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術？”老頭挑了挑眉，麵癱的臉上終於顯現出一絲疑惑。
    “對，魔術。也就是，”楊肖霆道：“給您這麼說，就是戲法。簡單說就是把有的東西變沒了，把無的東西變出來。當然，我的戲法要稍微高級些。”
    “嗯，”老頭點了點頭，道：“那等今晚客人多的時候就開始吧。”
    楊肖霆抱著商量的語氣道：“哎，您看今晚怕是不成，您得給我一天準備，一些道具，還有一個搭檔。”
    老頭狐疑地看了一眼楊肖霆，想了想道：“那也行。”枯槁的手指又撥了兩下算盤，道：“在你補清虧空前，房費給你算便宜點，每晚住宿算你二兩五十文，一日三餐二兩三十文。每天下來，四兩八十文。”
    這誰說古代人民樸實啦？這不早就有萬惡資本主義的萌芽了？
    第二日傍晚，大堂正前方置有一張四方桌子，一邊站著楊肖霆，另一邊站著徐娘子。徐娘子今天換了身橘黃石榴裙，裙邊繡了幾朵橙色月季，腳踩朱紅繡花鞋，臉上還是頂著張大紅唇。這裝扮，也是沒誰了。歎息。沒辦法，誰叫那姓魯的掌櫃就配給他這麼個搭檔。
    掃視了一眼廳堂裏零星的七八桌客人，打扮都是風塵仆仆。一個絡腮胡男子脫了鞋，摳了摳腳趾縫，用同一隻手抓起盤中的菜往嘴裏送。旁邊一桌的矮個老頭，揚起胳膊，鼻子湊到腋下聞了聞，皺起眉頭，另一隻手撓了撓。
    此時，楊肖霆別說心裏多膈應了。哎，算了算了，想開點，青鳳樓能用徐氏這樣的娘子出來接客，自然也不是什麼高大上的妓館。
    “哐。”的一聲回響。
    徐娘子一手持鐵瓢，一手持銅盆，互相敲打，示意在座賓客魔術表演開始。
    楊肖霆整理了下對折領口，清了清嗓子，道：“諸位，晚上好。今天我將給大家表演一個戲法。我先簡單介紹下規則。這是一遝撲克牌，”說著楊肖霆一手拿起桌麵上昨晚和徐娘子一起趕製的撲克牌，上麵將原應有的阿拉伯數字改用中國數字，也取消了J，Q，K，大鬼，小鬼這些花色。他將牌打開成扇形，向觀眾展示。
    徐娘子這時豎起一塊一米多高的木牌，上邊畫著四種圖案，和一張牌的放大圖。
    楊肖霆走到木牌一側，手指對應圖案，依次道：“這分別是方片、梅花、紅桃、黑桃。我手中的每一張牌都由一個數字和一個圖案組成。比如，這張，”邊說，邊指著放大圖案道：“這張牌上畫著黑桃和數字七，我們把這張牌叫做黑桃七。等會兒我將用這些紙牌和徐姑娘表演一場戲法。”
    下麵客人沒幾個仔細聽的。該摳腳趾的摳腳趾，該撓腋窩的撓腋窩。
    楊肖霆沒有在意，徐娘子從他手上一摞牌中任意抽出一張，展示給在座各位。然後隨意插回那遝牌中。
    “大家有沒有看清那是張什麼牌？”楊肖霆問道。
    隻有一個還算看得認真的肥頭大耳男人撓了撓腦袋，接話：“好像是梅，梅花四。”
    “對。那現在那張牌去了哪兒？”
    “那不明擺著剛才被徐娘子插回去了嘛。”
    “可以請您上來一下嗎？”楊肖霆向肥胖男人招手。
    肥胖男子有些猶豫。同桌一高一矮兩個人譏笑道：“上去唄，看看他要玩兒什麼把戲。”男子這才上前。
    楊肖霆將牌放入對方手中，道：“你現在可以隨意組合牌的順序，確保不將牌的正麵露出來就行。當你覺得可以的時候，你可以停。”
    男人照做，折騰了半宿，台下有的人看得打起哈欠，催促道：“哎，你行了沒？”
    男人這才停手。
    “好，現在我不再動這些牌，你也不要再動。你知道最上麵的一張牌是什麼嗎？”
    男人搖了搖頭道：“俺怎麼會知道？”
    “那你說我知不知道？”楊肖霆問道。
    另外幾個被吸引注意的人在下麵叫嚷道：“你怎麼會知道，你不會透視。”
    “那現在請這位客人拿起最上麵的一張牌，翻開正麵，展示給大家。”
    這一刻，在場所有人，包括先前忙著算賬的魯掌管都抬眼看向台上。
    男人拿起最上麵一張牌，亮給下麵的人看。
    “梅花……四。”
    “真的是梅花四。”
    “這怎麼整的？”
    下麵的人開始議論紛紛。
    “非常感謝這位客人配合，你可以回到座位上了。”
    肥胖男一臉莫名，走回去路上還碎碎念道：“我明明看見他把牌插中間了呀。”
    “今天的戲法到此結束。如果您覺得值得觀看，您看著打賞。”
    徐娘子端著銅盆走到賓客中。
    “咚，咚，咚。”
    三個銅板落下的聲音，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楊肖霆看著銅盆裏可憐巴巴的幾個銅錢。心想這麼個整法，猴年馬月才能還清。要改變下策略。
    第二日晌午前，青鳳樓門前，徐娘子和楊肖霆每人手拿一遝手抄宣傳單，衝著路人叫喊道：傍晚青鳳樓精彩戲法表演。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最先到場二十位賓客可享有免費芝麻酥，免費芝麻酥囉。”
    櫃台後麵的魯老頭子瞥了眼門外吆喝的二人，抬筆，在賬簿上楊公子一欄記下“二十碟芝麻酥”。
    不出楊肖霆所料，天黑後，果真大堂座無虛席。
    梨兒一手一盤芝麻酥，走到前排幾桌客官身旁，脆聲道：“免費芝麻酥。”
    “哐”一聲。
    徐娘子一手鐵瓢一手銅盆。這次看著客官人多，怕後排的聽不見，用力過猛，銅盆中央被打得凹進去了一塊兒。他剛看到時，有些窘迫，可見周圍沒人發現，便也沒當回事。
    前麵出場和昨日基本一樣，楊肖霆唯一在後麵魔術部分做了些許改動。
    徐娘子從牌堆裏抽出一張牌後，展示給台下諸人。
    “大家都可以看到，這是一張方片三。”說著，楊肖霆一手拂過一邊發鬢，神秘地勾了勾唇角，完全進入現場直播魔術師的角色。攝像機呢？攝像機呢？好吧，沒攝像機。他繼續道：“現在我請徐娘子在這張方片三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插回牌中。”
    一聽這話，站在對麵的徐娘子對他擠眉弄眼。
    楊肖霆心下一緊，媽的，不是昨晚預演過一遍了麼，你該不會這個緊要關頭給小爺出洋相吧，魯掌櫃那還記著我的二十碟芝麻酥呢。
    完全出乎原先安排，徐娘子高高舉起方片三，放到嘴邊，印上大大一個紅唇印，。
    楊肖霆一陣惡寒，死盯對麵男人足足兩秒。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徐娘子早已千瘡百孔。楊肖霆轉回頭，臉上掛起親切無比的笑容對台下道：“下麵有哪位客官自願上來協助我完成今天的表演？”
    台下四五雙手舉起，楊肖霆點了個白發老頭，將牌遞到對方手中。
    “大爺，您重新整合下牌的順序。”
    “啥？蔥蒜炒蝦米？我沒點蔥蒜炒蝦米呀？我今天第三個到的，”說著，老人手指比了個三，繼續道：“不是說前二十個有免費芝麻酥嘛？”
    你媽，你知道我剛才在說什麼嗎？你舉個什麼手呀！
    楊肖霆吸氣，呼氣，再吸氣，麵帶笑容地將老人請下台，重新請上一位賓客。
    表演最後，當賓客解開最上麵一張牌時，全場一片嘩然。然後是如雷貫耳的叫好聲。
    徐娘子拿著銅盆走到台下。
    咚咚咚的脆響不絕於耳。
    楊肖霆心裏那個樂呀。看看眼下這冰山一角就把台下人給忽悠的。也不枉他當年高價拜街頭魔術師為師，他楊氏妙手怎不一個了得。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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