他了。”話一出口便是逐客令。
他怔了怔,隨後鞠躬離開。“珊珊,為何要責難阿荊?”他出聲嗬斥,口氣弱得不像話,絲毫沒有憤怒之意。
她冷哼,翹起二郎腿,背對著流嵐。“不想想我和曉瑪所遭受的苦,拜誰所賜。”
流嵐僵住,這件事情他也有責任,闌珊舊事重提,仿佛是在責備於他。心中的愧疚更盛,他起身,道:
“我不吵曉瑪了,珊珊陪著他吧。”
“你。。。”她怒道,氣恨難平,隻得重重跺腳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