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噩夢”醒來後，楊肖霆就沒法再睡，他一直睜眼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他頂著兩隻黑眼圈，一臉憔悴地來到油條攤。
    中年婦人一見他這副模樣，心中萬千感慨：也不知道這家裏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瞧瞧這把一個青俊少年給折騰的。
    她邊抹桌子，邊很是客氣地問道：“小公子今天也是要一根油炸檜和一碗豆漿？”
    楊肖霆沒有立刻回答，緊縮兩道繡眉，站在原地沉默了幾秒。
    見狀中年婦人也沒有催促，心裏想著對方現在心情不好，畢竟也算得上是常客了，就隨他站在那。轉身，將反扣在旁邊方桌上的長條板凳搬到地下。正準備去招待另一個剛在攤位上坐下的客人，就聽到少年悶聲悶氣地說：
    “要兩個油炸檜，兩碗豆漿。打包帶走。”
    婦人立刻回道：“哎，小公子等著，我這就幫你弄去。”
    說著，她快步走到火爐旁，俯身在一輛獨輪手推車上翻找了一陣，拿出一個竹籃，將兩碗冒著熱氣的豆漿和用油紙裹著的油條放進籃子裏，然後小心翼翼地遞給楊肖霆，並囑咐道：
    “來，小公子提著這個方便，明早你來我攤子上的時候順便一起帶過來就成。”
    看著女人手上的籃子，楊肖霆眨了眨眼睛，他還真沒想到古代的外賣可以這麼弄。接過籃子，付了錢後，便往四合院的方向走。
    走到院落大門口時停下了腳步，心裏琢磨著等下到底要不要叫醒穆宣，還是把他的那份早餐直接擱灶房裏等他醒來時自己去拿。
    一想到昨夜的夢境和夢裏自己叫出的名字，楊肖霆就不知道應該怎麼麵對那人。他，楊肖霆，一個有過兩任前女友的男人，居然，喜歡上了另一個男人，還是和自己同住一個屋簷下的男人。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這叫他情何以堪，以後在對方麵前又如何自處？
    眼下他腦子裏一片混亂，根本給不出答案。
    楊肖霆喉結滾動了兩下，呼了口氣，推開院門。
    大門一開，他迅速邁過門檻，徑直朝灶房方向走去，視線緊盯著目的地，不敢輕易隨便移動，身怕看到此刻最不想麵對的某人。
    可天不遂人願，腳步才走到院子中央就聽到耳邊傳來男人的聲音：
    “你回來啦。”
    楊肖霆轉過身，看見隻穿了一身裏衣的穆宣正從主屋裏出來，微弱的晨光打在那張白淨的臉上，好像柔化了麵部分明的菱角。盡管二人距離八九米遠，可是楊肖霆還是清楚地看到那對深幽的眸光中閃爍著一絲笑意。
    感到麵頰上快速上升的溫度，楊肖霆立刻移開目光，聲音盡量保持平穩道：
    “我買了早餐，到夥房裏吃吧。”
    說完，便毫不遲疑地提著籃子走進夥房。
    穆宣察覺到少年細微的反常舉動，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一時想不出緣由，便隻好放棄，抬腳朝夥房走去。
    楊肖霆已經把竹籃裏的豆漿、油條拿了出來，分別放在四方桌平行相對的兩邊，這樣兩人就可以相對而坐，拉開些距離，而並非坐在彼此身側。
    穆宣進屋看到桌上食物擺放的位置時，隱約猜到了少年的意圖，但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走到少年對麵坐下。
    “我都不記得自己上次是什麼時候吃豆漿油條了。”
    聞言，楊肖霆咬了咬下唇，但一直低著頭，沒答話，一手拿著油條，一手端著盛滿豆漿的白瓷碗，喝幾口豆漿，咬一口油條，嘴巴不停地動著，好像慢吃一口食物就會被人搶走一樣。
    赫雲穆宣將一切盡收眼底，但他隻是端起熱氣騰騰的豆漿，輕輕吹拂液麵，抿了一口。
    “這個是在哪家買的？”
    楊肖霆嘴巴咀嚼食物的動作頓了頓，含糊道：“主街，飛來客棧旁邊。”
    穆宣臉上一副了然的樣子，點了點頭，又抬起碗喝了口豆漿，然後道：“你經常去這家買吃的？”
    楊肖霆“嗯”了一聲，揚起白瓷碗，咕嘟咕嘟兩下喝完，碗“咚”地重重落在桌麵，他一隻手背抹了把沾著少許油漬的嘴唇，眼睛看著麵前上了黑漆的桌子道：“我吃飽了，你慢用。”說著便站起身子。
    穆宣眼明手快地一把拉住少年垂在腿側的一隻手，看向對方的側臉，平靜地問道：“你今天怎麼了？”
    被觸碰的手指上傳來一股熟悉的涼意，楊肖霆的手如同他的心微微顫了一下，然後像是本能反應般，抬手“啪”的一聲打掉了對方的手掌。
    這一聲聲響像是一個開關，冰凍了屋子裏的空氣，凝固了兩個人的呼吸。沒有人說話，屋子裏一時陷入寂靜。
    楊肖霆一直盯著門外的眼眸閃過一絲慌亂。他剛才竟然打落了對方的手。這意味著什麼？明軒會因此遠離自己嗎？如果真的這樣，那或許對他們兩人都有好處。可是一想到那種可能性，楊肖霆就覺得自己的心在被撕扯。
    他深吸了一口氣，壓製住呼之欲出的情緒，先開口道：“我去瓷器店看看，今天中午不回來了。”
    說完，沒待對方答話便毅然決然地邁過夥房門檻，走出大門。
    待少年身影徹底在視線裏消失，赫雲穆宣一貫幽暗的眸子此刻更是深不見底，兩片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端著白瓷碗的手指一緊，頓時聽到“哢”的一聲，碗從中間斷成兩半，掉落桌麵，裏麵的液體灑了一桌。
    掩身附近的黑影清晰地聽到二人剛才的對話，心中著實為楊肖霆捏了把汗，打從他跟隨主子以來，還從來沒有遇到對主子不敬的人能完好無缺的活到今日。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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