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笑歎紅塵,愛恨嗔癡  第八回:風雲驟變妖物近,天搖地動異變生(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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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回:風雲驟變妖物近,天搖地動異變生(下)
    這人渾身是血,鮮血浸潤了衣物,遠遠看去,像是著了一襲紅衣,他身上的肉被剔得七七八八,瞧不出胖瘦,不過骨架壯實,肩骨尤其寬厚,倒和蘇傲有一二分的相似。
    天佑抹開這人亂發,待看到一張青白陌生的臉,這才放下了一顆倒提的心,接著,突然扶住樹幹,幹嘔起來。
    拓拔宇將他稍稍拉開,上前辨認屍體。天佑手腳發軟,就坐在樹幹前抱著佩劍發呆。
    拓拔宇確認了屍體身份,在他身旁坐下來。血水塘中倒映著少年的臉,經過這兩日奔波,原本豐盈的臉蛋瘦了一圈,下巴變得尖削,加上一雙水汪汪帶著茫然的鳳眸,活似遭人遺棄的小犬。他笑道:“放心,酈王不要你了,本座要你。”
    天佑橫了他一眼,說道:“他即便不要我,我也要他。”
    拓拔宇搖頭笑道:“不知酈王給你灌了甚麼迷藥。”話鋒一轉,說道:“可知這樹上吊著何人?”
    天佑向屍體的一雙手掌看了看,篤定道:“是渾天錘李霸天。”
    拓拔宇挑著一邊眉毛,訝異道:“如何肯定是他?”
    天佑站起身來,用劍柄挑開他的左手,說道:“首先,他手中有繭,是以肯定是練武之人;其次,這繭集中在虎口、四指指腹、以及食指拇指相貼的側麵,越靠掌心,繭子越厚,說明他擅使重兵,而且是重量極大的重兵。”
    拓拔宇接口道:“即使如此,那也不能認定他使的是鐵錘,也可能是鐧、槍、镋,甚至是禪杖、釘耙。”
    天佑繞道屍體腰後,掀起掛在腰上的一塊破布。拓拔宇隨他動作望去,隻見屍體腰間紋著許多形態猙獰的骷髏,各個迥異,繞成一圈,似是一根骷髏腰帶。他似歎似笑,隻要不涉及拓拔洵,這少年行事便十分冷靜,頭腦也異常聰穎。他頷首道:“這人確實是李霸天。”
    天佑皺眉道:“……這傷口,他這是給人吃了?”
    拓拔宇的目光在屍體身上掃了一圈,道:“陣中缺衣少食,不是人人都像七皇子這般能以荸薺充饑,撿個現成便宜,吃兩頓肉食,豈非正常。”
    天佑攥緊拳頭,抬頭看他:“吃人肉,很正常?”
    拓拔宇卻笑不答。天佑不死心,仍是追問。拓拔宇笑夠了,才緩緩地道:“人肉醃臢,本座不屑食用,不過精血腦髓確是好物。”他翻了翻屍體,挑挑揀揀地道:“這個死多了時辰,血流盡了,腦髓也不新鮮,勉勉強強罷。”
    天佑凝眸看他。拓拔宇取了巾帕擦幹淨手,調侃道:“精血腦髓雖好,不過本座近日得了一樣新鮮的,正稀罕,是以對這些也提不起興趣。”
    天佑道:“甚麼新鮮的?”拓拔宇彎唇笑道:“荸薺。”天佑怔了怔,臉色終於有所緩和。
    拓拔宇不再逗他,轉而說起正事:“這屍體吃了一半,剩餘半數,還夠煮湯燉菜,不至於教人棄了。”
    天佑順著這話道:“哦?那四周也沒見人。”
    拓拔宇拂了拂衣袖,漫不經心地道:“舍不得剩餘幾兩肉,又膽小怕事,於是將這半人半骷髏的東西吊在這裏,恐嚇來人,說不準將人嚇死,又多一具口糧。”
    天佑仍是順著他話發問:“此地林木稀疏,哪裏藏得住人,他能躲在何處?”
    拓拔宇指了指樹上,又指了指地下。
    天佑拖長了聲音道:“……哦,原來掘了個坑,躲在地下。”話剛落音,卻是伸手一彈,將手中暗扣的石子往頭頂樹冠彈了出去。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怪笑。
    一道人影分開樹葉,直竄而下。這人雙腳吊在樹梢,手中兩道銀光疾閃而過。天佑劍未出鞘,隻拿劍柄擋了一下。那人”哎呦”一聲,縮進葉中,不到片刻,又從另外一邊竄出,雙手各持彎刀,割向拓拔宇咽喉。
    拓拔宇卻怎是好相與的?縱使手腳上有傷,但其它功夫可沒生疏。
    那對彎刀交錯在拓拔宇的頭頂,像一個明晃晃的乂字。天佑正待相助,就見偷襲者大聲怪叫,那一對彎刀忙不迭又縮了回去。
    偷襲者在樹葉裏不停翻騰。天佑仰著頭,看著樹葉亂飛,又轉頭看了看拓拔宇。突然樹上黑影一閃,一個人氣急敗壞地撲下地來。
    這人三十來歲,黑衣黑靴,肩上掛著披風,模樣倒是周正,隻是眼神陰戾,將右手上的彎刀往前一舉,罵道:“敢放毒蟲咬老子,活膩了不成!”
    天佑這才看見刀尖上挑著一條紅蟲。他心中訝異:這人能將拓拔宇的毒蟲刺死,武功絕對不弱。見那彎刀雪亮,亦知是不可多得的寶刀。
    拓拔宇斜倚樹幹,手上撐著拐杖,慢條斯理地道:“本座尚且不知,黃山教的西門教主何時開始吃人了?”向天佑道:“忘了介紹,這位黃山教教主西門圖,最喜將自己標榜為正道人士。”
    西門圖惱羞成怒,指著他罵道:“拓拔宇,你這狗賊不要五十步笑百步,誰不知道你執掌一方邪教,養蠱害人,吸血吃髓!老子吃兩塊人肉怎麼了!”
    拓拔宇笑道:“沒怎麼。不過你吃人,它也吃人,算是一丘之貉了。”說著一指刀尖上扭丨動的紅蟲。
    “呸!你敢說老子是蟲!”西門圖暴跳如雷,他見拓跋宇拄著拐杖,臉色慘白,料定他身受重傷,一麵提防他繼續放蟲,一麵朝前逼近。
    天佑拔出劍來,挽個劍花,往前一刺,便將他刀路鎖住。西門圖將右手刀一拋,反手接來砍他手背。天佑翻轉右手,那刀尖砍在蛟倫劍的劍柄上,刮出一陣刺耳之聲。
    兩人出手極快,一輪過招,不過眨眼之間。
    西門圖道:“好劍!”雙刀一勾,將劍刃勾來眼前,細細觀看,又嘖嘖稱奇:“好一柄妖劍。”
    天佑捏住劍尖,呼喇將劍彈了過去。西門圖險些挨中腦門,哎喲一聲,退了兩步,怪叫道:“你這少年,倒是難纏。”
    當年天佑在荒城落難,險些遭人蠶食,對食人一事深惡痛絕,這西門圖犯在他的手上,豈肯輕饒。
    對方招式淩厲,西門圖應付幾招,頗覺吃力,叫道:“不打了,不打了,老子認輸!”
    天佑稍稍一頓。習武之人大多爭強好勝,更有甚者,死到臨頭,仍不服輸,如西門圖這般的實在少數。他這一頓,西門圖便立即看出了破綻,欲收的刀勢陡然一變,兩刀攔腰合抱,一齊切向天佑腰腹。
    拓跋宇喝道:“小心!”
    天佑在西門圖變招之際,腳下紮根,立即使了個”鐵板橋”,身子斜斜在血水塘上掠過。一股腥臭撲鼻,同時血水塘中波紋蕩漾,映出了甚麼景象。
    景象一晃而過,天佑心神大動,正要呼喊,一對彎刀卻已殺到,他連忙跳起來補上一劍,西門圖這刀乃是虛招,收勢後借力退後,在樹杆上蹭蹭幾步,又鑽進了樹葉之中,簌簌幾響,便逃遠了。
    天佑雙臂撐在血水塘上,一雙眼睛瞪得極大。拓跋宇見他如此反常,蹲下身問道:“你看甚麼?”
    “蘇傲,是蘇傲。”天佑急切地道:“我看得真真切切!”此刻血水又回歸了平靜,他怕拓跋宇不信,向他描述道:“他站在山頂,四周白茫茫一片,山坡被大雪覆蓋著……這裏有雪山?”
    拓跋宇若有所思地道:“雪山?”
    見他皺著眉頭,天佑心下發緊,衝血水塘叫道:“你能教我見他一麵,便能教我見第二麵,快,快些顯來!”
    一滴血漿自屍身上淌落,血水塘顫了顫,便又複歸平靜。天佑握了握拳頭,在血水塘旁邊捶了幾下,他望著拓跋宇,有些茫然道:“你不信我,是不是?”
    拓跋宇將他的拳頭包在掌中,慢慢展開,拍去指縫中沾染的泥土和汙垢,他說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含嘲諷,也毫無半點調侃,一字字緩緩說道:“你再心急,也無濟於事。”
    他平穩的嗓音似有安撫人心的力道,天佑閉了閉眼睛,再睜眼後,眼中茫然之色已褪得幹淨。
    拓跋宇示意他稍安勿躁,站起身來,凝望四周,又在周圍走了幾步,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屍首本就屬陰,這屍體被人剔骨削肉,煞氣更重,又滴落了一潭陰煞極重的血水,兼之此地恰好是陣眼之中陰煞之氣最重的景門,煞上加煞,煞氣隨著血水滴落,越聚愈多,最終撐不下去。”
    天佑知道他又在說陣理,點了點頭,問道:“那又如何?”
    拓跋宇五指收攏,又突然放開,做了一個炸開的動作,解釋道:“就好比你用羊皮水囊灌水,水越灌越多,但水囊就那麼大,撐足以後,就會炸開。”
    天佑一怔,驚疑不定地看著他。拓跋宇道:“那煞氣四處亂走,輕則引發異象,重則引起地動。”
    天佑忙不迭問道:“我看見的……是異象?那這異象是真是假?”
    拓跋宇摸了摸下巴,想了一陣,才道:“你可知道蜃景?”
    天佑自然知道蜃景。所謂蜃景,有說是海中蜃獸吐氣所形成的幻象,亦有說是真實發生的景象,經過機緣巧合,投射在神州大地的某一處。他眸子程亮,霍地站起,道:“是真的?蘇傲就在雪山裏?這附近哪有雪山?”
    拓跋宇笑了一聲,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見他點頭又搖頭,天佑心中也跟著七上八下,不過相處久後,也清楚這人的秉性,他若想說,自然會說,不想說,甚麼人也別想在他嘴中撬出話來。
    天佑耐著性子,盯著他不說話。
    拓跋宇垂眸看著血水塘,思索半晌,終於有了反應,他掃了天佑一眼,說道:“萬衍陣自成天地,也分四季冷熱,不過同一陣中,絕無可能氣候兩分,要麼是你看花了眼,要麼他在的地方不是雪山。”
    天佑程亮的眸子倏地黯了,但心中不甘,仰頭又問:“那山有許多深淺的坑洞,瞧著不算高,陡峭不平,沒甚麼樹木。”
    拓跋宇深想一陣,仍舊搖了搖頭。天佑一聽這零星的線索也不管用,想說甚麼,卻又咽下話去,垂下了頭,一雙拳頭攥得死緊。
    看著他的發頂,拓跋宇皺了皺眉,緩緩地道:“除非千丈高峰才有終年不化的積雪,你再想想,還有甚麼忽略了。”
    天佑冷靜下來,努力回想方才的一幕,遲疑道:“他左臉埋在陰影裏,看不清楚,右臉倒是清楚,頭發散著,袖子缺了一角,是那時候……突然斷開的。”他掏出了分開時捏在手裏的一截袖子。
    拓跋宇掃了一眼。這確實是衣袖邊上截下來的一塊,斷邊處整整齊齊,像是拿剪刀精細剪下來的。拓跋宇眼神何其毒辣,隻一眼,就瞧出了蹊蹺,他說道:“這是被內力震斷的。”
    天佑登時僵住身子,搖頭道:“我不明白。”
    拓跋宇兩根手指捏著衣料,冷漠無情地笑道:“你心中明白的很,不敢承認罷了。拓跋洵震斷衣袖,扔了靈犀蛛,這不是明擺著麼,他,不要你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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