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回首夢中驚相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693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傅生是恨的,那一個受盡屈辱的夜,他忘不了,即便已經過去十年。
他原以為,時光已經將那一夜的絕望與無助磨滅,十年了,整整十年了,他以為,他能夠忘懷,他以為那夜所承受的,他終於能夠釋懷。
然而,看著那一張十年不見的容顏,比之楊過更甚俊美無濤的容顏,帶給他的,卻隻有深深的戰栗,恐懼。
他看得出來,此時的他正承受著藥物與欲求的折磨,那一雙充斥著侵略與占有的眸子泛著紅,即便相隔數丈,傅生卻隻覺仿佛近在眼前,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個無助又絕望的夜。
他如孤狼一般狠狠的侵略著身下飽受折磨的紫衣人,鑲嵌著那樣一對血腥的掠奪的雙目的臉,俊朗無雙,盡是珍惜憐愛。
“哥哥,哥哥,你回來了,終於,回來了,傅生……”
紫衣人大張著雙唇,雙眼怒睜,他恨。果然,那個人,那個被他深愛的人,是傅生。
承受著被藥物迷惑而狠絕的占有他的男人瘋狂的掠奪,紫衣人忽而慘笑開來。
果然,我受你另眼相待,不過是因為這一張臉,這一張,與那傅生有著六分相似的臉……
然而沒關係,沒關係,有了今夜,我與你,注定糾纏不休,我不會放開你。愛上你,是罪,是最悲哀的罪。然而這罪,我認了。
紫衣男子的雙眼亮得驚人,他的腦袋耷在床沿上,就那樣垂下來,不偏不倚,瞧見了屏風後一人踉蹌的腳步,旁邊的琉璃銅台香爐光可鑒人,俊美卻蒼白的臉,恍恍惚惚。
他忽而笑了,伸出雙臂用力的抱住在他身上攻城略地的男子,卻看著香爐上屏風後的男子,笑了,冶豔之極。
‘他,是我的。’
楊過找不到路,更不知該往何處去尋傅生,一時心中彷徨,茫然極了。龍溪清雖說已被囚在此處有些日子了,然此女想來清心寡欲,從不踏出那一方小院的方寸之地,又哪裏知道多的。倒是老頑童周伯通在這宅院中遊竄了幾日,還頗識得幾個地方。便將二人領到了主屋附近,繼而停住腳步神神秘秘道:“這家的人怪,主人神神秘秘的,院子裏養著許多功夫不錯的人,還有那個討厭的五行陣。你可得小心。”
老頑童不想過去,他不喜歡那個總是在院子裏晃來晃去的男人,長得像一個他不怎麼喜歡的人,而且那人性子不好。老頑童從來不是一個委屈自己的人,既然不喜歡,自然不會委屈自己過去。
楊過想了想讓龍溪清也留下了,龍姑姑武功比他不弱,然而男兒總有一份保護女子的心思在裏頭,更何況老頑童所說也好,他自己所見所覺也罷,此地不簡單,他也不願姑姑涉險。
龍溪清雖不願楊過獨自一人涉險,然而比之旁的女子,此女最叫人喜歡的便是聽話,但凡是楊過說了,應了,她便不會違逆,安安靜靜同老頑童一道藏到了偏僻暗處。
起先在外圈探過,此處院落防守極嚴,然也限於外圈。楊過師從古墓派,旁的不說,這輕身功夫最是出神入化,整個人便如一隻大鳥,悄無聲息從巡邏的各路人馬頭頂滑進了院子。
轉過一條回廊,遠遠可見主屋中燈火明明滅滅並不真切。楊過悄悄潛去,吊在遊廊橫梁上戳開窗戶一個孔洞朝內瞧去。便見了叫他目眥欲裂一幕。
豔麗非常的男子叫藍衣男子壓在床上……
那人一聲聲低吼著,“傅生,傅生……”
當下隻覺急怒攻心,雙眼猛地赤紅,哪裏還能思考,哪裏還能顧忌任何。
轟然一聲,破窗而入,怒吼如獸嗷。
“畜生……”
洶湧的內勁排山倒海而入,眼看便要將失了理智攻城伐地的藍衣男子斃命掌下。
紫衣男子倒垂著腦袋,但見了那凶煞般白衣男子闖入,直如惡獸,大張著嘴嘶聲尖叫,卻出口無聲。
他以為他這一掌一定會殺了這畜生,然而眨眼瞬間,掌下砰然相接,空氣轟爆震蕩,撕裂床幔,狂亂的氣流將床上二人掀去床腳,也終於叫那被藥物控製的男子拾回了神智,看著眼前,看著狂怒的白衣男子,看著,那月色纖挺的背影,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哥,哥……哥哥,哥哥……是你回來了麼?哥哥,是你,麼……”
他雖撿回了意誌,然藥物熾烈,叫他控製不住身體的灼熱與不堪。
他知道,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麼,竟然對著誰做了什麼。然而現在,哥哥就在眼前,他便是叫折磨死,也不願再瞧一眼旁的人。任憑那烈藥折磨得他瑟瑟戰栗。
傅生聽見藍衣男子的低語身子猛地一僵,卻是不敢回頭,眼下隻專注的看著麵前這個因為與自己對接一掌而不可置信的後退一步的白衣男兒,他的孩兒。
楊過的眼中有著狂亂與不安,方才那一幕是錯認,然而,爹爹竟然救了他們,救了那個與爹爹有五六分相似的男人,更救了那個壓著他做著那般行事,嘴裏狂亂的喊著‘傅生’的男人。
爹爹,與他相識。
爹爹,知曉他的心思。
然而爹爹,卻救了他。
這其中代表了什麼楊過不敢細想,隻覺恐懼悲傷。
他猛地後退兩步,癡癡的看著自己的手掌,仿佛不敢相信,與自己短兵相接攔下了自己的,竟然是爹爹。
“過兒。”
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不僅僅因為攔住了楊過,更幾乎傷了他,更因為眼前這一幕,仿佛將十年前自己那屈辱的一夜赤裸裸的呈現在楊過的眼前,呈現在這個自己心中最淳烈,最不願叫塵垢汙染的孩子麵前,盡管這個孩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長到自己隻能遠遠看著他的程度。
紛亂的腳步聲急速逼近,片刻之後,兵戈亂響,十數名眼爆精光的護衛魚貫而入,將楊過傅生圍在中間。眾人一般衛士打扮,領頭便是日前隨紫衣男子圍進少林的四名護衛。
傅生知道,這些人武功高強,便就是自己,叫那四名高手圍住一時也難以脫身,更何況此間高手眾多,過兒又當如何。
那領頭男子看見傅生明顯一震,又見傅生背後床上,紫衣男子擁被縮在床角顫抖,主人雙目緋紅,牙關緊咬,顯然有些不妥,然而卻寧願強忍著,隻癡癡望著傅生背影,頓時心中哪裏有多少不明白的。當下斂了眉眼,朝眾人一使眼色,十幾人隻對著楊過刀劍開縫,卻不曾出鞘。
那護衛卻是忽而轉身對著傅生,躬身一揖,“請先生相救主子。”
傅生隻覺不妥,心中掙紮萬千,終究轉身,看向床上那因為痛苦與折磨蜷縮了身子的男子。
俊朗清逸的麵容已然扭曲,蒼白至極,卻又因為藥物通紅無比。雙目赤紅,他卻努力的睜開,閃爍著清明,看向傅生,用盡全力綻開一個欣喜的笑。牙關鬆開血肉模糊的唇,抑製不住低吟一聲,身子猛一瑟縮,卻又努力將臉揚起,低低的,輕聲的喚,“哥哥,你回來了,來接無憂了。”
那聲音打著顫,嘶啞,蒼白,用盡全力。
然而,這些還不夠,蜷縮在床上抑製不住痙攣的男子,維持著那一抹在即便扭曲如惡獸的臉上依然純然的笑,右手緩緩地,顫抖著,堅定的伸向床邊呆滯的看著他,眼中複雜難解,帶著恨,帶著歎的男子,一點一點,接近了他蒼白,漸漸顫抖的臉頰,卻終於察覺到了男子不可抑製的恐慌與顫抖,仿佛耗盡氣力,頹然落下了,在幾乎已經觸到了他臉上微涼的溫度的半空,收回了。
他不敢再看傅生,低吟一聲,又死死咬住雙唇,隻有這樣,才不會讓自己在他麵前顯得更難堪。
傅生以為,他定是恨他恨到極致的,他以為,若再見他,他定是非要將長劍架在他頸上……
然而如今,便就是曾經受過那般屈辱,他依然見不得他受傷,見不得,他痛苦。
傅生忽而笑了起來,泛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