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相忘江湖再難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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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住床上男子手腕,傅生沉默片刻,而後麵色黑沉之極,繼而自懷中掏出一枚小瓷瓶,往掌心倒出兩枚淡青色馥鬱的藥丸為男子喂下。而後才瞥一眼床腳瑟縮的男子,對那領頭侍衛道:“他所中之物藥性極烈,我雖喂了他解毒靈丹,然畢竟非仙丹瓊露,今夜恐怕不安生,待到明日自然無礙。”
楊過看著眼前的一切,失魂落魄。他以為他了解傅生,然而,此時的他看起來卻竟陌生極了,他忽而感到難言的恐慌,眼前這個仿佛離自己最近的男子,似乎,自己離他遠極了。他不可抑製的顫抖起來。
傅生此時心中亂極了,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難以自拔。
那領頭衛士對旁邊包圍楊過的衛士示意之後,眾人將楊過團團圍繞,還算恭敬的請了出去。
傅生見狀追及兩步想要說話卻張口無言,隻眼睜睜看著楊過被帶了出去。
楊過不知道這無眠的一夜自己究竟是如何過得,他的腦子亂極了,仿佛想了許多許多,又仿佛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想。
清晨時分,自有那恭謹俏麗的侍女敲門,恭聲道:“楊公子可醒了,請隨婢子離去吧。”
楊過失神至此猛然驚醒,靜坐一夜,身體早已凍僵,他踉蹌著站了起來,猛地將門拉開,盯著那神色恭敬的侍女的眼中滿布血絲,疲憊又倉惶。
“傅生,他在哪裏?”
那話仿佛自石縫中研磨而出,幹澀嘶啞,帶著狠絕戾氣。
那婢女微微後退半步,輕聲道:“傅先生請公子同公子的同伴先行離去,並奉有書信一封,令婢子代為轉交。”
楊過猛地伸頭,惡獸般欺近道:“他人呢?為何不來?”
侍女身子微顫,又急速後退一步,可見輕功不弱,強自道:“先生行蹤,婢子不知,隻有代轉書信一封。”
楊過心如擂鼓,隱約間已然猜到些什麼,卻又不願相信,寒聲道:“信呢,拿來。”
那侍女躬身道:“先生說過,此書信須待將楊公子等人送至忘心亭方才轉交,請恕婢子不敢違背先生之意。若公子想得到這信,還請盡快同同伴一道雖婢子至忘心亭。”
傅生尚在此處,楊過自不願離開,冷聲咬牙道:“他呢?現在何處?我親自去找他。”說罷提步便要往昨夜那主屋行去。
他實在害怕極了,昨夜情形曆曆在目,傅生分明是與那藍衣人認識的,然而,藍衣人所作所為,竟是將他當做,當做……可即便如此,即便他對他意圖不純,然而,傅生依舊救了他,護著他。楊過不敢想,他害怕一旦深思,一旦追究,自以為了解至深的爹爹,自以為擁有了他全部的爹爹,卻原來根本不曾屬於他,卻原來,自己根本不曾認識他,不曾認識,這個共同生活了七年的男子。
是啊,除了他的容顏,他傅生之名,自己又曾了解他什麼呢?他的功夫?雖一直曉得其厲害,然真正見識,卻是在兩月前的武林大會。他的身份?嗬,直到昨日,他才知曉,他竟是聞名江湖的絕情穀穀主。他的過去?一無所知。正如同這個無憂山莊與他的糾葛,比自己,太深,太遠……自己究竟了解他什麼?除了傅生之名,除了那七年與世隔絕,自己究竟,擁有他什麼……
楊過忽而冰冷了全身,原來,自己對他,一無所知。可悲嗎?可悲……
龍溪清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後,見到了這一直以來無懼天地的男兒,竟佝僂了脊背,狠狠的顫抖。方才一碰,卻竟見他的腳尖地麵,砸下一個個深色碎濺的點。
他,哭了……
這個嬉笑人間,遊刃江湖的男兒,哭了……
龍溪清輕輕地、柔柔地牽起楊過的手,他的手冰涼,可她願意用她並不滾燙的溫度去溫暖他,包容他,陪伴他。
連悄悄跟上來的周伯通也不自覺收斂了無憂的笑容,靜靜的看著楊過,看著他,渾渾噩噩隨侍女一道出了莊,站在莊外五裏處的忘心亭中。
侍女從懷中取出一封素箋打馬離開了,塵煙遠去。
楊過隻覺手中的素箋重若千斤,沉重得他幾乎拿不住。顫抖著手,許久方才打開。
素白的紙箋上隻四字,一如其人,溫潤清逸。
“過兒,保重。”
再無其他。
晨風薄露,悄悄地來,在無所察覺處,默然消失,仿佛,從不曾出現那一方華彩。
郭芙候在不遠處,顯得不知所措,但見了失魂落魄的楊過,霎時高興起來。
“楊過楊過,是你救了我。李莫愁那個壞女人將我擄進了一座莊園關了起來,今早又有人將我放了,帶我來到此處,說是等你來。果然你來了,真好。”
但見了楊過身後的龍溪清,一腔興奮霎時生生收了回去,不滿的看著楊過,卻見楊過神色頹然,又悻悻的閉上了嘴。
去往普集鎮的路上,慧空和尚道一聲佛號,內含獅吼功回蕩上空,仿佛梵音陣陣,終於驚醒了離魂的楊過。
老方丈看了一眼頹然無方的男兒,長揖後道:“請施主莫失本心,莫要癡求,存得一顆赤子心,莫開無間煉獄途。”
老方丈飄身遠去,空氣中若有似無回蕩著一聲輕歎。
菩提無黯,六根纏,無得所願,但求蒼生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