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四百七十六章:難避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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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娜始終抱著女孩安靜地坐在座位上,不管是馬車在路上突然刹停還是那名韋蘭商會的二階女魔法師踏入車廂,都未引起她哪怕半分的戒備和憂心。
    據此不難猜出,丹娜對他們的襲擊和劫持早就知情,所以才毫不意外,不見心驚。
    祭倒是先於其他的所有乘坐者們察覺到了不對勁,但也隻是來得及提醒了季拉·可芙多加留心,傑納看著她拉著可芙小姐一路退去馬車的後部,眉毛不由得挑了挑,梵布拉德爾家族的那些事,她看起來知情?
    在不知道馬車內有王族半身存在的情況下,季拉·可芙確實很有可能是目標,但考慮到黎明學派近乎人間蒸發的現狀,祭顯然比她處在更危險的境地,這一點她不會完全意識不到。就後續情況來看祭的應對沒有問題,反是那個黑院學生衝出去想要偷襲劫持者的時候,傑納用餘光瞥見曾是黑院主位監督生的阿德琳娜捂住眼睛痛苦地歎了口氣。
    在那位白院學生頂著刀子把失去意識了的車夫和偷襲的黑院學生拖回去之後,丹娜也確實有注意到幾名學生之間有在暗地裏傳遞東西,但或許是她不認為一群孩子能做出什麼有效的反抗,又或許是她以為他們即便謀劃成功,也不過隻能做到逃跑而已,所以始終沉默以應,既沒有試圖參與,也沒有打算引起劫持者的注意,畢竟按照伊裏亞的說法,韋蘭商會的人此前並沒有真的見到過目標,他們隻是循著傳遞來的消息一路追蹤而已,在這種情況下貿然接觸劫持者,大概隻會被兩方一道警惕。
    讓劫持者隱約覺出事情不妙的是一次劇烈的顛簸,傑納已經知道那是紅院負責人造成的,盡管他未能遇到當時鑽進了林地的馬車,但對接應隊伍的襲擊終究還是拖慢了劫持者的行進速度,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次的意外讓祭確信這是難得的可乘之機,待到馬車重新開始行進之後不久,學生們近乎是毫無征兆地動了手。
    丹娜的記憶裏並未出現學生們預先的準備,應該是壓根沒有發覺,但在之後對事件的敘述中,學生們都提到當時是祭提供了遮蔽,當然其中隻有凱羅萊雅·蘭希和季拉·可芙明確指出是使用了符咒,在其他人看來那隻是怪異的紙片而已。最初的一記冰刺將劫持者跟那名被他帶來的覺醒者分開之後,先前施術的黑院學生立即成了劫持者首要的攻擊目標,並在同伴和凱羅萊雅的幫助下成功擋下了最初一輪攻擊,與劫持者因為年齡最小就沒對祭多做留意不同,與會的眾人都知道真正能動搖局勢完成奇襲的隻有出身世家的祭,幾乎同時發現了在劫持者受限於凱羅萊雅的術式的時候,祭就已經不在原地。
    靈祈術……有過經驗的傑納立刻意識到了之前那一記冰刺的用意,絕不隻是用來轉移注意力而已。
    劫持者的反應不算太慢,很快也意識到了對麵少了一個人,隔空攻擊無果之後,不得已以毀掉武器和自身輕傷為代價試圖回頭救急,卻沒想到這一步也在祭的預期裏,隻見祭伸手前探又猛地一記下拉,原本垂曳滿地卻晦暗著不顯蹤跡的琴弦立時彈起拉直,繃成一張細密且流光熠熠的巨網,一下便把正回身要襲向祭的劫持者絞了進去。
    對此同樣有過經驗的傑納完全能想象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眼見著那些蒙著明金光彩的琴弦完全不受阻礙似的切進了劫持者的身體,如同熟碩的果實噴出汁液崩開表皮,傑納在嘴角抽搐的同時隻覺得右手似乎又泛起了隱隱的痛意。
    擊敗劫持者的過程過於迅速,迅速到幾乎也就是幾次呼吸的間隙,等丹娜發現身居二階的劫持者居然落入了下風的時候,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她看起來確實想過要幫對方一把,隻是在衡量過後放棄,大概是覺得在有這麼多三階在場的情況下,她未必能無聲無息地解決掉祭。
    之後便是一行人商議著逃離,很明智地沒試圖對外麵那位駕車的二階發動什麼襲擊,凱羅萊雅不合時宜地表露出的對劫持者的寬宥以及其他人難說是真心還是假意的阻攔似乎讓祭下定了決心,她開始放血製作咒陣,就算傑納對咒術可謂全無了解,也大致能從布置下的張數看出她確實心存殺意。或許就像她跟其他人說的那樣,她隻是想製造一個足夠將世家的目光吸引來的印記,但更大可能是為了斷絕後患,以免逃離之後又有誰提議回去救急。
    祭一劍接著一劍劃上自己掌心手臂的動作讓當時的馬車和現在的廳殿都陷入了為時不短的靜寂,似乎誰也沒想到她能在這樣的年紀就對人對己決絕到這樣的境地,中途雖然有人提議用自己的血來代替,卻被祭以血液不融的事實所拒,然而正是這樣的一個動作讓一直在旁默默觀察的丹娜驚覺她是楠焱家族的成員是第二任至尊的後裔,而她懷抱裏的女孩顯然是知道繼承人現在學院的,轉向丹娜像是想要確認一句,卻被丹娜用食指點了點嘴唇,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看起來像是防止其他人在得知她身份後再做加害或出賣,實際卻是為了防止己方的世家身份暴露,後續被祭重點關注在意。
    等到祭完成咒陣的時候,她的左臂上已滿是層層密密的割傷痕印,因為不長於治愈,【嗜血】也非普通兵器的緣故,隻能做到簡單的止血處理,眼見她起身的時候險些沒能站住,傑納的心都跟著提了一提,但隨之想起事情已經結束,祭現在已在星邸,有德蘭之王在旁,無論是這種皮肉上的傷勢還是靈祈術頻繁動用後造成的靈魂上的傷勢,都不會是太大的問題,即便有問題,那這世上也該是德蘭之王最能成為她的助力,如果連德蘭之王都無法從旁協助的話……
    如果,連德蘭之王都無法從旁協助的話……
    那這世上,也再沒有人能成為她的助力。
    
    想到這裏傑納微微一怔,旋即垂了下眼睛,支起手臂將雙手交握抵於嘴鼻,如果換一個普林賽斯人在這裏的話,立時就能看出這個動作的用意,雖然他既是魔法師更是世家的半血並無什麼信仰可言,但幼時的經曆終究為他的生命刻下過痕印。
    哪怕他並不確信自己該向誰希求什麼東西,卻仍是有了這樣短暫的一瞬,為這預感到了的、無可回避的命運。
    議桌旁的各個家族與普林賽斯都沒有太深的牽係,即便是地理位置上最近的阿德琳娜,也因為普林賽斯的信仰對女性的態度而不屑去了解相關的禮儀,隻有他左手邊的倫澤不甚明顯地轉過了視線,良久的注視之後,在心下輕歎口氣。
    處理完劫持者的問題之後,眾人便拿著從祭那裏得來的符,分組穿過馬車後部被凱羅萊雅蝕空的大洞逃了出去,唯一不同的是丹娜在落地之前就施展了時滯,借助星空確認過方向後,朝著距離最近的西方邊境一路行去。
    又是一層黑紗墜入水中,半空中浮動的霧氣已經遠比最開始的時候稀薄了。
    “……你覺得你能應對得了那種突襲嗎,”阿德琳娜並未轉頭,隻是壓低了聲音問詢,“在不了解她的體係的情況下,處於那樣的境地?”
    傑納聞言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隨後並無遲疑地搖了搖頭。
    琴引心法在密閉空間內的優勢實在太大了,隻用極小的消耗就能布置出避無可避的奇襲,即便靈覺能預先提醒,處在半空的時候也無法借力躲避。他先前還想或許【罪心】能斬斷她的琴弦,隨即又想起自己其實並未見過祭所持的琴的實體,就他偶然從家主的藏書中所知的那些來看,盡管三階之後對敵就不再需要實體的琴,但這些魔力所化的琴弦仍舊會以琴的實體為依憑,並複刻出相應的特性,所以有能力的製琴師在東域甚至比魔法師更受尊敬,考慮到她的出身,傑納覺得她所用的必不會是什麼普通的琴,在隻有一瞬的反應的間隙,自己大概不會去賭【罪心】能斬開她的攻擊,因為一旦賭輸,就會落到與劫持者相同的境地,更何況如果對東域體係和她的所長全不了解的話,也無從猜出她會使用琴弦偷襲。
    相較而言反是阿德琳娜有更大可能接下祭的攻擊,畢竟地係魔法以防禦為長,她的第一反應肯定是防禦而非是回避,在相同階位,僅選擇強化自身的情況下,地係精專又出身世家的阿德琳娜肯定會比劫持者受傷要輕,隻要應對不出錯誤,之後再用上那種銘刻過的月長石,脫身隻需瞬息。
    上首的卡戎無波無瀾地宣布著丹娜與劫持者勾結的實情,她先是以女孩長久呆在別邸無聊取得了帶她外出的許可,每天午後都帶著她去浮空陣下方等候馬車去托夫裏斯,之後或是陪她在書店讀一些無關魔法和課業的故事書或是任她去觀摩埃爾維斯珠寶匠們的工作,每次的活動都不是固定的,這樣帶著她出去兩三次,再之後她就會主動要求出去了,而每天丹娜都會在黃昏時再帶她乘坐馬車回到浮空陣,當這個行動的規律被固定下來之後,她便通過在托夫裏斯的某家旅店內取走一件寄存的物品為訊號,告訴商會的接應者們可以行動了,這樣做是為了避免與韋蘭商會的人見麵,以防被女孩覺察到什麼。
    之後就是倫澤出言陳明對韋蘭商會的處理了,會長及其家族成員以及一應的高層目前都已經被軟禁在了溫迪斯特家族的林蔓穀地,他們名下的產業和其他被控製的覺醒者們暫時還在清點和搜尋中,本次被帶來西恩特參與行動的伊裏亞·巴利安名為【停滯】,是非常罕見的時間能力的覺醒者。
    傑納倒是短暫訝異了一下風之世家行動的迅速,畢竟才過了三天,但倫澤提及韋蘭商會還有其他的覺醒者,便不難想到他們在其中必定會有所獲益。等倫澤提到【停滯】的時候,末幾位的特維希爾明顯有些意動,但見文森特和他的妻子均低著頭沒有交涉的意圖,便又都後知後覺地安靜下去。
    片刻的寂靜之後,卡戎再度抬起手來,操縱著一個較小但是凝實的氣泡與水麵交接在了一起。
    朦朧的光影再度從水麵升起,與閃爍著銀光的霧氣凝結落定。
    雨聲先於夜色從四麵八方滲入了議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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