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琳娜又擺弄了那塊凝集一會兒，隨即用雙手將之捧起，嚐試性地往其中注入魔力——這不僅是在檢驗凝集的真假，也是在防禦異血家族有可能在其中布下的陷阱，引得祭跟傑納一道眼都不眨地望向她。
    被注入了魔力的月鷲凝集籠罩上了一層薄薄的清輝，當中浮遊著的霧氣也一道消散複又湧現聚集，而捧著它的阿德琳娜眉頭漸漸皺起，直至盤桓掌間的月輝散布開來蔓延全身，傑納剛要開口提醒，凝集之內光輝轉黯，阿德琳娜主動中斷了魔力的供應，睜開了眼睛。
    “看來是我想的太容易了。”她稍稍歎了口氣。
    “……怎麼了？”傑納出言問及。
    “我想要月鷲的凝集，是因為我想通過這份凝集用出一些月鷲才能用出的魔法，然後用寶石把它們複現和銘刻下來，”阿德琳娜單手將凝集小幅度地拋接了一下，“可現狀是，雖然能感覺到注入魔力之後產生了對周遭的幹涉，但卻無法直接利用，就像我作為一個地係精專無法直接使用火魔法一樣，甚至比那還有難度，畢竟元素魔法在有一階水準之後經過練習可以強行征用，但操縱精神或者亡靈或者更籠統的靈，隻能憑借擁有對應天賦，否則別說掌控，就連察覺都是未必。”
    傑納一時間有些啞然，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一趟獵魔可就真的是白跑一趟了。
    “在月光下應該是能做出有限的利用的吧？”祭小心提醒了一句，“……即使還是限定於有對應天賦，在月光的增幅下，應該也能通過血液中的光做到強行征用……”
    正轉著那塊凝集的阿德琳娜手指一停，認真想了想道：
    “……應該可行？我晚上會試一試的。”
    若不是祭提及她還真的忘了，她也是算作跟這位至尊繼承人的同輩人的，即使不是先知也無法顯現出任何這方麵的特異處，她的血液裏也有光元素流轉存留。
    見阿德琳娜重燃興致，祭以防萬一地做了句補充：
    “如果在月光下仍舊無法加以利用或者利用困難，我可以提供幫助。”
    “好！就這麼說定了。”阿德琳娜麵上的笑容一瞬奪目，隨之將凝集一把丟回了箱子裏，並把皮箱哢噠一聲重新扣住。
    一邊的傑納險些搖頭。
    比起一份凝集，甚至是一份獸王級的凝集，顯然還是一位至尊繼承人的好感和信任更有價值，更別說她還是一位被夢境與思維之王所支持的、七千年來最接近至尊之位的繼承人了。
    但他並未立即也未打算在之後做出提醒或者勸阻，在知道阿德琳娜的舊事之後，他基本可以認定阿德琳娜是不會跟懸岩禁宮一條心的了，而在對方還是院長閣下在學生時代的次位這件事，也排除了她是繼承人的可能，不然以那位的真實傾向，阿德琳娜根本沒可能做到帶她外出。
    更重要的是在院內有著如此多的世家出身的學生的時候，多一個立場相同的二階總好過多一個立場不明甚至是敵對的。
    “他們付了你什麼報酬？”阿德琳娜放好皮箱之後往祭的箱子那邊張望了一眼，“我記得戰前會議的時候你說過不要黃金來著。”
    祭將麵前打開的皮箱略略外轉了一定的角度，將內容物給身邊的阿德琳娜和對麵的傑納示出。
    並非是阿德琳娜那樣用皮革縫出的方格，而是一個蒙著一層白色金絲絨的略硬的襯墊，當中大大小小的凹槽內均嵌滿了淡金色的弧麵晶體，五顆大些的有棗子大小，餘下的十數顆也有拇指大，更多嵌在邊角裏的，最小的也有小指的指甲大。
    “……這是琥珀？”阿德琳娜多少有些訝異了，“我還真沒見過用這個抵賬的。”
    傑納也多少感興趣地湊過來看了，看過後眉毛挑了一下道：
    “是金珀啊，這個顏色有可能是希爾芬或是周邊地區產的，大概率是故意的。”
    就算日後因為這些報酬再生什麼糾葛，這些東西也是在世家的勢力範圍內產出的，隻要沒有人為的惡意痕跡，就追究不了蒼月會什麼。
    祭望著那些流轉著明金色澤的晶瑩閃爍，一時間也有點沉默，不要黃金或是等值的貨幣是可以想見的，她沒辦法直接拿回星邸跟瑞絲諾拉凱瑟琳她們解釋來由，但蒼月會給了寶石，她一樣有點不知道該怎麼保存使用，帶回星邸所要麵對的問題，跟帶回黃金是等同的。
    “格朗德小姐用得上這些東西嗎？”她多少無奈地問了一句，比起留在手裏要被追究來由，還不如換成其他的或者送出去算了。
    阿德琳娜趕緊搖了搖頭。
    “雖然琥珀在結晶魔法中的確能用來銘刻時間魔法相關的術式，但能做到的人，恐怕十個擅長結晶魔法的一階裏也挑不出一個，我還是不要浪費了。”
    傑納聞言不由笑笑道：
    “你還是留著吧，即使不做魔法層麵上的利用，將來也可以製作成飾品送人或者是自用的，不如說即使有了這些琥珀，你將來也少不了要去買其它的寶石的。”
    “……送首飾？”祭聞言微微一愣，在她的認知裏，至少在東域，女性成婚前以禮物形式收到的首飾大多來自長輩年節時的購置或所贈，可能笄禮時候才會從家庭成員以外人員那裏得到首飾，其他時候多是不在選擇中的，異性之間就更不必說了，飾物本身就有很強的“信物”意味，無故贈送說不準還要被人閑話的。
    “對你來說確實有點早了，”阿德琳娜見祭一臉的不解也多少露出了笑容，“但在需要送出禮物但又不是太確定送什麼的時候，贈送首飾確實是個很好的選擇。”
    “適用的場合還是很多的，”傑納補充，“生日、成年禮、結婚都可以送，對於魔法師，尤其是學院的魔法師來說，離校甚至是通過評定的時候也是合適的場合，春末蕾切爾通過三階評定的時候，茜娜就送了一對耳線給她。”
    這件事祭有印象，因為那是她們第一次參加寶石會的時候，那對耳線和“珍珠”憑證是被凱瑟琳一起買下的。
    “保管和將來的製作托付給埃爾維斯家族就行了，”阿德琳娜也猜出祭為難的原因是沒法帶回星邸，“學院學生的身份加上這次追獵的紕漏，他們不會好意思要太高的價格的。”
    祭認真地想了想之後還是同意了，雖說如果院長閣下問起，埃爾維斯家族大概率不會為她隱瞞，但在世家介入蒼月會的事情之後，還指著能完全瞞過院長閣下也是不太現實的。她起先還想寄放到楠焱留給她的店鋪，但想一想比起有還算能說上話的青院主位的埃爾維斯家族，自己對那些店鋪可謂全然陌生，再加上傑納提及這些琥珀的產地，萬一真的被追溯到了，那自己被卷入蒼月會的謀劃的事情說不準還會被報知重闕，雖說他們大概率不會理會，但終究還是留給他們了一個可能的責問院長閣下的把柄。
    想到這裏祭抽出手帕，從箱子裏挑了幾顆之後用手帕分隔包裹以免留下劃痕，準備回去或是下次再來的時候把這有限的幾顆帶去其中一家售賣金玉飾品的店鋪委托製作，一來算是示意交接，二來也是她確實缺幾件平常可戴的飾物，如果有提前囑咐，他們應該也能做成東域風格不那麼明顯的。
    看祭這邊決定好了，阿德琳娜便朝傑納的那隻箱子揚了揚下巴：
    “你的呢？”
    傑納略微無奈地搖了搖頭，跟祭一樣把皮箱轉過來麵對對麵的二人，就見皮箱裏塞著兩隻方盒，左邊那隻大約是銀質的，表麵鏤刻了許多彎月的花紋，其中擺放著一隻工藝品一般水晶心髒，跟阿德琳娜的那份月鷲凝集一樣，似乎籠罩著一層月色；而右邊那隻則呈現一種不常見的暗紅色，大約是什麼特殊的金屬，裏麵暗色的襯墊上則擺放著一團“火焰”，不住地搖曳變幻著。
    阿德琳娜的眉頭頓時一皺。
    “這個應該是你要求的月狼的，”她點了點那顆月輝鑄就的心髒，然後又轉向那團無聲燃燒的焰火，“但是這是什麼？你有要求過嗎？”
    她並未貿然伸手觸碰，因為隔開了這麼一段距離之後，那團“火焰”的溫度仍是清晰可查的。
    “沒有，”傑納輕輕地笑了一聲，“但是多少也是能猜到一些的。”
    阿德琳娜正要追問，祭卻反而先輕輕地“啊”了一聲。
    “……難道是那時候的赤鷲的？”她不是太確信地問道，因為傑納後來再次異化失控的原因就是有微量赤鷲血液浸染帶來的力量侵入，如果是那時候的血液主人的凝集，多少有了一些對應力量的傑納應該是會有些感應的。
    傑納點了點頭，隻是稍微留心一下他就注意到了，這份凝集內部閃爍的火光，是同他的心跳同頻的，這種共鳴即使微弱，仍舊是有所聯係的確證。
    “看來他最終還是死了。”他伸手將兩隻金屬盒子和外層皮箱的蓋子接連合攏，當時克洛蒂婭小姐的那一槍可輕也可重，這讓他一時無從判斷對方是當時就死了，還是後來被世家或是阿洛瑪貝爾方麵的高層處決了。
    阿德琳娜的神情一下精彩。
    “看來傳言是真的了。”
    “……什麼傳言？”傑納偏頭看她，眉毛微微一動。
    阿德琳娜的表情有些複雜，像是想笑，卻也含著些古怪的慮色。
    “他們說，世家為你殺了一名伯爵。”她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