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二百三十八章:醜聞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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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傑納並未答話,倫澤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麼,隻不太明顯地搖了搖頭說:
    “無論什麼時代什麼地點都不會缺少鬣狗的,甚至很多時候鬣狗的存在都不是一件壞事——至少能證明你是一塊肥肉。”
    傑納怔了一下,知道自己完全是多此一舉了,就像用鬣狗證明肥肉是肥肉一樣。想想也是,亞蒙家族敢發此問不過是不知道依達法拉的存在,不知道依達法拉就更不會知道依達法拉與世家體係的聯係,如果他們真的敢就這樣冒冒失失地上門去同艾克蕾爾談婚事,便是不提依達法拉,光是德奧這個一階就不是擺在那裏好看的,更何況,嗬,亞蒙家族未必就什麼都不知道,保不齊紅院主位回國之後,發現等著他的是老伯爵的一頓好揍……
    但這不足以成為理由,傑納無聲呼了口氣,這件事情上確實是他氣不過莽撞了,這是事實。
    倫澤捕捉到他麵上的愧悔,並未責怪,反而笑笑說:
    “不過這也算不上做了一件壞事——讓別人看不出你在想什麼,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好事。”
    傑納稍稍愣了一下,幾秒後反應過來是兄長在提醒自己可以適時地裝一裝涉世未深的小少爺,有些事情隻要自己心裏明白就足夠了。
    我對自己的演技可沒什麼信心啊……他在心下歎了口氣,隻想現在就一頭栽進床裏好好反芻一下今天的見聞……楠焱的靈覺、【罪心】、銜尾蛇尾戒、集會……這樣短的時間裏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身與靈的雙重疲乏下,遍身上下的每一寸血肉都呐喊著想要休息,不過在那之前……他抬眼望向倫澤,對方正好也微微側頭回望過來。
    “是想問艾瑟斯的事吧?”倫澤聲音平靜。
    傑納稍稍點了點頭。
    “她跟約希亞都是念的黑院,大了我三屆,跟阿德琳娜是平級,我跟他們都算不上熟悉,艾瑟斯和我們也沒有什麼交集,最多就是遠遠見過而已。”他停頓了一下,“雖然去年事情傳出的時候就隱約有點感覺,但因為平息的很快,也就沒有深想,今天有人問了,才覺得確實是哪裏都不太對勁。”
    倫澤望著他表示自己在聽。
    “首先是她死得很蹊蹺,不,或許應該說消息的傳出很蹊蹺?明明沒有找到遺體,也沒人知道前因後果,但無論是學院還是艾瑟斯好像都很平靜地認為她是死亡而非是失蹤,光這一點就很可疑,或者應該說,有很重要的信息並沒有公開給我們。”他一邊說著,一邊整理思緒。
    倫澤點點頭,示意他接著說。
    “然後就是,她很明顯不是因為急病或者是意外死的,甚至也不是單純違反學院規定死的——如果是這種類型的死因,學院大可以直接說出來,沒必要這樣語焉不詳,”他歎了口氣,“這樣一來問題就變成兩個了,一是,海拉爾是怎麼死的?二是都隔過一年了,就算中間確實有什麼問題,院方跟艾瑟斯也應該解決完畢了,這樣一個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又為什麼追查她的死因?是對學院不滿意,還是對艾瑟斯不滿意?”
    “還不錯。”倫澤輕輕頷首,“以往你至多想到艾瑟斯的死不簡單,就不會也不願深想下去了。”
    傑納聞言沉默。
    現在……不一樣了啊,他在心裏扯出一個苦笑來,自他決意繼續以魔法師的身份活下去時就知道,有些事就算自己不去想不去接觸,最後一樣會找上自己。
    到底是不可能真的如同生於雲端的他們一樣,做一個醫者,一生無憂無慮。
    見他沒了下文,倫澤便不輕不重地提示了一句:
    “在這件事上,學院的態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艾瑟斯——不僅僅是當時還在學院的約希亞·艾瑟斯,還有遠在北境冰嶺之上的艾瑟斯。”
    ……什麼意思?傑納心下一提,約希亞沒有追究,他去年就知道了,也短暫地奇怪過一下,但倫澤的意思是……艾瑟斯家族本身的態度跟約希亞是一樣的?也不追究?也不問責?
    確實,先不提是非的問題,兩個家族為這種在眾家看來的“小事”鬧開的確不會好看,但也不該是一副完全不想理會任憑學院處置的態度——哪怕海拉爾在族中地位再低也不該如此,但學院居然真的就按著他們的意思順帶著含糊過去了?為此連個具體的解釋都沒給……不,要是這樣,這種“沒有具體解釋”或許才是兩個家族所真正樂意得見的也說不定?
    “……是遮掩?”傑納猜測著開口,“是兩方共同的遮掩?”
    倫澤沒有回答。
    傑納微微抽了口涼氣。
    “……要兩個世家一起遮掩?如果真的是這樣——”
    “海拉爾·艾瑟斯的死亡是一樁醜聞。”倫澤輕輕地截住了傑納的話頭。
    傑納立時沉默不再追問,雖是半血他也是世家成員,回歸依達法拉之前更是在貴族家庭中成長起來,他比同齡人更清楚何謂“醜聞”,知道無論過失在誰,深究起來最後任何一方麵上都不會好看。
    畢竟,世家間的默契往往隻存在於大事上。
    “我這麼說並不是要你在這件事上去維護世家聲譽的意思,”倫澤看他一眼,淡淡地道,“就算發現真的有人在查也不用管,如果對院方而言也是威脅的話,那這件事從最開始就不會為人所知。”
    ……這?傑納不由愣住,隻覺得倫澤說的話前後矛盾,直到聽完後半句才隱有所覺。
    與其說是警告,不如說是……方向?
    這件事對達伊洛不是威脅,但達伊洛卻礙於世家聲譽或者別的什麼原因不能主動透露這件事情,但現在有人開始調查了,甚至調查人本身應該就是一個艾瑟斯……
    將真實情況透露出去其實是達伊洛所希望的?傑納感覺自己隱約捉住了倫澤話裏的意思,回想一遍發現倫澤的說法沒有任何問題,表麵意思是學院幫艾瑟斯遮掩了這件事並當做不知道,所以再有什麼狀況都不用去管,實際意思是我們希望你翻出這件事的真相,而這與院方無關,我們沒有也不會說這是我們的希望。
    他一時默然,知道這大概就是自己的第一個任務了,這是學院希望,卻不方便去做的,而他得幫著那個隱藏在學生們之中的調查人,通過在知情人看來的不知情人的合理方式找到真相,就算最後事情敗露,艾瑟斯也無話可說,畢竟達伊洛沒有透露,也沒有提供幫助。
    嗯……這一點不是太難,想到這裏他無聲地笑了一下,畢竟那位“調查人”可完全沒有隱瞞自身的意思,而等自己轉入青院,跟黑院的接觸機會就會大大增加,嗯,這也是跟黑院建立聯係的好時機。
    他想了想,最後還是試探著補問了一句:
    “如果艾瑟斯最後察覺了……”
    ——這看起來是在問如果艾瑟斯發覺了有人在查這件被他們著意遮掩的事後會怎麼樣,實際上卻是在問如果艾瑟斯發現了達伊洛在這件事上不僅是默許甚至是推波助瀾後會怎麼樣。
    “我不是說過了嗎,”倫澤目視前方,語氣平淡,手杖點在路麵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如果對院方而言也是威脅,那這件事從最開始就不會為人所知。”
    傑納心中一凜,想起洛歐斐當麵承認過學院內有王族存在,就在他們離開劍塚的路上。
    ……西恩特,或者說幻森,從古至今都是,也隻會是德蘭的王庭,而學院,永遠隻是表象。
    “不說這件事了,”倫澤輕描淡寫地轉過話題,“選新狼主的事情考慮好了嗎?”
    傑納還沒來得及從感慨中脫身,就迎麵遭了這樣一問,當下茫然,張了張嘴巴。
    “……啊?”
    倫澤出乎意料似的挑了挑眉毛。
    “你不知道?”
    傑納誠實地搖了搖頭。
    倫澤停下腳步,深深地吸了口氣。
    “都過了這麼久了……沒有人一個人告訴你?母親,或者蕾切爾和你身邊的萊森,或者家主?”
    傑納默然搖頭。
    “蕾切爾應該還不知道詳情,她估計以為我傷得太重才留下,早晚還是要回洛斯羅蒂的,萊森大概率也是,至於母親……”他頓了頓,“從我受襲那天到現在,還沒有見到過她。”
    倫澤閉了閉眼睛,胡桃木的手杖杵在地上,宛如細瘦伶仃的枯樹直至死前都在努力紮根的模樣,他似乎是想要笑,但最終出口的隻有一聲歎息。
    “是她的作風,”他不帶什麼感情地評價了一句,繼續向前邁進,“家主呢?你最近應該能常常見她,她也沒有跟你說過什麼?”
    “家主不常在房間,”傑納據實以答,“除了休息用餐和處理必要的事務外,基本都在塔頂的溫室裏,而那個時候是不允許有人去拜訪的,就是出了天大的事情也要等她自己出來。我之前走動不便,隻有家主探望時才會見到,討論的也多是傷勢和精神方麵的問題。”
    ——當然還有花毒,作用和適宜的劑量,以及在他身上的應用方案,但這就跟【罪心】一樣,他暫時不太想讓倫澤知道。一旦倫澤聽說花毒被用在他身上甚至還準備長期用下去之後,大概立刻就能推斷出院長閣下那所謂的“調整”到底是怎麼回事,就算他不知道相應的後果,也免不了平白擔心一場,而在他看來倫澤會不知道的可能性非常小,當世能走到一階這一步的千餘名魔法師,沒有一個會對這種“非自然”凝結的魔力全無了解。
    倫澤沉默了一會兒。
    “我不知道家主是怎麼想的——沒人能知道,但從我的角度出發,是希望你可以試一試去做狼主的,”他微微偏頭看向傑納,“你總該知道狼主是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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