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笑歎紅塵,愛恨嗔癡  第九回:往事如夢已成空,不是冤家難聚頭(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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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回:往事如夢已成空,不是冤家難聚頭(下)
    和一個有趣的人說話,是一件非常愉悅身心的事。李元昊想起多年前自己年輕氣盛時遇到的那位少年公子,語氣不禁放軟幾分。
    靴子踩在落葉上,發出一陣悉索碎響,那雪白的靴子剛露了半個麵兒,趙鈺便冷著臉,一鞭揮下。霧氣中傳來一聲輕咦,接著白影閃動,有個聲音自眾人頭頂落了下來。
    “小爺當是誰,原來是景王。”
    趙鈺抬頭,隻見一個人坐在枝丫上,一手扶著樹幹,居高臨下地往下看。這人身著白衣,腳上也是一雙雪白的靴子,眉眼風流,肌膚無暇,不是杜三少是誰。他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似笑非笑地道:“景王這些年過得可好啊?”
    杜迎風態度閑雅,好似敘舊,但趙鈺生平最恨,除了妖婦劉娥,便是眼前這人,他容色極冷,自唇縫中蹦出八個字:“拜你所賜,自然好極!”又見對方獨身前來,免不得諷刺道:“三少呢,過得如何?”
    杜迎風得覓良人,往日種種,皆如雲煙,自不願意再同他計較,笑道:“我也過得很好,嗯,不能再好,便不勞王爺惦記了。”
    “誰惦記你!”趙鈺臉色一沉,又要動手,李元昊握住他手道:“稍安勿躁,先探明來意。”趙鈺右手被他包在掌中,怒意稍平。
    杜迎風眸光微移,望向兩人身側,挑眉道:“小爺的手下敗將原來也在這裏,看來這萬衍陣……果真包羅萬象。”他對趙鈺尚且還有兩分對待故人的客氣,對於趙褆,便隻剩下嘲諷了。
    趙褆冷冷地道:“巧言令色。”
    杜迎風是個喜歡逞口舌的,也不惱怒,笑吟吟地道:“這世間,有人愛財,有人愛色,偏偏也有人不愛這些,就愛聽些花言巧語,小爺投其所好,討他歡心,也沒甚麼不對啊。”他摘下一片樹葉,隨手一擲,又道:“溫懷思,啊不,溫王說對是不對?”
    趙褆被他揭穿身份,沒有半分驚惶,他拂去肩頭的樹葉,冷冷一笑。對方高坐樹上,他要向他說話,必須仰望,趙褆哪裏願意,烏金鞭狠狠往他身下樹枝一抽,嗤地一響,那樹枝從中而裂。
    杜迎風輕飄飄落在地上,掠過趙鈺和趙褆,向李元昊瞧了兩眼。他總覺得此人有些眼熟,看了半晌,卻又想不起何時見過。李元昊倒也大方,任他打量。
    杜迎風摸摸下巴,又搖了搖頭,不再多想,在趙鈺和趙褆不善的目光之下,從容走到孫不忌跟前,居高臨下地道:“小白臉,嗯?”
    孫不忌不料自己嘴臭的毛病又招來這飛來橫禍,待知道眼前這俊俏人物正是江湖上盛傳已久的杜三少,嚇得一哆嗦,期期艾艾地喊痛,裝出一副氣若遊絲的模樣來。
    杜迎風哪是好糊弄的,好笑道:“小爺還沒動手,你哼哼甚麼。”
    孫不忌指指自己胸腹,苦著臉求饒:“三少神功蓋世,小人挨了這下,再興不起甚麼風浪,求三少高抬貴手,饒了小人罷!”
    杜迎風拍拍自己的佩劍,孫不忌立即道:“攬雲劍乃天下第一神兵,所向披靡,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好劍,果然好劍!”
    杜迎風也不說話,隻衝他笑了兩聲。白衣玉顏,本該賞心悅目,孫不忌卻被這笑激得渾身發寒,囁嚅道:“三少……笑,笑甚麼?”
    杜迎風斂了笑意,看著他道:“不是你說的麼,小爺向你笑兩聲,你就給小爺賣個麵子。”
    孫不忌又一哆嗦。
    杜迎風道:“麵子呢,小爺用不著,這張麵皮倒有兩分意思,割下來做成麵具,也是個樂子。”說著手按劍柄,便要拔劍。
    孫不忌嚇得魂不附體,道:“我雖罵你,你也打了一掌,有來有去,難道不夠?”
    杜迎風道:“這一掌又不是小爺打的,甚麼有來有去,忒得好笑。”
    孫不忌隻是一疊聲地告饒。其餘三人神色緊繃,同時打量起了四周。
    杜迎風仿若未聞,拇指一頂,劍光出鞘。甫見劍鞘中露出一抹銀光,孫不忌大叫道:“陛下救命,小人知道出去的路子,陛下救我!”
    趙鈺聽他胡亂叫喚,心中煩躁,喝道:“閉嘴!”說完這句,忽然目光一凝,朝左前方看了過去。那裏有顆特別高壯的槐樹,霧氣籠罩之下,一道人影半隱半現地立在樹旁。
    那人身形挺拔,比之李元昊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站得不遠不近,被薄霧掩去大半身形,且聲息不顯,十分難以發覺。
    一見那人身影,趙鈺握鞭的小指突然蜷縮了一下。李元昊戒備的同時,始終留了一絲心神在他身上,問道:“怎麼?”
    趙鈺眉頭緊鎖,眸光甚是複雜。李元昊道:“放心,沒人可以傷你。”趙鈺那根蜷縮的小指慢慢放鬆了,他臉上難得現出一股迷茫之色,鬼使神差般地轉頭去看趙褆。
    趙褆臉色未變,但那一瞬間,雙目之中爆發而出的複雜之色令人心驚,憤恨、不甘、後悔、執著、癡迷……
    趙鈺心中苦笑,無論過去多久,這個男人始終都是趙家人擺脫不了的夢魘。
    杜迎風走動兩步,擋住兩人視線。趙鈺如夢初醒,掩去心中苦澀,漠然道:“閣主真是下得一手妙棋,宮闈、江湖莫不是閣主手中的棋盤,我們兄弟輸得不冤。”他冷了冷神色,又問:“為甚麼?”
    薄霧淡去,那人的樣貌終於曝露在人前。一襲黑袍,瞳若淵潭,盯著那雙眼看上一小會,便令人魂若出殼,喘息為難。他薄唇輕啟,淡淡地道:“溫王以為,過往種種,皆是由我籌謀?”
    趙褆反問:“難道不是?”
    顏少青搖了搖頭,也未辯駁。杜迎風走回他身旁,兩人一同聯袂而來。趙褆隻覺兩人交握的雙手十分刺眼,忍著怒意道:“自然不是他,我說了,你甚麼都不知道,別亂說話。”
    趙鈺斜睨他一眼,低聲說了句甚麼。趙褆理也不理,冷冷瞪視兩人交握的雙手。既然揭破身份,自然不須再作掩飾。杜迎風看了兩人一眼,道:“這筆賬算是算不清了,不過大夥聚在此地,倒也算是有始有終。”
    趙鈺心中一動,問道:“甚麼有始有終?”趙褆動了動唇,卻未出聲。李元昊道:“有何恩怨,出去再說不遲,這陣十分蹊蹺,怕是呆得久了,再有一次地動。”
    杜迎風聽他說話的語氣,又見他舉手投足中顯露的氣勢,道:“看來這位正是西夏國君了。”李元昊剛要頷首,又見他摸著下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杜迎風微眯雙眼,道:“但是好生麵熟啊,小爺在哪裏見過?”他這般說話,原是十分不敬,但一來江湖中人不拘禮節,二來場合也有些不對,便也沒人計較。
    李元昊道:“哦?朕何時與你見過?”
    杜迎風走近兩步,將他從頭到腳看了一番,又道:“肯定見過,而且不止一次。”李元昊也不答話,隻含笑看他。
    杜迎風心思在他身上沒停多久。趙褆和趙褆都將他視為不速之客,對他虎視眈眈,若非忌憚嵐山閣閣主,兩人之中,至少有一人已然出手。
    他此來西夏,是為了替鐵英續命,同時尋回外甥,那些陳年舊賬,倒真不放在心上,而且當真說起來,這趙家兩王亦非罪魁禍首,當年也是被人蒙蔽,如今兜兜轉轉,又攪在一塊,果真造化弄人。
    這般想來,便道:“你們都恨我,瞧我不順眼,不過功夫差上那麼一截,奈我不得,與其打起來丟了性命,不如聽小爺幾句話,再考慮是否同小爺做個交易。”
    趙鈺首先提出質疑:“功夫差你一截?”趙褆卻道:“誰要同你做交易。”
    杜迎風指指天,又指指地,好整以暇地道:“萬衍陣發動起來,地動天搖,無人引路,必死無疑,你們不想出去麼?”
    趙鈺知他通曉此道,但寧死也不願向死對頭低頭。這一點上,趙褆倒與他同仇敵愾。
    見氣氛僵持,李元昊笑了笑,走上前道:“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強敵當前,若無深仇大恨,合作一番,也無不可。”
    趙鈺甩開他手,冷聲道:“要合作,你便同他合作,莫算上我!”李元昊將他拉到一旁,低聲勸解。
    趙褆踢了踢孫不忌,問道:“你不是有法子出去?”
    孫不忌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趙褆一腳踢在他膝蓋上。孫不忌痛叫道:“我連法屠這狗兒子是騙咱們都不知道,又哪知道出去的法子?你們見死不救,我胡亂嚷嚷不成啊?這萬衍陣原先叫萬鬼陣,萬鬼萬鬼,誰知道他媽的是不是做了鬼才能出去!”
    杜迎風神色一變,低頭喃喃道:“萬鬼陣?”
    顏少青道:“有何不妥?”
    杜迎風道:“哪裏都不妥,若是萬衍陣,那麼至少有一處生門,但若是由萬鬼陣衍變而來的萬衍陣,那麼唯一的生門就是鬼門,此陣,有進無出。”
    聽見這話,眾人瞳孔皆是一縮。
    孫不忌一怔之後,嚇得麵無人色,他哪知自己無心聽來的這句話,竟是宣告自己進了鬼門關,顧不得胸腹疼痛,掙紮坐起,叫道:“老子不信,老子看守的就是生門,怎麼會有錯!?”
    杜迎風斜睨他道:“不管生門鬼門,你這張麵皮,小爺都割定了。”孫不忌當即閉嘴,雙手捂住臉孔。
    忽然一陣寒風吹來,將薄霧吹得更散,天空中有濃雲翻滾,天色驟暗,接著一道道紫電從罅隙中劈了下來。
    杜迎風觀察天象,道:“生門閉,鬼門開,煞氣走,萬木枯。”話剛落音,林中樹木,便以肉眼可及的速度枯敗下去。
    眾人未及訝異,一場大雨瓢潑而下。雨勢太大,便有再深內力,也無法蒸騰傾瀉而來的雨水,眾人衣衫很快濕透。
    杜迎風指著遠處道:“往高處走,找個山洞避雨。”他和顏少青先行而去。李元昊深深看了兩人背影一眼,強行攬住趙鈺,往前追趕。趙褆想了一想,也便跟上。孫不忌連滾帶爬地跟在後頭。
    生機盎然的樹林很快成了死地,大雨衝刷著枯敗的樹木,地上泥濘難行。眾人武藝不俗,走得甚快,孫不忌跌了幾跤,鼻青臉腫,遠遠落在最後,他嘴中罵罵咧咧,又跌了一跤後,從地上爬起,抬頭一看,前方哪裏還有人影?
    他心中焦急,氣得破口大罵,忽然聞見一絲臭味,又見土堆中有個黑影慢慢升了起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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