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情易懂,君心難測 第廿一回:幽徑通玄現五毒,奇術馭陣埋心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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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水清澈如鑒,襯著白玉寒台,恍如仙境。拓跋宇斜躺玉台之上,手裏撚著一支芍藥,正在細細把玩,他問道:“都備妥了麼。”
洞口走進兩名女子,皆穿皮襖窄裙,其中一個道:“稟告教主,五仙陣已經開啟。”
拓跋宇笑道:“那可不錯。”一揮手,兩女躬身退去,他換個姿勢,凝視水中倒影,喃喃道:“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我也做不到,就此分個高下罷,三皇叔。”
***
杜迎風見池水長流不斷,心知這裏必然連著地下河,是以帶著鐵英泅水離開。拍開鐵英穴道,順著水流方向遊去,不消多久,兩人被衝入一條地下水道。
水流衝勁極大,鐵英雙手亂揮,想要抓住甚麼,哪料數股激流打來,身子翻了兩翻,被轉得七暈八素。
杜迎風右手一探,空山雪牢牢卷過他來,跟著雙足在岩壁一蹬,借力遊出數丈。沿著河脈兜轉,隻覺水溫漸高,疑似到了火山地脈,又見前方朦朦朧朧,隱有日光透入。兩人均是一喜,連忙浮上水麵。
兩人破開水麵,不管渾身濕透,先是打量四周。周圍是片梅花林,雖非寒冬,卻開得十分繁盛,頭頂晴空萬裏,並無半片陰雲。
鐵英吸了一口蘊含花香的空氣,怔怔問道:“雨停了,天亮了?”
杜迎風計算著時辰,眯了眯眼道:“離天亮還早著。”
鐵英指著大好的日頭說道:“但這……”
杜迎風道:“我們怕是闖進了甚麼陣裏。”說著舒展四肢,遊向對岸,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
鐵英跟著他死裏逃生,對他的話深信不疑,愣愣跟著他上岸,在大石邊趴伏下來。他心道:鏢隊不知怎樣了,父親眼見自己被壞人捉走,定要心急如焚,又想自己在他心裏比不過鏢隊重要,忍不住悲從中來。
杜迎風側過頭看他:“好端端的哭甚麼。”
鐵英跳將起來,叫道:“誰哭了?”
杜迎風指指自己眼睛,露出一絲揶揄之色。鐵英伸手抹了把眼眶,這才發現有些濕潤,他倔強道:“是河水。”想拿袖子抹幹,但此刻渾身濕透,隻能越抹越濕,眼中淚水竟也止不住湧了出來。
他一麵流淚,一麵擰幹衣褲,眼含倔強之色,在石上重新坐下。兩人都筋疲力盡,隻等著日頭將身上的衣服慢慢烤幹。
杜迎風以手支頤道:“反正閑著,我給你講個故事罷。”
鐵英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杜迎風可不管他態度如何,自管自地開口:“從前有個官宦公子不知民間疾苦,有年冬天出門賞雪,見一乞丐站在寒風中發抖,覺得很是奇怪,就問隨從:這人身子怎麼老在動彈?隨從便告訴他,因為天冷,乞丐沒有厚衣穿,所以發抖。那官宦公子更覺奇怪,又問:難道抖兩下便不冷了麼?”
鐵英豎著耳朵聽完,轉過頭來道:“這人真傻。”轉念想道:那乞丐抖兩下無濟於事,難道我哭兩聲就有用處?自己倘若始終這般一無長處,怎能在父親心中占得一席半地?
他偷眼瞧去,見杜迎風神色間坦坦蕩蕩,顯然不是出言譏諷自己。連日來心結難解,始覺心中憋悶,這會卻是撥雲見日,長長舒了一口長氣。
見他臉色好轉,杜迎風立即現出頤指氣使的神氣來:“你去拾些柴來,生了篝火,好烘幹衣物。”
鐵英心情舒暢,也不計較他支使自己,又擰了擰衣褲,轉身走開。
池邊地勢卑濕,走遠一些,才能揀到幹枝。待他離遠,杜迎風雙腿一盤,開始運功療傷。他雙掌於小腹前翻轉,慢慢收回腰際,氣息稍動,忽覺丹田中似有異物聳動,攪散了剛凝聚起來的一絲真氣。
他皺了皺眉,雙掌放到膝前,坐腕舒指,摒除雜念。自督脈命門起氣,過懸殊、脊中,再到陽關、腰俞,歸沉丹田時,那異物又來阻撓,他咬牙對峙,兩方僵持半晌,皆不相讓。
忽然腹中一陣激痛,想來那異物發了狠,在他體內狂抓亂撓。杜迎風一驚,真氣登時走岔,忙即收斂心神,但已壓不住內力反噬,傷到了經脈,幸而經過九轉丹魂經及天魔毒經的反複淬煉,他經脈之韌遠勝常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饒是如此,也壓不住喉間腥甜,吐出一口血來。
鐵英揀夠樹枝回來,見他嘴角隱有血跡,扔下樹枝,奔過來道:“你怎麼了?”
杜迎風拭去唇邊血跡,懶洋洋地道:“我體質特異,泡多了水便要吐血。”
鐵英垂下頭來,見他胸前衣襟血跡斑斑,握緊拳頭道:“你不信我?”
杜迎風笑了笑,道:“揀夠樹枝就生火罷,我有些冷。”
鐵英不依不饒地道:“我聽到那人說,你是為了救我才受內傷,是不是?”
杜迎風並不理睬,蹲下身來,開始生火。
鐵英少爺脾氣發作,上前一步,緊緊扣住他的手腕,叫道:“杜、迎、風!”
若在平日,杜迎風擺脫他的鉗製何須費力,但當下內力被異物製住,莫說內息,便連力氣也施展不開,斜睨他道:“教你生火,你卻不生,這時便來同我搶?”
見他這會仍在插科打諢,嘴裏沒有一句正經,鐵英剛犯的脾氣又消了。他拿這人實在沒轍,軟語說道:“這恩情我將來必然還你。”
杜迎風將樹枝投進火堆,笑著沒有答話。火堆旺了起來,兩人除去濕衣,放在火旁烘烤。鐵英偷眼瞄去,見他神情專注地擦拭長劍,長睫掩著細長鳳眸,容顏極為俊美。他臉一紅,收回眼神,正襟危坐地盯著火堆。
待烤幹衣物,穿戴完畢,杜迎風道:“燒著了,鐵少主。”
鐵英低頭瞧時,衣衫上果然燒出好大個窟窿,忙起身撣滅火苗。
杜迎風自然少不得幾句調侃。鐵英窘得兩頰通紅,凶巴巴地盯了他一眼,好長時間對他不理不睬,到底少年心性,過不多時,便又揚著下巴,怪裏怪氣地道:“這就是攬雲劍?瞧著好看,不會華而不實罷。”
杜迎風推出長劍,寒光閃過,鐵英衣袖登時少了半截。鐵英驚歎之餘,失聲大叫:“你賠我衫子!”
長笑聲中,杜迎風還劍入鞘。鐵英撲上前去搶他衣衫,信手扯下一條衣帶,隨手拋進溪中。
笑鬧過後,杜迎風坐起身來,細思如何出陣。鐵英見他拿樹枝在地上劃劃刻刻,盡是玄門妙理,他對此一竅不通,看了半晌也看不出所以然來。陡然間眸光一亮,問道:“那是甚麼玉,顏色很罕見。”
伸手指處,正是杜迎風頸上所掛玉佩。這玉佩出自戰國名匠晴子峰的妙手,既為顏杜兩人定情之物,亦是嵐山閣閣主隨身信鑒,如今閣有二主,便被一分為二。整幅是枯藤倚石,杜迎風所執半塊是‘石’,顏少青所執半塊是‘藤’,分掌嵐山閣遍布大江南北的三十二分舵勢力。
杜迎風到底是萬劍山莊的門麵,平日為避耳目,便將玉佩貼身攜帶,藏在裏衣之內。鐵英不知這玉佩掌管了武林黑道的半壁江山,隻覺它稀奇有趣,大異於尋常玩意兒,便想討來賞玩一番。
杜迎風隨手將衣領拉下,依舊研究陣理。
鐵英撇嘴道:“小氣。”
杜迎風道:“這又不是小孩玩意,你要閑著,就去周圍探路,看有沒甚麼古怪地方。”
鐵英賭氣走開,不過片刻功夫,便又去而複返,大叫道:“蠍子,蠍子!”
杜迎風支開鐵英,原想圖個清靜,未料附近真有異樣,提劍起身,朝鐵英道:“蠍子有甚麼好怕?”蠍蟲喜在背風幹燥處棲息,這樹林潮濕多霧,並非良穴。這般想時,隻聽遠處傳來沙沙響動,好似爬搔之聲。
鐵英一麵跑一麵叫:“一大片啊!”
杜迎風一怔,朝他身後看去,隻見一條長三丈,寬兩丈的黑毯壓過蔥蘢草地,沿河橫行而來。他目力遠勝常人,縱然相隔甚遠,亦能看清黑毯真實麵目。
那黑毯,實則是由成千上萬隻黑蠍組成。
鐵英好容易跑了回來,見他神情鎮定,忙問:“你有法子對付?”
杜迎風老神在在地道:“有。”
鐵英轉憂為喜,問道:“甚麼法子?”
杜迎風一把扣住他的手臂,道:“跑!”
蠍群過處,寸草無生。兩人健步如飛,始終快不過多少,鐵英邊跑邊叫:“使輕功啊!”
要能調動內力,何須懼這蟲豸,杜迎風沒好氣地一扯他胳膊,帶他徒步飛奔。”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