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李翕忽然開口道：“那麼我先在此處下車好了。”
    韓寅和沈文心動作一致地轉過臉來看著她。
    “怎麼了？”
    他們兩人倒是默契。
    李翕不免心中暗笑。望見沈文心目光中的擔憂和同情，她料想這丫頭定是誤會了，遂開口解釋道：“允生兄既是在等候公孫姑娘，我一個外人去了也不合適。再者我原本是打算出來走動走動，賞賞初春光景，就不去錦仙閣湊那個熱鬧啦。”
    更何況，錦仙閣這個地方，她有近乎本能的反感與厭惡。
    沈文心想的卻是另一層，她在心中糾結片刻，挽住李翕的胳膊道：“那我和阿羽一起下車。”
    “可別啊。”李翕曉得沈文心的好意，瞥了一眼身側的韓寅，然後側過臉，壓低聲音附在沈文心的耳邊說道，“我可是好不容易給你和阿寅創造了機會，聰明的話就趕緊抓住啊。”
    沈文心愣了，頓時雙頰緋紅。
    李翕趁著這個空當，喊了句“停車”，接著動作輕盈地從馬車上躍下，揚手一揮：“那麼再會啦~”
    “阿羽！”韓寅掀開車前的簾幕喚她一聲，見其人步伐急速，毫無留滯，心中不免失落，隻得在她的身後說道，“你一人在外可要當心！”
    李翕一頓，回想起自己曾經在赫棘山的經曆，不由忍俊不禁。
    這小子，還擔心我呢，本姑娘的逃生技巧與適應能力，恐怕遠在你之上。
    走了一段路，確定已經距離睦王府的馬車很遠了，李翕才將雙手交疊別在腦後，放緩了腳步。即便她對韓容並無“非分之想”，也難免開始好奇。
    這個活在傳聞之中的錦仙閣主，公孫姑娘，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應當是一個大美人吧。
    李翕想起韓寅對其兄長的描述，寤寐思服……不覺笑了，她還真想象不出，韓容“寤寐思服”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要不要偷偷溜到錦仙閣去瞧一瞧呢。
    “還是算了。”李翕半帶自嘲似地笑了笑，“我終歸是個外人。”
    思及此，禁不住就平添了幾分失落的情愫。李翕抬手拍了拍腦袋，心道才剛剛開春不久，怎的就開始傷春悲秋了。
    不論如何，她總是逃過了笄禮和婚約，這是好事。
    於是她又覺得愉快起來，唇角上揚，笑意盎然。
    她本就是一個樂觀的人，負麵情緒通常不會保留太久。
    李翕走著，卻見一座院落裏麵擠滿了人，不免好奇，走上前去，發現是一座茶舍，閣前掛著一塊寫了“涼雲樓”三個字的牌匾。
    茶舍規模雖然不大，但是院子中央搭著一張半人高的戲台，台上有一個蓄著短須的中年男子穿著灰白袍子，正手舞足蹈地說著評書。
    李翕饒有興致地走了進去，院裏人多，並未有人注意到她。她這才發現原來茶館裏麵別有洞天。光是“涼雲樓”的“樓”字就不假，院內足有三層樓高，沿廊有許多隔開的單間，似乎是專門用於聆聽評書的上座。
    李翕走了一遭，沒人前來招呼她。
    她笑了，從隨身錦囊中掏出一小塊紋銀，置於手中輕晃。
    不消片刻，便有一名身形幹瘦的小廝快步走過來，滿臉堆笑地說道：“隻瞧著姑娘麵生，是頭一次來我們涼雲樓吧。”
    李翕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小廝便殷勤地對她做了個手勢：“那麼姑娘這邊請，樓上還有空位。”
    李翕知道，有的時候適當地露白，還是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的。於是她跟隨小廝一直來到三樓，在東北側的一張方桌前坐了下來。
    “姑娘要點什麼？”小廝說著奉上一卷竹簡，小心攤開，平放在李翕的麵前，“茶水、酒釀和點心都有的。”
    李翕掃了一眼，道：“我要一碟炸糖糕。”目光落在酒釀一欄，看到“青梅酒”三個字，她忽然頓住，須臾，笑著仰起頭：“還有一小壺青梅酒。”
    “好的。”小廝恭恭敬敬地退下。李翕略微呆愣了一刻，便轉過頭來，倚在三樓的欄杆上，饒有興致地望著樓下的院落當中，那個口若懸河的評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