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年少清歌,縱馬逍遙  第三回:多情隻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3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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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靜了一瞬。
    蘇傲向來不管閑事,即使外頭天塌地陷,亦是自顧自地瀟灑,然而聽見‘杜迎風’三個字,手中杯盞竟晃了一下。
    天佑看著濺在桌上的水跡,心下如打翻了五味瓶,甚麼滋味都有。
    他心智早熟,遠比同齡人更早識得情愛滋味,五年來旁敲側擊,知道那翠玉小瓶原本屬於何人,也清楚了隕天教教主情之所鍾,乃是當今武林第一人,那位為人津津樂道的杜三少。
    少年時名動天下,俘虜芳心無數,世人說他風流倜儻,驚才絕豔,也道他蠻橫乖戾,特立獨行,道聽途說多了,幼時娘親口中那個成日惹是生非的頑皮小子倒愈發鮮明起來。
    杜三少再不好,也是他的舅舅,杜三少再好,也是他的情敵。天佑心中苦笑,看了一眼蘇傲,繼續裝作若無其事。
    瞬間的寂靜後,大廳中便炸開了鍋。蘇傲輕笑,邪戾之氣從唇角蔓延,一直染到眉角。
    見他冷笑,天佑怔了怔,轉念又想:他神情絕非是遇見了心儀之人,看來這位‘杜三少’的身份有待商榷。這般想時,同時轉頭打量,隻見那青年二十餘歲,樣貌清秀有餘,卻英氣不足,身著白衣,氣質瀟灑,倒也是位翩翩公子,卻離世人所說‘風流倜儻、驚才絕豔’遠有不及。
    天佑心中舒了一口氣,繼續聽那兩方對峙。
    那藍衫漢子原本氣焰囂張,聽了杜三少的名諱,隻瞪大了眼,一手指著對方,怔怔說不出話來。眾人亦是難以置信,接連有人問道:“真是杜三少?”也不斷有人指著青年手中的寶劍叫道:“沒錯,那就是攬雲劍!”
    江湖中無人不知,神兵攬雲乃是杜家三少從不離身的兵刃,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眼角餘光捕捉到蘇傲臉上一閃而逝的驚訝,天佑疑竇又起:難道這人,果真是舅舅不成?
    他這廂心念百轉,那廂卻是焦頭爛額。
    那暗銀窄劍自是攬雲不假,藍衫漢子死死盯著,背上冷汗直流,暗道:自己隻不過犯了件小事,說了萬劍山莊兩句閑話,怎麼就教這人盯上了?
    那青年瞧他眼露懼意,冷聲道:“慶雲門門主夫人被你侮辱,事後自縊身亡,腹中尚有胎兒,一屍兩命,血債血償,岩度,你還有何話說?”
    岩度久聞杜三少行事的手段,心想此刻唯有死不認賬,心一橫,朗聲道:“本人確實和慶雲門有些恩怨,卻從沒見過甚麼夫人,口說無憑,你說是我做的,拿出證據來!”反正死無對證,那女人還能從棺材裏跳出來指證他?
    那青年見他抵賴,從容道:“白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岩度,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你抖甚麼?”
    岩度這才注意自己雙腿抖個不停,硬聲硬氣道:“你萬劍山莊仗勢欺人,我自然,自然……”
    那青年道:“這話好笑,本少爺是帶著大批莊丁,還是成群家仆?”
    岩度答不出話來。那青年冷笑:“欺負人的事倒有,不過不是萬劍山莊,是你小爺我!”說著拔劍出鞘,斬落岩度右臂。
    這一劍疾如雷電,白光一閃,劍刃已斬開皮肉,削斷肌骨。岩度發出慘叫,抱著斷臂摔在地下。
    長劍甩下一溜血珠,歸入劍鞘。那青年居高臨下,緩緩地道:“按理說,血債命償,不過慶雲門門主仁義,隻要你兩條胳膊,我先砍一條,之後你親自上門認罪,送上另外一臂。”
    這番話說完,岩度的斷臂處登時鮮血狂湧。眾人連歎驚奇,又誇讚杜三少本領高強,心下卻對他談笑間砍人手臂的恣意之態頗感膽寒。
    那青年專為此事而來,處置了岩度,也不怕他逃走,甩袖揚長而去。
    蘇傲放下酒杯,取過行囊,向天佑道:“繼續上路。”
    帶著滿腹疑竇,天佑隨他坐回馬車。
    細雪飄搖,白了樹冠,沒了屋簷,行出半裏,忽聽身後馬蹄輕響,越過馬車,向西而去,天佑喜好騎射,正猜是好馬劣馬,忽見蘇傲手指翻動,一隻酒杯嗖地從窗中飛將出去。
    看向窗外,那杯子射穿樹杆,徑直打在了馬腹上,騎者神色驟變,墜地之前,雙腿狠夾馬腹,一個筋鬥躍起來翻在地下。
    飛雪連天,那人身上的衣衫也與天地同色,手執寶劍,一步步走近。
    天佑心下直跳,看了一眼蘇傲,欲言又止。
    蘇傲另外取了幹淨杯子,照舊斟酒飲酒。馬車徐徐前行,倏然間有股大力襲來,絞得車簾亂飛,蘇傲一伸手,兩指夾住襲來的劍尖,微微一轉,那人驚疑一聲,長劍脫手,往後倒飛出去。
    蘇傲奪過長劍細看,須臾右掌虛按,吸了劍鞘在手,然後低聲道:“確是攬雲不假。”車簾緩緩飄落,遮住車外景色,他寒聲道:“你向天借的膽子,敢冒充他?”
    天佑心跳更快:這人果然是冒充的!
    方才那一震,險些震斷他的心脈,青年倒在雪地中,聞言一驚,轉而忿道:“胡言亂語,將劍還來!”
    蘇傲淡淡地嘲諷道:“不說實話麼。”轉看天佑,舉起酒杯,遞上前去:“去潑他一身酒,看他說是不說。”
    天佑垂眼,見濃香醇酒如今變得一團漆黑,雙手接下,捧在手中,不疾不徐地掀簾下車。那青年為蘇傲內力所傷,嘴角淌著一絲殷紅,萎靡地倒在雪地裏,客棧內瀟灑談笑,恣意妄為,當下卻狼狽至極。
    走近跟前,待要潑酒,忽然斜刺裏撲來一頭鷹隼,在他肩頭一撞。濃黑的酒液潑在雪上,滋地一聲,雪便化了。天佑跟隨蘇傲學武,五年來頗有建樹,卻教這鷹偷襲得手,不由一怔。凝神看去,那鷹全身翎毛漆黑,唯有翅上生就一撮紫色飛羽,模樣神俊,威風凜凜。
    他生於草原,自小騎射狩獵,飛鷹走狗,一眼便瞧出這鷹品相不凡。在大遼,這神鷹被稱作矛隼,中原人也管它叫海東青。乍然遇上,見獵心喜,不再理會打翻的毒酒,對這矛隼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來。
    見人久去不回,蘇傲皺了皺眉,步下馬車。見著矛隼,露出訝異之色。他神色凝重起來,問道:“你身攜攬雲劍,又有嵐山閣在旁相護,究竟是甚麼人?”
    那青年方要張嘴,蘇傲一笑,眉間露出幾分獰惡:“再說你是杜三少,本座便教你嚐嚐化屍散的滋味。”
    青年盯了一眼腐化的雪水,咬牙道:“別人都信了,為何你卻不信?”
    蘇傲居高臨下,冷冷地道:“魚目豈為珠,蓬蒿不成檟。”
    青年若有所思地道:“你認識三少本人?是友人,還是仇人?”隨後苦笑道:“可惜,可惜……”
    兩人糾纏頗深,說是孽緣也好,說是情債也罷,終歸不是‘認識’兩字可以道盡。癡心無望,雖然不曾相見,蘇傲卻無時無刻不在探聽那人消息,見這人語無倫次,神似瘋癲,不耐道:“可惜甚麼。”
    青年承認道:“你說得對,我不是杜三少,因為真正的杜三少,早已死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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