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天下帽子一般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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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景榮倒是輕車熟路,隻是一路看著那“恭房,白苟兒”的腰牌不知道看了多少眼,一臉嫌惡。
又不知看了多少眼那末等太監灰黑的衣服,索性把那腰牌扯下來揣進懷裏,淩挽風冷眼瞧著,這般舉動,莫名心跳。
禦花園,錦華池,現在正是接天蓮葉無窮碧的時節,淩挽風跟在千景榮身後,不緊不慢一臂之距,轉過石橋,路過水岸。
到了湖心亭,千景榮說“我們去那兒坐坐可好?”
“為何是此處?”
“水中央,正好納涼,不然還能為何?”千景榮內心黑線,他喜歡湖心亭,因為周氏喜歡,周氏喜歡湖心亭說是周邊風景一覽無餘,於是便每每來此,都指定要湖心亭,從來沒算計過,這其實要很大一段路程。
“我還以為……”
“淩大人以為如何?”
“我還以為阿榮和你說過,當年昭仁宮就是在此處落水。”
“所以呢?”
“他說這是他和昭仁宮的定情之水,是這宮裏難得的風景所在。”
“可是素聞救下昭仁宮的不是淩大人你?”
“可是衣不解帶守著她的是先帝。”
“可是恐怕昭仁宮,當年的周大小姐心裏並不這樣想吧。”
“所以你說為什麼會成這樣?”
“嗬嗬嗬……枉淩禦史自認玲瓏心思,卻到現在還看不懂,周氏是怎樣的女子,恰恰是天性自然,行止灑脫,草原上長大的姑娘,心底更看重什麼呢?”
“所以當年淩大人不是正抱病,又如何會頭也不回跳下去呢?”
“作為臣屬,自然不能看到陛下涉險,再說那個旱鴨子,要是真一緊張跳下去,又不知惹出多少笑話,所以我跳下去幫他救人。”
“淩大人當聽說過,英雄救美,可聽說過有人笑話英雄,饒是笑話,風流和無能那個更可笑呢?”
“無能?”
“那是他的未婚妻,卻因為你的越俎代庖而錯失了交心的機會,也正是由於你的忠心,幾日病榻,傳出那些風言風語,可不就是膽小無能,尚且不如一個侍衛。”
“退一萬步,周圍都是禁軍,縱便一跳,不過嗆幾口水,被旁人撈起來,說不準還能和周大小姐,病榻執手,省卻後來多少麻煩,大人卻還不懂?”
淩挽風悠悠然清愁一笑,抱拳拜千景榮道“杜兄教誨,淩某牢記,杜兄盛名,名不虛傳。”
“何以盛名,我卻不懂。”
“杜公子謙虛,這榮都上下官宦公親,那個不曉得杜二爺是情場高手。”
“淩大人隻以為這是在投機取巧?”
“殊不知即便是天子,也難保不會蒙塵於你這樣人的光芒之下,到死心愛之人都還向著你,難道不是先帝的可悲?”
陌陌涼風,幽幽荷塘,此夜幽深,隻餘沉默。
千景榮的沉默來源於從死去那一刻便已經看清,卻始終不敢麵對的悲哀,周氏嫁給自己,不過是為了回京,為了周家,在看了多少年父皇對周並的猜忌,多少年周氏如履薄冰之後無可奈何的選擇。
究其實際,周氏那樣的女子,心之所向,最好莫過於淩三兒這樣英雄了得,內斂大氣的好漢,而過往的自己其實活得更像個孩子。
但即便如此,即使看見過夢中那種種,即使知道他從未背叛,千景榮仍然將那最深刻的背叛歸罪於他,內心深處,何嚐不是無甚差別以為,他們都是屬於自己的。
隻是終於有一天,他們攜手,千景榮便徹底成為那個被拋棄的人,然而他不願意承認。
默了許久,淩挽風走到水邊,背對千景榮說“若是再夢到他,勞煩轉告,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說原諒,告訴他真相麼?不,至少現在他還做不到,於是隻能低聲回一句“好。”
靜夜裏,忽然狂風席卷,飛沙走石。
這是花鬼一時疏忽忘了說明一件至關重要的事兒,而帶來的可怕後果。
他忘了告訴千景榮魂魄有靈,是能看透萬象本質的。
所以此刻飄蕩在水麵上的周氏,一眼看去,便是真真切切,千景榮本來麵目和淩挽風一處談笑風生。
所謂人生處處有飛醋,周氏看來這兩位故人一處又何嚐不紮眼,於是怒從心起,一個沒控製住,現身不說,還引來大風而不自知。”
這大風吹折了不少荷花,藕花深處,忽然冒出一個腦袋,跟鬼魂兒的周氏正好眼對眼。
這一眼可好,他是坐著,人家卻飄著,也許因為魂魄不全,周氏這阿飄人家還沒有大腿,於是便隻聽一聲慘叫“鬼……鬼啊……”
至於這個突然冒出的男人,也是天大的運氣,話說凡人某些時刻,也許一瞬,是能見鬼的,花鬼他們那頭把這稱為陰時。
這一聲喊,不僅驚動了禁軍,還嚇了周氏一跳,趕忙轉身想逃。
淩挽風一個蜻蜓點水,飛身追趕,那一頭禁軍呼呼哧哧甲兵而來,刀槍劍戟樣樣齊備。
要說這花榮禁軍,自昔年千景榮臭名遠揚,宮裏刺客這一出就沒斷過,為了拱衛皇城,昔年淩挽風便弄了一個重賞嚴刑的內廷法度,此法嚴苛,於刺客這一條,分門別類劃定防區,那一處疏漏過失,便是全家老小都要獲罪。
當然發現並抓獲刺客,防範未然者,那金銀財寶高官厚祿,也是很多人三輩子沒法企及的。
如此一來二去,便很出了些不要命的護駕英雄,火箭升官,如此這些禁軍對刺客二字那是相當之敏銳。
來人眼看千景榮衣服不大合身,便喝問“你是那個宮的,為何在此處鬼鬼祟祟?”
千景榮這才想起,淩挽風給的腰牌,便想要拿出來,下意識往懷裏一掏。
這不是找死,通常情況下,對於花榮禁軍而言,讓圖謀不軌的賊人,在上位者麵前掏出凶器也算是一種折辱,所以結果顯而易見。
而說時遲那時快,擺在千景榮眼前唯一的出路就是背後那幽幽水域,他隻能喊一聲“淩大俠,救我!!”
縱使淩少俠天賦異稟,追上鬼也是不太可能,待到回頭隻聽撲通一聲猶如石沉大海,隻見幾個水泡泡。
加之狂風,船上一對衣衫不整的男女,隨風一晃也掉水裏,再被淩挽風落湯雞一樣提起來,扔到岸上吼“我是淩挽風和杜野司庫奉命暗查,整頓宮闈,還不快救人。”
眾人一驚,聲聲恕罪,噼裏啪啦下餃子一樣下水,說來從沒見過這般不識水性的,都不帶撲騰的,石頭一樣直接沉了。
結果當然就是千景茂半夜被吵醒,從皇後被窩,來到南書房,看著跪地的淩挽風橫眉怒目,吹胡子瞪眼“假傳聖旨,私闖宮禁,你告訴我你這是唱的哪一出?”
“可是臣幫您抓住了魏美人和那侍衛。”
“混蛋,你覺得這樣大張旗鼓朕很有麵子?!!”
“所以你為什麼大半夜在哪兒,說實話!!”
“杜野想看看宮裏有名的荷花,所以臣鬥膽帶他偷溜進來。”
“你家荷花半夜賞,是你腦子進水,還是你覺得朕是白癡?杜有年還在天牢,彈劾你的折子一天天雪片一樣,你讓我留著昭仁宮屍身,我也讓禦醫看過,確實人還是熱的,但怎樣也叫不醒,又驗不出什麼毒,再過幾天定會有人替杜有年喊冤,也會有人請奏將屍身葬入東山陵,你卻還在這裏摸魚,淩大人還真是好閑心啊?”
“要是昭仁宮醒不來,沒人給你作證,朕難保不再把你丟回去,大型伺候,你大可試試!”
“你這般反常,也很難讓我不懷疑你是在對朕使用緩兵之計,莫非那水下有什麼你感興趣的東西?”
“陛下,您這是在審問微臣?你覺得我會蠢到帶一個旱鴨子去找什麼寶貝?”
“所以朕要聽實話。“
“陛下真的執意要聽?”
“你說……要是朕覺得是胡說八道就治你個欺君大罪。”
“昭仁宮請陛下最多再給臣兩天,要是不成,我也就無話可說,至於杜野就當是臣的一己私心,風花雪月,求陛下不要過問。”
“昭仁宮到底怎麼了?”
“什麼叫最多兩天,什麼又是風花雪月,莫非你和杜野,你們?”
“正如陛下所想,我和他關係確實非比尋常,所謂夜半清露,荷花風舉,良辰美景,陛下的魏美人在做什麼,我和杜野亦然,隻是我兩還沒他兩那般不要臉,我兩發乎情止乎禮而已,這樣回答陛下可還滿意。”
“來人,來人啊,傳令去下房禦醫,杜野不必再救……來人,把這孽障也給我拖下去,嚴辦!!”
“那麼陛下預備怎麼辦?讓我兩做一對亡命鴛鴦?“
“陛下是在喊人?”門口徐瑞躬身問。
“沒事了,你去吧。”千景茂眸光一轉,審視淩挽風。
“不,這不對,你越是這樣,這事兒便越不對,你若真的,必然不會如此輕浮模樣。”
“所以陛下要我證明嗎?”
“這種事能怎麼證明?”
“陛下難道不曉得?”
“好既然你要證明,那我現在就去找杜野,當著朕,你兩就證明給朕看看!”
“臣倒是正想去,隻是他要是還沒醒可怎麼辦?”
“除非他死。”
“臣遵旨。”
所以此間淩挽風麵上氣定神閑,心裏卻恨不得淹死自己,或者杜野。
但很快侍衛下房某處,千景榮迷糊睜眼,眼還未完全睜開,就聽公雞吊嗓子一般,皇上駕到。
再來便是淩挽風大步上來,促不及防,劈頭蓋臉,一手拉起頭暈眼花,四肢綿軟的他,摟在懷裏就吻。
千景榮大眼,想要掙脫,卻不夠力氣,一狠心,一著急,便咬了那人舌頭,一絲甜腥,那人眉毛微動,卻仍然沒有住口的意思。
你說親也親了,抱也抱了,不成想那人還越發來勁,伸便手要去拉扯那一件薄衫,不小心觸及他肩膀時候,手指又燙到一般迅速回避,全然不像嘴上纏綿。
直到他近乎蠻橫的把他按在床榻上,隻聽一聲怒哼,千景茂幾乎麵無血色摔門而去。
千景榮終於使出全身力氣,推開淩挽風,淩挽風倒在床上,砸吧著口中血腥,隻輕描淡寫一句“迫不得已望請海涵。”
千景榮一腳踢他腿上,十足力道,疼得他齜牙,惡狠狠道“怎麼個個迫不得已,上次是為了度氣救命也罷了,這次難道是你那陛下拿刀逼你的?”
此刻淩禦史,淩少俠,淩三公子,完全驚訝的扭頭看著杜野,他知道?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千景榮白他一眼,何其高傲,何其不屑,回一句“我對男人沒什麼興趣,尤其是你,可懂?”
這下淩挽風的大男子之心算是被千景榮完全激發,直勾勾看著他,赤果果威脅“你覺得你現在逃得掉?”
誒?自己這到底是在說什麼啊?淩挽風內心自己都不敢相信。
千景榮趕緊挪挪身子,一臉戒備,扯緊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