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四百六十七章:思慮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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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楠焱祭再次於昏晦的深林中現出身形的時候,隻覺得天旋地轉外加頭重腳輕,腳下一軟險些跪倒在地,好在那個被她帶著在林域裏溜了一大圈的男孩已經從先前的數次施術間隙中感受到了她的消耗不輕,趕忙扶著她靠到了最近一棵樹的樹幹上,這才為她爭取到了喘息的空隙。
    她的魔力雖然還未完全見底,但過於頻繁的分離撕扯再重聚,已經讓她的靈難以繼續。
    以靈祈術進行移動的魔法,類似於將一滴水分成兩小滴,即便兩者並未接觸,在距離夠近的情況下,也會因為難以目視的軌跡有天然的重聚的趨向。隻是重聚其實不算什麼,至多是頻繁使用後會產生一種靈魂層麵遭受撞擊一般的隱痛,隻要靈祈術師自己受得住,倒也不會影響太多東西,最麻煩的反而是最初的分離,哪怕這種分離在使用靈祈術而非硬扯的情況下並不會產生痛感,但每一次的撕扯依然會讓靈祈術師丟掉一部分的靈,盡管這非常輕微,輕微到靈祈術師自己也基本感知不到,但太過頻繁地使用,積少成多最終還是會變成大問題,輕一些的就如同現下的祭一般頭暈目眩知覺不清,繼續消耗的話,被撕扯的就極有可能就不再是作為靈魂的外層、或者說靈魂溢出力量的靈,而是靈魂本身了。
    祭從沒在這麼極限的情況下頻繁使用靈祈術,主要的問題還是她的階位太低,一次分離和重聚的距離跟魔法場的廣度差之不多,哪怕她能使用靈祈術上的技巧讓魔法場在一定程度內變得狹長而拉長移動距離,對上二階,依舊是遠遠不及,更別提先前巡獵時留下的創傷,短時間內很難痊愈。
    這讓她多少猜到了身為靈祈術至高掌控的楠焱淳澈也不常用這種方式移動的原因,究其根底這仍舊算是一種對己身有害的魔法,本也不該長久依賴產生慣性,隻是白鸞的血液讓他們更有底錢揮霍一些而已。
    祭在樹幹處靠了片刻,適應了片刻腦內的眩暈,然後才將手伸進袍服的袖子,純憑觸感摸出半張符紙,此刻它正微微地散發著熱意。
    她用兩指將符紙夾住,在原地緩緩地轉了一圈,最終感受到朝向某個方向時的熱意陡然加強之後,才慢慢往那個方向行去,男孩隻能隱約感覺到她的一點動作,但又多少畏懼不敢問詢,隻能跟在她身後三五步遠的地方,一步一步地往某個既定的方向靠近。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在林間走走停停,半是因為祭不時要重新感應具體的方位,半是因為隨著走動而卷土重來的眩暈,但她最終還是撐住了,撐到某一瞬,朝向前方的符紙如同觸碰到什麼無形的壁障,並在其上激起大片大片的金色漣漪。
    那漣漪層層疊疊,遊蕩不息,無形的壁障在漣漪的幹涉下漸漸顯得透明,直至某一刻漣漪之後現出了一道身影,是仍做著西境貴族少女喪服打扮的季拉·可芙,她的指間同樣夾著半張符紙,在兩張符紙接觸到的一瞬,便有明金的火焰自交彙處燃起,兩人幾乎是同時鬆手,注視著那張符紙如燃燒的花朵般在兩人之間凋零。
    隨著漣漪止息,祭半回過身讓那個男孩先回到季拉那邊去,她自己則是再度將化形成古舊手鐲的【嗜血】召出劍形,有些麻木地在右手的食指上切過一劍,在距離最近的一棵樹的樹幹上,再度勾畫了一道鎖域符的紋形。
    隨著最後一筆血色落下,三人都鮮明地感受到了原本殘缺的壁障再度建起,祭忍住眩暈再度確認了一遍沒有漏缺,這才腳步有些虛浮地往內部行去。
    離開馬車之後,祭可用的符咒餘量就隻剩下了兩張,等待幾撥人逐一彙合,並發覺那位夫人和她帶著的小女孩失蹤並決定尋找的時候,兩個黑院的男孩及凱羅萊雅跟當時還不知道下落的那位夫人身上的斂息符便開始失效了,這讓她的餘量又恢複到了六張——馬車上最開始的三張雖然同是斂息符,但因為有其他的符咒結成咒陣,外加有祭的鮮血在旁,不出意外的話能夠維持得更加久長。
    最終一群人同意讓祭提出的跟那個男孩一道去找,因為其他人既沒有能夠無視障礙在林間穿梭的手段,也沒有誰能防住那個男孩作為覺醒者的能力,隻有祭帶著他的時候反會成為助力,祭這才又找出了僅有的四張隨身攜帶的鎖域符,另一張她都有點不記得是什麼時候寫好的匙鎖符,也叫尋物符或者雙子符。
    鎖域符是她常用的符咒,作用是製造一個不能承受攻擊,但在其完好時哪怕一階也無法聽取其中動靜的結界,非常適宜當下的情境,而匙鎖符就要冷門許多了,祭也隻是在練習尋人尋物的時候寫過那麼兩三張而已。要使用它的時候需要將原本的符紙從中段破開成完全對稱的上下兩截,分持其中一半的人能夠通過符咒產生的熱度來判斷另一半的方位和具體距離,當然以祭現在的水準來說,這種能夠感應的範圍會相當有限,這也是她得回到先前的藏身處附近再做感應,而不能循著感應慢慢走回來的原因。
    至於另一位持符者,在隱藏留守的這些人裏,祭最終還是選擇了季拉·可芙而非凱羅萊雅·蘭希,在隻有她們兩人知曉自己確切身份的情境下,人選本也隻有她們兩個而已,因為換了別人很難不會因為不了解而懷疑這種魔法是否有什麼額外的陷阱,做出什麼自作聰明的事情。而選擇季拉而非凱羅萊雅的原因,除開凱羅萊雅之前才馬車上動用過水妖的力量後狀態不是最佳之外,也因為她先前對自己處理那個劫持者的方式多少存在異議,加上巡獵時她的表現和另外的異血們留給她不算正麵的印象,讓祭覺得還是有必要以防萬一,反觀季拉,盡管比起凱羅萊雅來說不算擅長正麵攻擊,但家庭變故和後續的經曆都讓她的心思遠比凱羅萊雅要細密,而且她能夠擺脫她那一心謀奪她們秘密的父親也是緣於世家的援手,就算她不知道達伊洛在其中的作用隻知曉格朗德的參與,也不會在這種自身有可能會是目標的情況下危害同出世家的自己。
    做出這個決定並把另半張符私下交給季拉之後,祭多少為自己也開始考慮這些心生歎息,倒不是說這樣不好,畢竟如果被利用是注定會發生的事情,那麼有所取舍便同樣勢在必行。
    因為匙鎖符的作用隻是感應,同樣對咒術並無了解的季拉隻需要在感受到它發熱的時候拿著它走到感應最強烈的那個方向就行,被破開的兩張半符在重聚的時候會自行剝離一些強度不大的屏障遮蔽,也無需兩人再做攻擊,隻要祭在重新踏入隱藏範圍後將咒陣補好就行,因為符紙在馬車上已經用完,所以繼續以血液代行。
    季拉站在祭身後幾步開外的地方,望著她收回手後步伐不穩地繼續往火光所及的地方行去,有心上手去扶,但想起她衣袖下恐怕已經滿是因為取血造成的割傷印痕,終是沒敢貿然觸及,畢竟她的所長是思維夢境方向,同樣不擅長治愈。
    “沒有遇上她們嗎?”待祭走近之後,季拉才放輕了聲音問詢。
    “嗯。”祭的應聲裏充斥著清晰可查的疲意,“我們一路找到了接近西麵的邊境……但不知為什麼,進到一個範圍之後,靈覺傳回的反饋似乎突然有些不對勁,謹慎起見我們就沒再靠近邊境了,又在臨近的區域找過一圈,依然沒有發覺蹤跡之後,就隻好原路返回了。”
    祭並不清楚所謂的“封閉邊境”究竟能做到怎樣的地步,便隻好用靈覺反饋不妙來搪塞過去,反正這群人之中的覺醒者除了她就是那個男孩了,其他人中沒有人能強盛過他們兩個,自然就沒可能去查證。
    “……也就是說,她們有可能已經離境了嗎?”季拉一時有些憂心。
    “或許隻是我們找錯了方向,”祭多少無力地笑了笑,“你們這邊呢?”
    季拉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並沒有誰找到附近,”她說,“倒是有遠遠聽到狼群的嗥叫,萬幸它們並未靠近。”
    聽她提及狼群,祭的第一反應是那是依達法拉的雪狼,但細想一下又覺得無法確定,畢竟林域廣闊,她沒辦法保證西恩特隻有一個雪狼的狼群。
    不過它們並未靠近,倒是讓祭疲憊的思緒再度定了定,多少慶幸在找尋隱匿地點的時候,想起西恩特的南方並沒有直通林蔓穀地的路徑,這有不小的可能是因為有什麼魔物棲居此地,既然學院未作清理也沒對此做出提醒,就意味著對方即便心思不善,也多少能夠溝通,感受得到世家的威脅性,因此不會貿然傷害人類,隻要別太過深入就行,所以就建議先向南行再做躲避,自然沒提對魔物的猜測,以免誰再有什麼異議。
    狼群的並未靠近似乎從側麵印證了她的這個猜測,狼的遠離和並無南行的路徑大概率是出於同樣的原因,好的一方麵是就算劫持者還有餘黨,隻要他們還有腦子,就同樣不會往這邊靠近,壞的一方麵就是假如那些狼真的屬於依達法拉,意味著世家已經開始在林域進行搜尋,那南方也絕對會是最後會被搜尋到的地域。
    祭截斷了自己的思緒,重複的施術和思索隻會加重她的眩暈,現在最穩妥的做法其實已經擺明,就是留在這裏等待世家的搜尋,而非在自己已經幾乎沒有戰鬥能力的情況下,繼續在情狀不明的南方行進。
    躲藏處的中心區域是兩段橫徑有膝頭高的倒木和一塊尚算板平的石塊,圍攏著土坑石堆裏一叢並不旺盛僅夠照明和汲取些許暖意的火焰,仍舊昏迷不醒的馬車車夫正側躺在唯一稱得上是寬廣的石板上,墊著樹枝草葉粗糙紮製成的一片東西——當初負責將他帶離馬車的那位黑院三階沒有地係魔法的天賦,僅靠風魔法很難長時間地托著他行進,所以才紮了這樣一片拖橇,以便拉拽著他前行。除開那位擅長治愈的白院四階同樣坐在石板一側低聲誦念著治療的咒語外,剩下的兩名黑院學生則在同一段倒木處坐定,凱羅萊雅離他們稍微有點距離,手裏仍然捏著兩麵小小的妝鏡,似乎是繼續通過水鏡監視周遭的環境,見祭一行人回來,幾人同時抬頭往他們的方向望去,在確定他們身後沒有那位夫人和那個女孩的身影之後,有人有些憂慮,有人歎了口氣,有人似是想說什麼,但終究沉默下去。
    祭並未錯過他們的神情,但終究壓製住了自己的思緒沒有花力氣深想,她提著仍舊維持著劍形的【嗜血】,獨自走到了那段尚未有人占據的倒木那裏,在落座之前她順手般將短劍摜進了倒木,一聲悶響之後見短劍已經沒入木質至少四分之一,這才以劍柄為支點,將雙手和額頭都抵靠住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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