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匕首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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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磚白瓦,鵝暖石道,看著正院牆壁上的刻畫,頭頂木架上纏繞遮天的藤蔓,赫雲穆宣抬眼對著那透過枝葉照下來的溫和陽光,眼眸呈現一瞬間的暗淡,隨即又恢複一貫的冰寒,快得叫人難以捉摸,還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
    赫雲穆宣獨自行走在通往正堂的石道上,下人們經過身邊時都會埋首屈膝道:“給五少爺請安。”顯得似乎他一直都沒有離開過這座深宅大院,可他自己心裏卻清楚,上一次回來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
    邁進樗玉閣,隻見正堂向東處坐著赫雲夫婦。男的濃黑劍眉,高挺鼻,耳鬢已露出幾縷白發,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著門外走進來的年輕人,飽含急切,飽含欣慰。坐在身旁的婦人雖然上了年紀,可仍舊不減年少風韻,柳葉彎眉,唇紅齒白,眼角已經敷上一層水霧。
    赫雲穆宣步伐穩健地走到兩位老人身前,雙膝跪下,叩首道:“穆宣給父親母親請安。”
    婦人連忙起身,邊扶起跪地男兒,邊道:“快,快坐下。馬不停蹄趕了一天的路定是累著了。”
    赫雲穆宣在二人下手的梨花木圈椅上坐下。
    赫雲莊主赫雲陵抬手指點著最小的兒子,好氣又好笑地道:“你呀,這次要不是你祖父九十大壽,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
    赫雲穆宣的眼神中沒有閃動,沒有波瀾,仍舊用一貫平靜的語氣回道:“這幾年孩兒忙於打點生意上的事物,未能敬到孝道,還望父親母親見諒。”
    赫雲陵放在圈椅扶手上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動了動,心下歎息,這麼多年過去了,穆宣還是對他們彬彬有禮,親疏可見啊!他表情有些無奈地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以後記得多回來看看就行。你二哥、三哥今晚也該到了,你們兄弟幾人都多少年沒有見麵了,等下好好敘敘舊”
    赫雲穆宣沒有太大反應,隻淡淡“嗯”了一聲。
    一旁的赫夫人用衣袖拭了拭眼角,抿了抿唇,措辭在腦海中流轉,溫婉地笑:“穆宣如今也二十四了,人家都說男兒弱冠成家,這些年你一人在外漂泊,我也未能行好做母親的責任。上個月闊海樓樓主為長女碧莞蓉舉辦及笄之禮,我也有幸得以參加,我在宴會上見過這孩子一麵,是個相貌端秀,才情出眾的,我邀請闊海樓夫人和碧莞蓉三日後一同來莊上坐坐。”
    赫夫人見兒子麵上沒有欣喜亦沒有厭惡,便當做對方是應承了,有些忐忑的心這才算放下。
    半個時辰有一句沒一句地寒暄後,赫雲穆宣邁出正院月洞門。一身黑衣的黑影早在門口等候。
    黑影上前,在赫雲穆宣一側耳邊低聲道:“主子,一切人手已經安排妥當。午夜動手。”
    這一天折騰下來一隊人馬都疲憊不堪,大堂裏留下四人看護貨物,其餘人到客房休息,夜間每三個時辰輪一次崗。
    吳樾,楊肖霆和齊鹿三人住一間屋子,齊鹿每隔一個時辰都要去查看章然和肖虎的情況,現在屋裏就隻剩下吳樾和楊肖霆二人。
    楊肖霆難得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唇角,對吳樾道:“之前謝謝。”
    吳樾一時有點摸不著頭腦,以為少年指帶他一同上路的事,便道:“大家萍水相逢也算是緣分,小兄弟你也不必客氣,倒是我們這次拖累你了。”
    楊肖霆擺了擺手,急忙解釋道:“不是,誤會,誤會,我指的是混戰中你相信我,將韁繩交付於我。嗬嗬,嗯,當然,我也很感謝你一路上不嫌棄我這麼一個拖後腿的。”
    其實當時情急,吳樾也無暇多想就鬆了韁繩,沒想到這少年倒是給記住了。看著對方因為別人一個肯定而熠熠生輝的眼眸,吳樾一貫堅韌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觸碰了一下,軟軟的。他一手搭在楊肖霆肩膀上,沉著厚實的聲音道:“我沒看錯人。”
    被認可,這是楊肖霆心中一直期盼卻久久沒有得到的東西。心頭一陣難以言表的喜悅,鼓勵他順著杆子往上爬,一臉自來熟地問道:“要不,你以後就叫我肖霆,我就叫你吳大哥可好?”
    吳樾堅毅的臉上蕩出溫和的笑容,道:“好。”
    路上睡了大半路,雖然現在腦子還有點痛,但楊肖霆精神大作,全然沒有睡意。有些興奮地在客房裏東摸摸,西瞧瞧,屋子裏真的有點寒顫,一個置物架,一盞燭台,三床薄毯,然後就,沒了。他伸頭往窗外望去,夜色倒是美好,墨藍的天空上掛著一輪明月,月光清撒在客棧牆角的玫瑰叢上,照的一朵朵嬌美豔麗。
    他扭頭時看到盤膝坐在席子上的吳越愁眉不展,滿臉倦容,道:
    “吳大哥,你可是有什麼擔心的事情?”
    吳樾抬手扶了扶酸痛得脖頸,道:“可能是我顧慮多了,但總覺得今晚過於平靜。”
    “這大概是你的第六感。”楊肖霆若有所思地道。
    “第六感?”吳樾不解。
    “就是指你的直覺。有的人習慣理性分析,不受感情幹擾地冷靜判斷問題,將抽象形態變的具體化,邏輯化,而有的人喜歡感性分析,遵循自己的意識,忽略客觀條件。直覺思維剛好介於二者之間,建立於個人生活經驗,卻不受邏輯規則約束。有的時候直覺是很準的……”
    雖然有很多陌生的詞語,但吳樾大概能明白少年的意思。不是什麼深奧的大道理,可看著對方手背身後,邊踱步邊搖頭晃腦的模樣,吳樾覺得眼前似乎有一束鮮活的光芒,不耀眼,卻十分新奇。
    “所以最後總結,你的直覺或許有所緣由,並沒有錯。”
    吳樾低頭沉思片刻後,將這次出鏢的二把手李旬叫來,沉重囑咐道:“今晚可能有事發生,務必叫弟兄做好防範。”
    生著一張長形馬臉的李旬眼中閃過詫異,問道:“大哥可是看出什麼蛛絲馬跡?”
    吳樾搖了搖頭,道:“隻是我的一種感覺。你不覺得早先在崖壁上偷襲我們的人消失得怪異嗎?”
    李旬點了點頭,他並沒有多想,點頭不代表他也考慮到了那一層,隻是那是他們的大哥,一項思緒縝密,運籌帷幄的男人。李旬遵命到其他屋子提醒眾位弟兄。
    夜越來越暗沉,窗戶下麵草叢裏蟬蟲也早就休息,停止鳴叫了。
    屋內齊鹿,楊肖霆,吳樾三人都不敢睡沉,斜依在牆壁上,身上蓋著薄毯。
    齊鹿閉目養神。
    楊肖霆不知道自己已經打了幾個哈欠了,眼皮越發沉重。
    突然感覺手指一涼,睜眼看清是躺在身旁的吳越在他手中塞了一把帶鞘的匕首。他接過,藏在毯子下麵。
    周圍一切寂靜,就像平時每一個安靜的夜晚,直到“撲”的一聲細微的動靜從門邊傳來。
    借著窗外的月光,三個人依稀看清一根細長的竹管從門縫間穿入,裏麵噴出一股煙氣。
    吳樾和齊鹿立馬閉氣,完全沒有拳腳功夫的楊肖霆用衣袖捂住口鼻。
    屋外再無動靜,房裏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安靜的空氣似乎落針可聞。
    時間一點一滴慢慢流走。
    “哐”一聲重物落地聲從樓下傳來,然後是刀劍相交的乒乒乓乓。
    “你留下。”吳樾低聲命令道,未待回話,就和齊鹿撞開房門,趕往樓下。
    聽見樓下的喊殺,慘叫和兵器擊打,楊肖霆握著匕首的手在微微顫抖。
    戰局持續了近十多分鍾,期間沒有人來過臥房。如果楊肖霆一直縮在這裏起碼暫時是安全的。更或許那些劫匪搶了東西後都不會上樓來瞧上一眼。
    樓下一聲粗啞的吼叫:“大哥!你們這群王八羔子,我肖虎絕跟你們拚了。”
    大哥。那個冷靜沉著的男人,那個看向自己微笑的男人,那個在他快要放棄希望的時候遞給他甘露的男人。
    媽的,楊小爺我今天豁出去了。
    楊肖霆手握匕首,匍匐前進,爬出客房,順著二樓走道邊的木頭護欄間的空隙往下望。近二十個黑衣蒙麵人在和項龍鏢局的人打鬥。鏢局的人身上都掛了彩,叫肖虎的壯漢肩膀上已是鮮血泠泠。楊肖霆咽了咽口水。之前躲在灌木叢裏偷看的心情和如今大相徑庭。一個是旁觀者,一個是當局者。樓下的每一個聲響都深深刺激著他的神經。
    他這不怕死地爬出來是幹嘛來著?哦,對了,對了,吳大哥。
    四下望去,看見一個屋柱旁,吳樾單手握劍,腿上已有一處血痕,李旬在身旁相護。
    距離雖遠,但楊肖霆清楚地看到吳樾握劍的手指在不住顫抖,剛才差點沒抵擋住對手從胸口左側刺來的一劍。那是他之前被箭頭刺傷的手臂。
    楊肖霆心下著急,可萬萬不能這麼衝出去,就他,連三腳貓功夫都沒有,貿然出去那就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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