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年少清歌,縱馬逍遙 第十六回:東髀西鼓除夕聲,左攫右拏角觝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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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東髀西鼓除夕聲,左攫右拏角觝爭
天佑換了衣衫回來,才知蘇傲已離開了萬劍山莊。
杜霜城每日指點他劍術,天佑聰穎無匹,一學即會。接連半月,已將落風回雪劍習得七八成。杜霜城很是欣慰。這一日,照例來教他口訣,入得門內,隻見屋中收拾得整整齊齊,案頭擺著一封書信,上頭用小楷寫著‘舅父親啟’四字。
杜霜城讀了書信,歎道:“該走的,始終留不住。”
這一趟出走,幾番波折,天佑再遇蘇傲,已是物是人非,這卻是後話了。
卻說杜三少和顏少青夜探王府這夜,正值除夕,王府中張燈結彩,熱鬧非凡。杜迎風站在屋頂上,抱劍說道:“這些遼人在屋中打髀石、吃酒肉,咱們卻在這裏吹冷風,令人好不痛快!”
摸了摸下巴,又道:“小爺不痛快,也不能教他們痛快。”
顏少青見他眼珠轉來轉去,道:“便在家中過年,你也沒有哪次安分,不是喝得爛醉如泥,便是喝發了性,下山惹事,此地不比中原,莫要胡亂鬧騰。”見他捂住雙耳,問道:“你幹甚麼。”
杜迎風斜睨他道:“你定在數落小爺的不是,然後不準這樣,又不準那樣,告訴你,小爺甚麼也沒聽見。接下來麼,你走東邊,我去西邊,咱們分頭行動。”說罷不待對方回話,足下幾個起落,已然飛遠。
顏少青佇立風中,無奈一笑,心想他武功已然恢複,四周也沒甚高手,便由他去了。雖說查探,卻也不急,雙手背負,在屋頂漫步。
府內除了執勤崗哨,其餘人皆在飲酒作樂,契丹有‘驚鬼’習俗,除夕夜,用糯米、羊油搓成團子,每間屋內四十九個,飲宴時,將飯團扔向窗外,如果扔出的飯團為偶數,便喝酒奏樂,要是奇數,候在屋外的薩滿巫師便手搖鈴鐺,圍繞大屋念咒、呼喊。屋內人拍地應和,同時往火塘中撒鹽,此時鹽巴在火盆中噼啪爆響,合著拍地、念咒之聲,謂之驚鬼。
顏少青在夜色中走了一陣,見到十幾處崗哨,以及四五處暗哨。燈火明處,一列婢女手捧佳肴,送到各間大屋之中。站在高處俯瞰,發現東北角上人煙稀少,守備卻更為嚴密,略一思索,便往那處查探。
杜迎風仗著輕功絕頂,在府內四處穿梭,走在遊廊上,迎麵而來兩名婢女,他雙腿勾住花燈,藏身在木梁頂上,待其走過,順手抄起一壺美酒,收入懷中。兩名小婢有說有笑,全然沒有發覺。
途中邊飲美酒,邊向西行,忽然見到一抹人影從屋頂上翻了下來,他心中暗道:今夜似乎有些熱鬧,這位不知是衝何而來?雖隻匆匆一瞥,卻覺對方背影很是熟悉,於是喝空酒壺,快步追了過去。
那人行得甚快,衣袂在幾間大屋前掠過,人已到了數丈開外。杜迎風使足腳力,那人始終遙遙在前,須臾繞過花園,進了深處大院。
杜迎風剛要追去,嗖地一聲,似有暗器襲到,他抽劍一劈,登時滿身皆是油膏。原來那‘暗器’竟是一個用糯米羊油搓成的團子。
杜迎風呆了一陣,萬沒料及自己會被這等‘暗器’襲中,伸手在衣上一揩,皆是羊油。屋中人擲完團子,出來揀拾,他摸了摸鼻子,藏到了牆角之中。
憑白被澆了滿身羊油,杜迎風再沒心思亂走,閃身入了一間小院,在房中尋得衣物。未及細看,便有人推門而入,忙從窗中躍了出來。
燈火下細看,才知匆忙間取得一件婢子衣衫,心道反正來時也是身著女裝,再穿它一宿,也沒甚麼要緊,便去假山中換了。隨手挽了個發髻,臨水自照,確是個俊俏婢子,忽然見到人影一閃,毫沒猶豫便追了上去。
那人在王府中亂轉,將每間大屋搜了一遍。杜迎風綴在後頭,始終沒有靠得太近,心道:這賊子進去庫房,見到幾千兩黃金白銀,卻沒多瞧一眼,顯然並非求財。順腳將對方撞斜的木箱踢回原位,縱身跟了出去。
那人出得庫房,直往西北方而去。杜迎風剛要追去,見左右同時來了一隊侍衛,索性大搖大擺走了出去。兩隊侍衛交錯而過,忽然有人回頭道:“你是哪院的?在這裏亂逛,不知前院正缺人手麼?”
杜迎風連忙搖頭。那侍衛衝過來拽他的胳膊,喝道:“愣著幹甚麼,跟著來!”眾目睽睽之下,杜迎風隻得被他強行帶走。穿堂過院,到了一處燈火輝煌的大院,隻見兩列女婢靜靜候在門外。他暗道:這也不像要送酒送菜,難道是歌舞助興?這些小爺可不會。
突然院門大開,從中走出一個薩滿祭司,指著幾個婢子道:“你們跟我進來。”
眾人魚貫而入,進了大廳,照例分站兩列。
鼓樂聲中,數人正在比賽角力。各個光腿赤足,腰束紅帶。遼人酷愛角觝,兩兩相持,以倒地為負,這些無非大力之士,左攫右拏,相持許久,始終無分勝負。
杜迎風站在隊伍末梢,饒有興致地看人互撲。忽然鼓聲一停,一名力士被人簇擁著上了高台。那高台供有香案,案頭擺了兩支紅燭、十餘隻玉碗。玉碗中盛著黃綠漿液,腥臭異常。那力士卻神情自豪,朝香案拜了拜,捧起一隻玉碗,仰頭便喝。
杜迎風眨了眨眼,問身旁婢子道:“他喝得甚麼?”那婢子眼觀鼻、鼻觀心,毫不理睬。杜迎風遊目四顧,見十六名力士個個亢奮異常。那巫師邊吟邊跳,吟得是晦澀難懂的古鮮卑話。
過得半晌,又有兩名力士勝出,各自走去台上,捧了玉碗,仰頭飲盡。半個時辰之內,共有八名力士獲勝,得以飲用漿液。
杜迎風嘖嘖稱奇,暗道:這恐怕是契丹的風俗,自己可不能胡亂開口,範了別人忌諱。
除了八名得勝力士,其餘力士皆退出廳外。兩扇雕花木門一合,那巫師便開始大唱大跳。八名力士分成四組,再行角觝。
忽然嘭地一響,一名力士跌倒在地。他立即躍起來撲向對手,兩人互相攫緊手臂,指骨、臂骨均在咯咯作響;忽然又是啪地一聲,另一名力士被直直摜了出去,摔下時頭頸後歪,顯是頸骨已斷。
這一下大出意料之外。此刻兩兩相角,便是以命相搏了。優勝劣汰,很快隻餘四人。這四人再次得飲漿液,之後分作兩組,各占大廳左右。
四人怒目逼視,神情、氣勢皆和初見時大不相同。杜迎風心知這場角觝絕不簡單,是以凝神看向場上。忽然巫師手中搖鈴一動,滴鈴鈴一聲脆響,四人同時出手。
一名力士勁貫兩臂,抱住對手頭顱,對方毫無提防,太陽穴登時凹進半寸,接著嘭地一聲,腦瓜碎裂。
零碎濺得滿地皆是,杜迎風愕然道:“住手!”然而大廳中歡聲雷動,無人聽他喝止。突然之間,一名力士被對手高高舉起,雙手雙足,逐一被扯了下來。
這些力士未必身攜內力,但氣力極其驚人,喝了那碗濃稠漿液,更是凶蠻異常。
眨眼之間,勝負已定。
杜迎風喃喃道:“瘋子,瘋子!”剩下兩人比拚氣力,更是撞得血肉橫飛。那巫師猛搖鈴鐺,鐺鐺鐺鐺鐺……攪得人心神不寧。
少時,一名力士腰間給人一拖一摔,身子飛了起來,狠狠撞在牆上。那巫師取出一副青麵獠牙的麵具,給得勝的力士穿戴。
見那力士頭戴鬼麵,血肉淋漓,杜迎風隻欲作嘔。角觝結束,他望著滿場零碎,心緒難平。
巫師收起搖鈴,衝眾婢吩咐道:“後半夜還有兩場,快些將廳中收拾幹淨。”
杜迎風蓄了滿肚怒氣,這時再不能忍,冷冷地道:“小爺便差這八名鞍馬抬轎的力士,現下給你們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們拿何來賠!”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