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26 入畫樓中入畫女(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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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
不知誰先開了個頭,樓下的觀眾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李翕這才意識到他已然講完了一則,她卻沒有留意他方才講了什麼。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先生笑得神秘,伸手捋了捋下頷的短須。
“再來一則嘛!”下麵有人高聲喊道,“我每日都來,好不容易才等到您出現!”
“就是啊,講得太短,聽不夠!”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附和起來。李翕看出來,這位評書先生在恒州人氣不小。
而那中年男子卻是擺起了名人架子,他站在院落中央的台子上,說道:“你們說是喜歡聽我說書,可是總是白聽一氣,沒有打賞,我也要過日子嘛。”
原來是這樣。李翕懂了。
她思忖著自己要不要打賞一下這位先生,但礙於自己現在的情況,覺得實在沒有必要太過拋頭露麵,斟酌半刻,身旁忽然響起一把清冷脆洌的女聲。
“小二。”
“在。”另一名小廝即刻殷切地走向那聲音的出處。
李翕訝異地將腦袋轉向另一個方向,卻見與她相隔一道鏤空竹簾的另一邊,坐著一個身披雪白氅衣的女子,影影綽綽的身形,看不甚清,但大約可以辨別出她身量修長纖細。
她的身邊,似乎還坐著一個青色衣衫的侍女模樣的女子。
不多久,小廝滿臉笑容地走了出來,快步沿著樓梯跑到院落中央,對著那說書先生講了句什麼,中年男子即刻喜笑顏開:
“哈,既然有人出手闊綽,那麼大家可占了她的便宜了——我便再講一段。”
錦仙閣頂樓的上等廂房內,韓容和許暮城相對而坐,彼此無言。
過了許久,像是終於忍耐不住,許暮城率先開口道:“殿下,公孫姑娘想是還在路上,您其實不必一大早就來這裏候著的,回去王府等候有何差別?”
“老許。”韓容打斷了他,笑靨溫和,“你也曉得,若非是寒衣,我在宗內根本無法有當今的地位……她的這個恩情,我是一定要回報的。”
“可是殿下。”許暮城糾結了一瞬,還是說道,“您不是也清楚,公孫姑娘需要的‘回報’,絕非這般……”
他沒有說下去,隻是若有若無地歎了口氣。
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敏慧若他睦王韓容,又豈會不知呢。
涼雲樓中,中年男子擺開架勢,繼續開始:
“上回書說到,這西淏皇帝李故娶了豪門望族汪家的女兒,人中龍鳳,幸福美滿自然不消多說……”
“咳,咳……”李翕半塊炸糕的碎屑卡在喉間,忽然劇烈咳嗽不已。
不是吧……這這這,講的是什麼呀?
於是她招手喚來了不遠處候著的小廝,開口便問:“這怎麼講到了西淏的事情?”
“姑娘可曾看過《瑞元江湖》?”小廝笑問。
瑞元?那不是敬桑哥哥定下的年號麼?
“不曾。”李翕老實回答,“那是什麼?”
“這最近廣為流行的戲本子,原是北澤的一個閑散文人去往西淏遊曆一番,根據所聞所感寫了一段段故事,從而演變為評書題材。”
“……”李翕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樓下的先生聲音嘹亮:“這一回咱們要講的,是這瑞元帝的嫡親胞妹,溫樂公主。卻說這溫樂公主出生當日,祥雲籠罩,百花齊放,西淏皇宮屋頂上有八隻七彩鳳凰盤旋……”
李翕:“……”
真沒想到,大老遠跑到北澤來,還是逃脫不掉被人評說的“命運”。
罷了罷了,看來她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於是李翕將杯中的青梅酒飲盡,剩下半壺酒釀和小半碟炸糖糕丟在桌上,起身便欲離開。
忽然間耳畔傳來一陣淩厲的風息律動,李翕一怔,跟著知陽哥哥學了那麼許久,大抵也對“殺氣”一類抽象名詞有了近乎本能的感覺。
這裏難不成……有刺客?
心下訝異,她忍不住想到,該不會是有人認出她的身份了吧?
可轉念又覺得不對,猛地回頭,望向隔著一張鏤空竹簾的白衣女子。
她兀自端坐,似乎並未察覺。
適時,李翕望見她身側的青衣侍女喚了一聲“姑娘”,音調是掩不住的慌亂。
“……”女子沒有開口,隻是簡單做了一個“莫言”的手勢。
然後她執起麵前的白瓷茶杯,將杯內清茶一飲而盡,接著幽幽開口,聲音依舊清冷沉靜:“諸位跟了這麼許久,難道不累麼?”
什麼?
李翕一怔,隔著簾幕,仍是看不清她的表情,隻是忽覺那一把清洌的聲音當中,浸著一股平逸泰然。
源於自信的泰然。
愣神的片刻,忽地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五個人影突然從涼雲樓的木欄以外翻了進來,“唰唰唰唰——”動作整齊緊促,儼然受過了嚴格精密的訓練。
幾個人皆是穿著一樣的深藍色勁裝,蒙著麵。
李翕注意到,他們左臂的上方,繡著一隻精巧的黑色鴿子。
她猛地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從錦仙閣上躍下,那一隻害得她墜落的黑鴿。
何其相似。
幾個不速之客的出現驟然就令涼雲樓內陷入一片混亂。樓下鬧鬧哄哄的,那位備受敬仰的說書先生更是不知何時就擠出人群,逃之夭夭了。
李翕卻沒有即刻離開。她莫名有點感激這些打斷這令她尷尬的評書的藍衣人來。
幾名男子圍攏在白衣女子的桌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嗬。”女子冷冷一笑。隔得不遠,李翕聽得真切。
然後,她望見那女子輕輕地,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