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情易懂,君心難測  第十四回:郊野荒店新釀酒,勸君更飲一杯無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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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棧中光線昏暗。蘇傲牽著天佑小手,來到窗邊坐下。店小二過來衝茶,同時問道:“您二位是打尖呢,還是住店啊?”
    放下兩錠元寶,蘇傲道:“準備一間客房,被褥、床幔、茶具均換成新的,剩下的拿去辦桌酒菜,多弄些河鮮。”
    那些個床帳鋪蓋頂多也就幾兩銀子,加上其它零碎,也用不到十兩,而這兩錠元寶足有二十兩,店小二得了這許多賞錢,滿麵紅光地道:“好嘞,小的馬上去辦!”
    兩桌之隔,便是另一夥食客,那是四名身形英挺的男子,衣著講究,各攜刀劍。天佑打量對方時,其中一人轉過頭來,朝他微微頷首,這人一襲儒衫,單看臉龐,隻有三十餘歲,但兩鬢華發叢生,又似半百老人。
    天佑心道:這幾個定是寶馬的主人,不知是甚麼來路。突然身前遞來一隻酒杯,隻聽蘇傲問道:“會喝酒麼。”
    天佑接過酒杯,仰頭飲下。蘇傲眯著眼笑:“不錯,不錯。”
    不知幾時起,隻要得到對方讚賞,天佑便心滿意足。執壺為二人斟酒,說道:“徒兒陪師傅喝。”
    那華發之人莞爾一笑,轉回頭去。他左首那人道:“白公子,此趟西域之行,又是空手而歸。”他對席那人歎道:“哎,不知何時才能為莊主覓得良藥,治好腿疾。”
    那白公子笑道:“這趟帶回了不少良藥,怎能說是空手而歸?兩位不必氣餒,城弟所需的藥引,假以時日必能尋得。”
    那兩人相視一怔,均歎:“白公子,承你吉言,我們莊主……哎,這幾年若非由你照拂,莊中也不能如此安定。”
    幾人低聲交談,時而飲上幾杯。天佑凝視那位白公子背影,隻覺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藥香,令人寧心靜氣。
    這小店自釀的白酒勁辣燒口,天佑斟了兩杯,卻咕噥道:“這酒有點兒不夠勁啊。”
    蘇傲道:“怎麼,你這小孩還懂得品酒?”
    聽他取笑自己,天佑撇嘴道:“我們族人好酒,春狩冬獵,都要喝酒吃肉。”一指桌上酒杯,斜眼說道:“這隻小杯才能盛多少酒,若是用碗,那才豪氣。”
    他臉上稚氣未脫,言語卻頗為正經,不止蘇傲,連旁桌四人也被他逗樂了。蘇傲支頤笑道:“看來徒兒還是個酒徒,小二,拿一壇子酒、兩隻大碗。”
    那白公子似乎豪興即發,招呼道:“這邊也取四隻大碗來!”
    小二抱了兩壇子酒,分到兩張桌上,笑嘻嘻地道:“客官慢用,若是不夠,地窖裏還有。”說罷又取了幾隻海碗來。
    天佑拍開封泥,往兩隻碗中分別倒滿。蘇傲見他臉蛋紅撲撲地甚是興奮,又忍不住笑起來。
    天佑喝幹一碗,拿袖子抹了抹嘴,問道:“師傅可知道有個大臣叫做鄭珙的。”
    蘇傲道:“我聽說漢朝有個鄭珙,出使他朝,結果肚腸腐爛而亡,料想是中毒斃命。”
    天佑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就是這個鄭珙,但他實則是喝酒喝死的。”
    眾人大奇,都凝神聽他細說。天佑想了想,說道:“這鄭珙在北漢也算酒名赫赫,出使我朝,被大臣爭相邀去家中赴宴,酒醉方歸,喝了大臣的,還要陪皇帝喝,最後在席間一醉不醒。”
    蘇傲仰首大笑:“為了向遼朝借兵,這鄭珙也算因公殉職了。”眸色一沉,又道:“雖然最終遼朝派軍相助北漢對付後周,但趙光義對北漢垂涎已久,豈會因此罷手。”
    天佑見他目光幽冷,驚得止住話頭。蘇傲眉間一舒,說道:“喝酒。”
    客堂上靜了片晌,忽然一個聲音問道:“小兄弟是遼人?”
    天佑轉眼望去,發現說話的正是白公子,坦然回道:“正是。”
    白公子一笑:“宋遼向不和睦,你師傅不喜宋帝,也無可厚非。”他目光平靜,繼續說道:“而且就事而論,趙光義嗜兄滅親,連頒弊政,的確不算明君。”
    天佑搔頭道:“我是遼人,師傅卻不是。”
    白公子起身拱手:“倒是白某誤會了。”
    蘇傲並不解釋,隻端碗喝酒。白公子碰個釘子,也不置氣,坐下身來,繼續和同伴有說有笑。
    菜過五味,酒過三巡,忽然門外馬蹄聲響,走進數十人來。天佑扯住蘇傲的衣袖,低聲道:“師傅,是他們。”
    先進門的是一幹婆羅教眾,領頭的赫然便是左使,接著是江湖各門各派的高手,最後有四名仆役,抬著一隻用黑布蒙嚴的大木籠。
    店掌櫃眼瞧來了單大生意,走上去殷勤道:“各位爺吃些甚麼,喝些甚麼,盡管招呼,癩子,去地窖搬幾壇好酒!”
    那小二應聲去了。掌櫃見籠子堵著大門,便道:“各位,要不把這物事抬去後院?”
    左使擺手道:“不必。”吩咐仆役將木籠抬進門內,放在大廳中央。
    掌櫃見不礙著做生意,也便罷了。
    左使看見天佑,走過來道:“小兄弟,真是巧啊,那日還要多謝你。”眾人相繼過來道謝,冬心也衝他微微一笑。
    天佑曾聽蘇傲分析江湖形勢,隻覺左使笑中藏刀,倒是冬心那一笑顯得真誠許多。左使又道:“我們正要上落梅山莊,小兄弟不如一同前往,順道做個見證人。”
    天佑方要謝絕,眼珠一轉,說道:“去別人家做客,要瞧我師傅答不答允。”
    左使道:“說得也是。”轉眼看著蘇傲,笑得甚是明豔:“閣下意下如何呀?”
    蘇傲緩緩地道:“落梅山莊,和我們倒是順路。”
    左使暗喜,見他從旁取來一隻酒杯,執壺斟滿,推到她身前道:“我徒弟救了你們性命,你們不能無所表示,就飲下這杯水酒,以示謝意罷。”
    時至日暮,夕陽微斜,射進窗戶,酒液在杯中呈出琥珀之色。左使臉上微微變色,轉瞬又裝作若無其事:“那是自然。”伸手端起酒杯,湊進唇邊時,右手拇指探入杯中一攪,這才飲下。
    蘇傲瞧見這細微動作,嘴角含笑,卻不點破。
    左使稱謝道:“明日清晨,便等閣下師徒一齊出發。”
    蘇傲冷眼斜睨:“你謝我甚麼,我隻說順路,可沒答應前往。”
    左使一怔:“我已把酒喝了,閣下要反悔麼?”
    蘇傲道:“這杯酒,是你答謝小徒救命之恩,別無他意。”
    左使被他擺了一道,知道這人難纏,暗恨咬牙。冬心走過來道:“姐姐,說不準他們身有要事,還是別勉強了。”左使這才作罷。
    來了許多客人,小二忙得腳不沾地,那隻大木籠擺在大廳中央,擋住去路,不禁埋怨道:“客官帶這勞什子作甚,又大又累贅。”
    左使心中有氣,冷笑道:“籠中關了隻畜生,我們帶他到城裏去,給人觀賞觀賞。”
    小二湊眼過去張望,但黑布罩得不露間隙,難窺內中究竟,奇道:“是甚麼奇珍異獸,要遮得這麼嚴實?”
    左使手臂一揚,唰地一聲,黑布登被揭去。隻見一個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男子蜷在籠內。小二失望道:“這哪是畜生,分明是個乞丐啊,你們抬著這乞丐作甚麼,是不是他犯了大錯,要捉去見官?”
    天佑凝看半晌,發現這乞丐不是別人,正是半月前在茶樓肇事的於瓊樓,也不知受了甚麼待遇,隻半月光景,便落得這般狼狽。
    許是長久不見陽光,於瓊樓雙手抱頭,避縮在籠內。左使拿起兩隻饅頭,扔在他的腳下,叫道:“別在路上餓死了,不然到了落梅山莊,我們拿甚麼討要公道?”
    冬心不忍觀視,別過頭去。白公子微微皺眉,向隨行三人打個眼色,四人走上前來。白公子問道:“這位姑娘,你說這個人是落梅山莊的人?”
    左使道:“正是,閣下又是誰?”
    白公子道:“在下停鶴山莊白若離,向姑娘詢問一件事。”
    眾人聽這名諱,登時嘩然。
    原來這姓白的公子,正是流星公子白若離,他不僅武功奇高,一手醫術更是冠絕天下。左使不料眼前男子竟是這等人物,收斂態度,正色道:“流星公子威名,如雷貫耳,有話但問無妨。”
    白若離無暇與她客套,問道:“這人既是落梅山莊之人,又如何成了姑娘階下之囚?”
    左使一指籠中:“這事可要問他自己。”
    眾人七嘴八舌,大斥於瓊樓作惡行徑。白若離聽得大概,臉色更沉,說道:“此事茲事體大,還請姑娘據實相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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