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笑歎紅塵,愛恨嗔癡 第八回:風雲驟變妖物近,天搖地動異變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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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風雲驟變妖物近,天搖地動異變生(中)
這世間有甚麼東西比繭人更凶暴?
從碎石堆中踏來的身影,如噩夢一般降臨下來。天佑再是機敏,此刻也完全呆了。拓跋宇的臉色十分陰沉,此情此境,他也始料未及。
——這竟是一頭褐色皮膚的繭人。
那獨眼繭人被撞得灰頭土臉,身子在地上砸出一個深坑。它晃晃腦袋,迅速爬了起來,又將那顆滾落的左眼塞回眼眶,它還想撿回缺失的右眼,鼻翼聳動,終於在一個石頭縫裏聞到氣味,匍匐前行,往石碓裏扒拉著。
在他對麵,一個比它更高更壯的身影走了過來,一腳踏上石來,將石頭堆成的小坡踩得四分五裂,那眼珠卡在石縫之中,同樣未逃厄運。
噼啪爆裂聲中,夾雜著輕輕嗤地一聲,那眼珠便如魚泡似地爆了。
那獨眼繭人似被妖法定住一般,忽然凝住不動,接著慢慢伸出手來,搬起眼前的腳掌,想要將其移開,可那腳重如磐石,它力舉千鈞的力道沒起到半分作用。
下一瞬,它徹底被激怒了,直立起來,雙手啪地一聲,抱住對麵的腦袋。這一下又狠又快,無論是誰,腦袋都要搬家,但對麵的腦袋如同那腳掌一般堅硬,莫說摘下,連個晃動也沒有。
接著,褐皮繭人邁開步伐,一步步朝天佑走來。那獨眼繭人牢牢抱住對方腦袋,兩個繭人就保持著這樣怪異的姿勢,一個進,一個退,一齊往天佑走近。
天佑也僵著身子,半側過頭,看著這堪稱詭異的情形。拓跋宇低聲在他耳邊道:“情況有異。”
不消他說,天佑也知情況有異。那褐皮繭人正麵朝他,原本黯淡無光的眼中竟有他的影子。說不上是驚是怕,天佑扶住拓拔宇的雙手一動。
縱使他衝破了天魔毒經的瓶頸,學成神功,但功力尚淺,決計無法同時對付兩個繭人,不過看它們雙方似有不合,並非沒有轉機!
拓拔宇隻覺握住自己臂膀的手勁陡然增大,接著一股股寒氣從少年身上往外四溢,微微轉頭,就見少年左掌上托著一朵噗噗亂跳的紫焰。
拓拔宇一驚,說道:“別衝動。”可惜已來不及了,天佑鬆開他手,一躍衝了出去。
那獨眼繭人察覺威脅,正待放脫了手,改向身後揮擋,不料關鍵時刻,那褐皮繭人有了動作,它迅速抬起手,將對方雙手牢牢鉗製在原處。
這姿勢十分怪異,一個繭人按住了另外一個繭人的頭顱,而另外一個繭人則強按著它的手,不令它移動分毫,就仿佛……在給天佑創造機會一般!
天佑心中疑慮,但掌力毫不客氣地印上了獨眼繭人的後背。
登時陰寒之氣滲入髒腑,湧進血脈,獨眼繭人後背被打得塌陷一塊,它慢慢轉過臉來,獨眼中有惡毒的光芒閃爍。
天佑一擊得手,毫不戀戰,順著掌勢飛退數丈,扶起拓跋宇便走。他不遺餘力地施展輕功,途中毫無停頓,足足半個時辰,直到氣力告竭,才在一處山坳停了下來。
兩人確定繭人未曾追到,這才背著山石休息。接連趕路,致使拓跋宇的傷勢持續惡化,天佑蹲在他身旁道:“撐得住麼?”
煉毒之人,膚色不是蠟黃,便是極白,拓跋宇便屬後者,此刻傷重,臉上比死人多不了兩分顏色。他見少年一臉擔憂,搖頭笑道:“放心好了,我死之前,定幫你尋到酈王。”
天佑皺眉道:“不是……”他想說,不是這樣,但他跟著拓跋宇,確實存了這個目的,一時無可反駁。
拓跋宇似乎看穿他的想法,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抬起他的下巴,調侃道:“嘖嘖,不是甚麼?不是要尋我皇叔?這麼說來,你是願意改投師門,到本座門下?”
天佑抓住這根手指,隻覺十分冰涼。拓跋宇體溫本就不高,這時更冷得似冰一般。他將對方的手指舉到眼前,見指腹泛著青灰之色,指甲邊緣也隱有黑氣,心下不由一沉。
拓跋宇任由他抓著手指,好笑道:“先時避之不及,將本座視作洪水猛獸,怎麼這會兒纏著不放?是不是終於發現本座比酈王溫柔體貼,不僅要改投師門,還要移情別戀啊?”
天佑兩隻手也捂不熱那根手指,他抹了下眼睛,垂眸道:“你休息一會,我去找些食物。”
陣中沒有活物,便沒辦法捉雞逮魚,他走到林子邊上吹了一聲口哨,等上半晌,靈霄藤卻沒出現,於是挽起衣袖,拿劍鞘往樹根盤虯處一下一下地刨土。
以往靈霄藤在的時候,鑽進鑽出,便能尋些果肉飽滿的地瓜,是以在他最潦倒的時候,也沒為食物犯過愁,當下刨了半天土,隻尋得幾個荸薺,拿去溪邊洗淨,削了皮,包在樹葉之中,又打了兩竹筒溪水放在一旁。
正在搓洗劍鞘上的泥土,忽然手腕一痛,低頭看時,隻見嵌在手腕中的靈犀蛛正極不安穩地抖動。天佑一怔之下,登時大驚,靈犀蛛有異樣,隻說明了一件事:蘇傲出事了。
他抱著荸薺和竹筒奔回山坳,將荸薺往拓跋宇懷中一塞,向他說道:“你好好養傷,我去救人。”
接了荸薺,拓拔宇見他神色不對,按住他手道:“救誰?”
天佑的手在微微顫抖,他回答道:“救我師父。”
拓拔宇放下荸薺,雙手按著他肩,緩聲道:“酈王?他怎麼了。”天佑一把將他推開,自己也手腳發軟,站立不住,摔在地上,爬了幾下沒起來,好容易起來了,走了幾步,忘了佩劍還在地上,又彎腰去拾。
拓拔宇一把擒住他手臂,在他右手食指三間穴按了幾下。天佑終於不再發抖,不過仍是急於掙脫。
見他執意如此,拓跋宇鬆了手,說道:“好,你去罷。不過你知道他在何處?”天佑茫然抬頭,素來慧敏的眼眸中寫滿無措。拓拔宇輕歎一聲,問道:“發生甚麼事了?”
天佑伸出手臂,翻轉過來。
拓拔宇看了一眼,便道:“哦,這是靈犀蛛。”關於蠱毒,他亦是內中行家,見這隻靈犀蛛慘淡的模樣,便知曉了大概,又道:“看這情況,另外那邊是要不好了。”
天佑聽到這句”另外那邊是要不好了”,臉色變得煞白。其時靈犀蛛色澤淺淡,已是非常糟糕的情況,但他心存僥幸,希望是這蜘蛛出了差池,而非蘇傲。
拓拔宇道:“不過也別過於驚慌,以拓跋洵的本事,不至於丟了性命。”
天佑心道:即使受了傷,那也不得了。似乎瞧出他心思,拓拔宇道:“靈犀蛛出現異常,多半是宿主重傷或者瀕死,不過也有另外一種情形。”
天佑抓著他衣袖道:“甚麼情形!”
拓拔宇暗道:這少年平時聰穎冷靜,一遇上關於拓跋洵的事,便嚇得六神無主,不知該笑該歎。他拽回被對方捏皺的衣袖,低聲道:“宿主自行將其挖出,將其遺棄,靈犀蛛離開血肉時間一長,也便不好了。”
天佑怔了怔道:“師傅為何要挖出靈犀蛛?”
拓拔宇搖了搖頭,拿起一個削好的荸薺,放入口中。這荸薺個頭雖小,倒也清甜,拓拔宇吃得兩三個,又喝了些溪水。
好容易等他吃完,天佑已是心急如焚。
拓拔宇不慌不忙地擦了擦手,說道:“急甚麼,拓跋洵在戰場上也死不了,這萬衍陣又怎麼取得了他性命。”他將蠱王召出來,令它到天佑手腕間聞上一聞。
天佑道:“這是……”拓拔宇向前一指,示意跟上。天佑連忙將他扶起。兩人出了山坳,越走地勢越低。拓拔宇邊走邊道:“陣中地動時,盡量撿地勢高的地方走。”
天佑點點頭,目光緊隨蠱王。拓拔宇又教了他幾個擺陣的法門,天佑一一記下。蠱王在前蜿蜒而行,過不多時,拐進一片灌木叢中。因為顧及拓拔宇傷勢,兩人並未行得太快,蠱王亦是幾步一歇。
它在灌木下竄行,過了一陣,突然發出絲絲之聲。兩人步伐一頓,天佑神色緊張,問道:“找到了?”
拓拔宇皺了皺眉,自己拄著拐杖,慢慢朝前走去。天佑跟在他身側,來到蠱王所在之處。隻見雜草中躺著一柄形態猙獰的鐵錘,錘頭是個碩大的鐵骷髏,錘柄也是一個連著一個的小骷髏。
拓拔宇道:“混天錘……莫非……”
蠱王自骷髏眼窩中鑽入鑽出,朝著拓拔宇絲絲吐舌。天佑猶疑道:“蘇傲不使重兵,這鐵錘我從未見過。”
拓拔宇道:“這是李霸天的混天錘。”仰首四顧,又道:“這鐵錘他從不離身,兵刃在此,屍首多半就在附近。”
天佑若有所思道:“是蘇傲所殺?”
拓拔宇道:“這錘上沾了一絲靈犀蛛的氣味,李霸天即便不是他所殺,也同他交過手。”
天佑雙眸一亮:“即是如此,那麼他定然曾從這裏經過了,會不會就在附近?”
拓拔宇沉吟不答,隻低聲道:“怪了,李霸天的屍身呢?”
左右尋不到其餘線索,拓拔宇便驅使蠱王繼續搜尋。天佑凝神查看,就盼那抹紅色的身影盡快出現。
蠱王竄出灌木叢,爬上一處矮坡。兩人跟隨其後,拓拔宇用拐杖點點坡上的岩石,說道:“有血跡,這裏曾有過一場打鬥。”
天佑點點頭,凝神戒備。忽然視野中出現一塊殷紅的顏色,他揉揉眼睛,指著前方道:“你看!”
縱然在大霧之中,那抹紅色依舊刺眼。蠱王未有動靜,拓拔宇按住他道:“不對,那不是……”天佑卻已甩脫他手,往前奔去。
天佑心頭狂跳,疾步衝上前去,到了近前,剛叫了一個蘇字,整個人便像被人點住穴道一般,睜大了眼,僵住不動。
槐樹枝下吊著一個人,不過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一副骨架,他身上肉厚的地方均被剔得幹淨,胸前、肚腹、大腿都隻剩下白森森的骨頭,鮮血還未凝結,順著他身上的碎布往下滴,彙成一個血水塘。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