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交頸鴛鴦,共巢鸞鳳  第三回:嬌兒玉輦五彩錦,少郎快馬乘風劍(七)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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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嬌兒玉輦五彩錦,少郎快馬乘風劍(七)
    翌日晨時,隊伍照常上路,此刻除了賀蘭之外,唯有天佑知曉車中坐的並非公主,而是換成了替身。
    那小婢身穿價值萬金的嫁衣,麵前有垂珠阻擋,依稀隻能瞧個輪廓,這半遮半掩的模樣,竟和公主十分相似。賀蘭目光如炬,片刻不離地盯著她,隻教這小婢坐如針氈。
    這般過得幾日,倒也未曾引人懷疑,隻那婢女終日矜矜戰戰,生怕露了端倪。幸而賀蘭平素也不多話,偶爾蒙刹問起,便說公主那日受了驚嚇,正在將養身子。
    蒙刹心道:公主先時一派從容,哪有半點受驚嚇的樣子?隻是他心眼不多,光是提防天佑,已然殫竭心力,何況金枝玉葉身子嬌貴,吹個風淋個雨便要臥床那也是常事,隻要沒有大礙,他也樂得少管閑事。
    這幾日,天佑除了飲酒,便是躺在車頂發呆,旁人見他瀟灑自在,無不欽羨。實則隊伍離西夏國土近上一步,他心中便多一分惆悵。得知身世之後,他對蘇傲既氣且惱,連躲了他數月光景,如今將心緒理清了、想透了,對方卻要奉命成婚。
    ——蘇傲即便做不得他的夫婿,那也是他的恩師,他的父親,始終屬於他一個人,別人憑何來搶?!這般想時,天佑已出手逼退‘賊寇’,順理成章地上了馬車。陽光刺目,他眯著眼睛,仰頭望著天邊浮雲,想到前路漫漫,凶險難測,眾人卻是護著一名不知名姓的婢女前赴西夏,心中登覺好笑。
    白皙的手指覆住眼睛,天佑低低笑出聲來。蒙刹聽見車頂傳來笑聲,又見一角紅衫垂在邊沿,心中暗道:這小子不知走了甚麼狗屎運,一鏢射中賊頭,得了公主青眼。
    在他眼中,那一鏢神射的造詣自是運氣使然,至於出掌滅火的功夫,多半也是江湖騙術。心下呸地一聲,轉過頭去。便在這時,前邊探路的小吏回來稟告,說是前方爆發山洪,山體坍塌,道路受封,隻有走水路繞過這一段。
    蒙刹心情不愉,冷冷地道:“走水路?咱們上千號人,哪有船隻載得動?”
    那小吏抓耳撓腮:“這……”
    蒙刹問道:“山洪是多久前的事。”
    那小吏如實稟道:“有半月了,甕城中死了不少人,正值天熱,還暴發了一場瘟病,小人去衙門裏打聽過,現下來往客商皆改走水路,生怕沾了裏頭病氣。”
    蒙刹沉吟半刻,同副將商量道:“繞走水路,行程上必會有所耽誤,但公主千金之軀,哪裏能沾得那些穢物,此事……”
    副將商鳴道:“此是天災,無可避免,還是稟明公主,請她定奪罷。”
    蒙刹也有此意,便下了馬,走到公主車前,將小吏打聽來的消息一五一十說了。馬車中沉默良久,蒙刹心覺奇怪,咳嗽一聲,道:“此事事關重大,還請公主定奪。”這話說完,又等了小半刻鍾,才見賀蘭掀起車簾,走了出來,向他說道:“公主昨夜受了風寒,嗓子啞了,教奴出來回話。”
    蒙刹問道:“可有大礙?”
    賀蘭道:“喝了薑湯,已無大礙。”
    蒙刹尋思道:“公主身子抱恙,便更不能接近感染疫病的地方了。”
    賀蘭點頭道:“公主吩咐走水路繞過甕城,剩餘之事,全交由蒙統領打點。”
    蒙刹俯首領命:“屬下定不負公主所托。”
    走水路自是最穩妥的法子,但千餘人的隊伍,哪有船隻可夠運載?普通商船,頂多能載二三十人,不計馬匹貨物和身後幾十車沉甸甸的金銀珍玩,也要分作幾十趟,況且大難之下,許多商戶攜眷離家,去往異地謀生,可供租賃的船隻少之又少。蒙刹跑了一上午,隻租到三艘商船,加上當地知府調來的兩艘押運官糧的貨船,統共隻有五艘。
    正自犯愁,瞥見江邊停著兩大艘畫舫,心中一動,吩咐副將道:“去將畫舫的主人請來。”少時,一個濃妝豔抹的婦人被帶了過來,見了蒙刹,哭哭啼啼地拜倒:“奴家做的是合法買賣,官爺您不能隨便拿人啊。”
    蒙刹虎目一瞠,那婦人登時止住啼哭,哆嗦道:“官爺,可是要租船?”
    蒙刹早先放出消息,說要租賃船隻,大小不拘,這婦人知曉此事,也不奇怪。蒙刹點了點頭,指著兩艘畫舫道:“我要包船,你將上頭的人清了。”
    那婦人伸頭瞧了瞧遠處的隊伍,隻見上百漢子站成數列,個個高頭大馬,剽悍豪健。蒙刹喝道:“瞧甚麼!”那婦人一縮頭,說道:“瞧瞧統共多少人唄,要是將船踩沉了,奴婦上哪哭訴啊……不成不成,你這一行少說也有兩百來人,又都是高高壯壯的漢子,擠到船上,還不將船踩翻了去。”
    蒙刹身後隻是百來禁軍,公主駕輦和儀仗隊伍均在半裏開外,未曾入城。他摸著胡子,放緩聲音道:“咱們另租了幾條船,分作幾批走,不會擠壞你的畫舫,銀子也不會短你的。”
    那婦人聽他這麼一說,往四處瞧了幾眼,果見渡頭上拴了五艘大船,這才打消疑竇,說道:“官爺這麼大排場,可嚇煞奴婦了,要是官爺不嫌船上脂粉味重,這筆生意倒可做得。”
    蒙刹衝旁一點頭,副將過來付清銀子,向那婦人吩咐:“把畫舫駛到渡頭,除了船夫,將無幹人等都打發走。”
    那婦人婉轉一笑,伸手攀住副將肩膀道:“官爺,咱們船上的舞姬,歌舞可是一絕,要不要……”副將甩開她的膀子,冷冷地道:“想吃官司不是?”那婦人悻悻然住了嘴,接了銀錢,一搖一擺去了。
    天佑跟隨‘公主’一同去往畫舫。路過那婦人時,抬眼稍稍一瞥。那婦人同他眼神接觸,隻覺這少年的眼神十分淩厲,她垂下了眼,不敢同其對視。
    天佑微微一笑,踏上了畫舫。這艘畫舫足納八十餘人,布置極盡奢華。隨行有五十名禁軍,二十名宮婢。蒙刹和賀蘭均在公主身側護衛。除了船夫,舫上均是自己這邊的人手,蒙刹尤不放心,派人暗中盯梢。
    畫舫離岸,駛入江心。天佑走上甲板,隻見日頭西沉,淡金餘暉灑在江上,到處波光粼粼。
    憶起數年之前,蘇傲帶著他行走江湖,兩人也曾乘坐畫舫,那時舫上有美酒、有歌舞,自己佯裝喝醉,偎在蘇傲懷中,不教這人得閑去招惹風塵女子,那時年紀尚幼,懵懂中隻是不願別人靠近蘇傲,後來知道他心有所屬,更是鬱鬱不樂,何曾知曉自己已是情根深種。
    少時不提,是因不懂,長大之後,更不敢將這段感情宣之於口,蘇傲知道之後,會如何看待自己?會否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從此再也不理他這個徒弟?
    他對著江麵發呆,不覺天色已晚,忽然耳中鑽入一聲異響,右手按住劍鞘,感覺蛟倫劍在鞘中亦是躁動不已。他嘴角一勾,喃喃低語:“真是不死心啊。”
    船舷上傳來爬搔之聲,愈來愈密。蒙刹從椅上驚起,一下躍到了甲板。大風驟起,幾十隻牛皮燈籠撲棱棱地打轉,昏暗之中,隻見船外翻進了數十道人影,黑衣雪刃,動作迅捷。
    蒙刹正待呼叫,脖頸上一涼,有人拿刀架著他道:“公主在哪間艙裏?”蒙刹隻覺這聲音十分耳熟,心驚之下,卻也無暇多想。那人使刀在他脖頸上刮出一道血痕,陰測測地道:“公主在哪,說出饒你不死。”
    蒙刹呸地一聲,高聲叫道:“保護公主!”禁軍聞聲而出。那黑衣人不料他如此死忠,怔愣片刻,罵道:“找死!”一刀朝他砍下。
    耳聞刀風颯颯,蒙刹心中悲道:我命休矣!說時遲、那時快,刀鋒未至,卻見白光一閃,一柄極細長劍從他鬢旁擦過。刀劍相格,火星四濺,他瞥眼去瞧,隻見那刀的刃口也卷了起來。
    蒙刹背後又受一腳,滾出數十步遠,恰好禁軍趕到,將他扶了起來。蒙刹死裏逃生,用一塊手巾捂住脖子,這才有暇去看對麵情形。
    船舷之上,天佑紅衣翻飛,手中長劍越使越快,教人看不清動作。他對麵那人連連敗退,忽然躍起一跳,落入水中。
    蒙刹眼前皆是劍光,眼花繚亂。天佑清叱一聲:“愣住幹甚麼,等人鑿船?”
    蒙刹直跳起來:“甚麼,鑿船!?”倘若對方得逞,那還得了?遼人騎射功夫了得,卻多是不識水性,問了一圈,竟是無人會水。
    便在這時,有人驚叫道:“不好,艙中進水了!”隨著他話音落下,眾人腳邊也泊泊冒出水來。天佑一語不發,他束起長發,脫下外衫,腳尖在船舷一點,躍入了江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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