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情易懂,君心難測  第十五回:瘴氣若雲罩穹頂,殺意如焚煮清風(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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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杜二人牽著馬匹,緩步走在林間。半刻之後,霧氣愈見濃鬱,幾丈之外,已然看不清楚。杜迎風皺眉道:“這霧有些不大對頭。”
    顏少青道:“這並非霧氣,而是瘴氣。”
    瘴氣乃是林間動物、草木死後腐爛形成的毒氣,多在南方出現,輕則致人疾病,重則要人性命。杜迎風摸著下巴道:“怪不得有股異味。不過話說回來,不是說走鏢這一行有許多忌諱,甚麼鏢不喊滄,甚麼逢林莫入,怎麼這鎮威鏢局瞧見樹林也不改道?”
    顏少青道:“往前便是江寧府,他們要入城,唯有從桶狹關過去,那裏地勢險要,更容易遭遇埋伏。”目光投向遠處,又道:“這片密林雖然布滿瘴氣,但隻要事先探清路線,便能取得有利位置。”
    杜迎風眨眼道:“取得有利位置?是要幹麼?”
    顏少青似笑非笑:“你說是要幹麼。”
    杜迎風嘿地一聲,說道:“那鐵寒秋表麵看來老實巴交,實則鬼得很。看來,他們不願冒險通過桶狹關,而是利用瘴氣作為掩護,先行除去身後的‘尾巴’。”
    說罷又歎道:“你說咱們不去遊山玩水,跑來淌這渾水作甚?這鏢車裏裝的是黃是白,也落不進嵐山閣的口袋啊。”
    顏少青掃了他一眼:“別說胡話,趕緊跟上。”
    杜迎風折了片樹葉叼在嘴裏,跟在他身側。這瘴氣對常人而言威脅甚大,對他們卻起不了多大作用。
    林中生滿茂竹,瘴氣濃處,葉上薄薄覆著一層白色粉末,風一吹,便簌簌散落。兩人雖不懼毒,卻也盡量避免沾上,走得片刻,忽然停下步伐,杜迎風側頭問道:“你聽見甚麼?”
    顏少青搖頭道:“甚麼也沒聽見。”
    除了竹葉在風中嘩啦作響,林中再無其它動靜。先時傳來的陣陣車輪聲,盡數消逝無跡。兩人相互望了一眼,均警惕起來。
    陽光淡去,瘴氣在黃昏的竹林中鋪陳開來。杜迎風抱臂抖了抖:“這裏好像鬼域,不知死過多少人。”自腰間解下長劍,挑開竹枝,繼續往前走去。
    未防他急躁冒進,顏少青握住他另一隻手。四周陰森寒冷,兩人掌心相貼,卻是說不出的溫暖。約莫走了一炷香的工夫,杜迎風吸了吸鼻子道:“有血腥味。”
    顏少青點了點頭,又行幾步,隻見草徑中橫著一截血淋淋的物事,本擬是野獸屍體,凝目看時,竟是一截斷臂。
    杜迎風上前查探,忽然教身旁男子攔住。顏少青道:“不急,且先探路。”說罷拾了大把石子,往前拋撒。
    石子滾進草叢之中,倏然間泥土鬆陷,露出一個大坑。
    杜迎風‘啊’地一聲:“果然有陷阱。”
    顏少青道:“怕不止這麼簡單。”
    杜迎風凝視地上的斷臂,見斷處十分整齊,似被利器所傷,又見四周竹林修茂,沉吟道:“敢打鏢車主意的,都是綠林中棘手的人物,武功必然不弱。假設是我踩中陷阱,先時反應,便是借力躍高。”
    顏少青接下去道:“是以,隻要在高處設下第二道陷阱,便能令人措手不及。”
    仰頭看去,果然繁茂竹葉之間,橫著數條鐵絲。這鐵絲極細,若非時交未刻,日光傾斜,鐵絲在夕陽下生出反光,根本無從發現;這鐵絲也極利,情急躍起,手向上抓時,很容易遭其切下。
    杜迎風冷笑道:“果然陰險歹毒。”
    顏少青卻道:“寧可錯殺,不可放過,換做是我,不會做得比他仁慈。”
    杜迎風立即反駁道:“至少你不屑於用這種見不得光的法子。”
    顏少青道:“兵不厭詐。”
    杜迎風道:“盜亦有道。”
    顏少青不和他辨,牽起他的手道:“去看看是甚麼人遭了暗算。”
    兩人於是走上前去。杜迎風查看那條手臂,沉思道:“是那兩個捕快,周圍還有打鬥過的痕跡。”看來對方部署周密,想要在此將他們一網打盡。
    顏少青蹲身下來,仔細查看地下的痕跡,沉吟稍許,說道:“來者不善,我們也需多長個心眼。”
    杜迎風道:“自然是大大的不善,不然何以設下這等歹毒的陷阱。”
    顏少青道:“我不是說鏢隊。”
    這話令得杜迎風呆了呆,正待細問,顏少青卻道:“我們盡快趕上去。”杜迎風隻得將疑問擱下,兩人牽著馬匹,往樹林深處走去。
    車前豎著旗幟,被風刮得獵獵作響。鐵英騎在馬上,向身旁說道:“那些陷阱,真能製住這些人麼?”
    鐵寒秋道:“製不住,也能將他們困在林中,待他們脫出困境,我們早就過了桶狹關。”
    想起先前布下的陷阱,鐵英仍然心有餘悸,他雖有些魯莽,卻心性單純,問道:“可是這樣做法,他們不是都要死在這麼?”
    鐵寒秋道:“兵法有雲,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爹不能拿所有兄弟的安危做賭注,何況這趟鏢事關重大,更不容有所閃失。”
    鐵英點頭道:“我明白了。”見父親依然愁眉緊鎖,問道:“既然如此,爹還煩心甚麼?”
    鐵寒秋陰沉著臉道:“那兩個假扮捕快的是江東飛賊催尚和李賈,老少四人則是玉泉宮的門人,至於那兩名年輕男子是何來路……我至今還沒甚麼頭緒。”
    能夠隨手擋下他的招式,沒可能是籍籍無名之輩。據他所知,江湖中各路少年高手都沒這等能耐,這兩人到底甚麼來頭?那晚偷襲之事,他們是否參與?
    想起那人調侃的語調,鐵英氣道:“還能是甚麼來路,定是見不得光的毛賊。”
    鐵寒秋搖頭道:“那兩人本事不弱,來頭也不小。”
    鐵英道:“哼!可別死在陷阱裏了。”賭氣一般抽動馬鞭,縱馬跑到前頭去了。
    鐵寒秋搖了搖頭,對於愛子的脾氣真不知說甚麼才好。忽然一匹馬追到身後,有個聲音說道:“大掌櫃,老爺子有請。”
    車中擺設極為簡樸,隻一方矮桌,兩隻茶碗。
    古稀老者盤腿坐著,兩隻手搭著膝蓋,背脊挺直。他穿著樸素,上身是洗得發白的夾襖,下身褲管卷過膝蓋,露出小腿上大大小小筋肉疙瘩。
    雖非初次見到,鐵寒秋仍是暗暗心驚,垂目向老者作揖。
    老者鬆弛的眼皮微動,抬起頭來,露出深陷眼窩中的一雙眼睛,說道:“怎麼,怕我這雙殘腿,沒法護得這趟鏢?”
    鐵寒秋臉露微笑,拱手道:“老爺子說笑了,有劍魔坐鎮,誰能靠近鏢貨半步。”
    “劍魔麼。”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頂高帽送出,老者滄桑的眼眸裏,似有光彩一閃而過,接著又苦笑道:“時過境遷,如今江湖上,有誰還記得劍魔司空淵?”
    鐵寒秋方要發話,老者一擺手道:“找你過來,是有要事。”
    鐵寒秋坐正身子,一副洗耳恭聽之態。
    老者道:“那晚兩個丫頭被人引走,我同那偷襲者鬥了十餘招,本來想將人留下,交由你去審問,但卻被人意外救走。”
    鐵寒秋微微點頭,這件事他已從月如嬌口中聽過。那晚來的都是好手,若非鏢隊早有準備,請來兩大高手和劍魔坐鎮,後果將不堪設想。
    老者沉道聲:“你認為對方能將人救走,是出於僥幸?”
    鐵寒秋反問道:“難道不是?”
    老者撚須不語,喝了一口茶,緩緩地道:“兩個丫頭回來之後,一直悶悶不樂,今日才被我套出話來。那日她們追了出去,並沒有把人追丟。”
    鐵寒秋心中咯噔一下,兩隻手指捏著茶碗,顯得有些僵硬。
    老者歎了聲,說道:“她們追到人之後,聯手對敵,卻遠非對手。”
    “甚麼!?”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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