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二百二十七章:偶遇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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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並沒有接話,或者說她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阿德琳娜和她之前遇到的人都太不相同,隻好不作回應。凱瑟琳似乎預見了這種即將到來的沉默,趕緊沒話找話似的問了一句:
    “阿德琳娜姐姐來托夫裏斯做什麼?”她問完自己都覺得這話問得太沒水平,隻要不違反學院的規定,沒課的學生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凱瑟琳仍舊努力端住了臉上好奇的神情。
    阿德琳娜不以為意地抬了抬藏著小刀的左手。
    “來配刀,”她說,“上周實踐又碎了好幾把,過來補點新的——別轉移話題,見習生別想著養寵物。”
    她用一種教訓的目光盯住略略有點不以為然的凱瑟琳:“魔物永遠是魔物,就算體型和性情都有選育過也是魔物,不是誰都能掌控,也永遠存在危險性,有約束力的契約是相當大的精神和魔力支出,控製不好傷人傷己。也別總拿赫德奧德勳爵做例子,他可是貨真價實的一階,才不定契約也行,隻要不撞上凶獸,一階在魔物堆兒裏能橫著走。”
    祭反應了兩秒才想明白“赫德奧德勳爵”就是德奧,對他是一階這件事沒有太多意外的情緒,畢竟他有個身為白院負責人的弟弟。隨即想起那段在荒澗之底黑潮之下窺見的屬於倩曼的記憶,想起荒原之上化形為人的野獸在祭司們的注視下,虔誠地親吻侍主鮮血淋漓的掌心。
    古老的年代裏還是應該存在那種近乎殘酷的單方麵契約的……也不知這些東西有沒有延續至今,她略顯怔然地想著,別的她無處探尋,但那記憶裏的野獸和少年,卻已確鑿無疑地不存於現世裏。
    凱瑟琳微不可見地撇了撇嘴,知道阿德琳娜這話更多是對著自己,祭不會有這種問題。她對自己的認知也十分清醒,盡管眼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世家孩童多跟她一樣是四階,隻有少數拔尖的能過三階評定,但這看似微末的差距要不了五年就會殘忍地拉開距離——如祭跟阿德琳娜這樣的,十五六歲衝擊二階評定完全不會有什麼問題,進展順利不到二十或者二十冒頭就能過一階評定,正式立於當世的巔峰之地。而自己在三階之後大概率會非常艱難,在旁人衝擊甚至已經成為一階的時候,自己大約還在為二階努力,說不定永遠都沒有成為一階的可能性。
    其實二階著實不弱,時至今日以一個二階的水準投誠,仍舊能在不少國家撈個爵位,甚至強如普林賽斯和奧爾特米亞,也不敢保證自己每代都能有位二階水準的繼承人做國王。問題在於她出身世家,這個世界上一階最多的地方,世間統共一千多位一階有七成在世家之內,一成多散布在世家相關血係,一成歸於大國王室和貴族,最後不到一成零散出現於其他勢力,且有相當大的可能被吸納到前三種去。這就導致了世家內部但凡有點門第的孩子們都以成為一階為此生目標,遑論楠焱祭跟凱瑟琳這樣的族長直係,她們的父母雙親,叔伯師長,凡是認識的長輩,基本都有一階的水平。
    這樣的出身和環境就決定了她將來要麵對的差距會是相當殘酷的,父親在世時望向她的時候,盡管有小心掩飾過,但往往仍能窺見愁緒。凱瑟琳知道自己的將來無外乎是在學院念到畢業,等到年齡之後就和過世的羅德勒斯叔父一樣,被安排著在依達法拉族中挑一個看得順眼的人結婚,在哥哥能比自己多活幾百年和明顯不可能留下子嗣的情況下,下任的院長大概率會從她的後代裏挑一個一階繼承,而她的天賦不佳無疑將縮減她的挑選餘地,她的一生早早被規劃完畢。
    她還未曾看過沿途的風景,就要直接被送抵目的地。
    
    見凱瑟琳雖然不太情願但到底沒有反駁,阿德琳娜也就沒再多說什麼,隻道個別道:
    “我就先走了,埃爾維斯的珠寶行今天進新貨,去晚了就沒什麼好東西了。”她說著,對著祭輕輕眨了個眼睛。
    ……她是什麼意思?注意到了的祭略顯遲疑地想著,跟凱瑟琳一塊兒目送阿德琳娜遠去。
    “珠寶行啊,”凱瑟琳若有所思的嘟噥了一句,“阿德琳娜姐姐的消息應該可信,畢竟都是主位,格朗德又是地之世家。”
    她略顯探尋地望向祭。
    祭點了點頭,跟著凱瑟琳一起繼續往埃爾維斯街行進,順便從凱瑟琳的話裏聽出四位主位監督生的關係應該不錯,至少青院和黑院不錯。
    但剛剛那個眨眼是什麼意思?她應該不知道【裏墨之淚】的事情,畢竟達坦納本國的貴族們都沒認出來……祭無意識地舒張了一下左手,那隻鑲有碩大金曜石的連指手鐲正戴在她的左手上,銀線隨手部動作相撞又分離。
    無論如何珠寶行早晚要去,不光是換掉手鐲上的金曜石,還有她帶來的飾物大多數都適用於東域,在學院戴著會很怪異,但一件都不戴也不符合她受到的教育,如非必要,這甚至有些失禮,甚至包括【嗜血】……祭摸了摸重新押回鬢上的銀質鬢花,覺得有必要抽空鑽研一下化形術,把【嗜血】變成別的什麼東西,因為上麵那形似紅寶石的晶體變不掉,如果變成戒指肯定很累贅,臂環或者手鐲就應該都行,呃……還得留個尖銳的地方,要平時傷不到自己,關鍵時刻還能立馬見血……再想想自己完全不擅長的化形術,祭頓時頭痛,覺得好複雜。
    凱瑟琳的原因也類似,她的年紀還不到正式參與舞會,擁有的首飾不是太過孩子氣,就是繼承自母親的家族珠寶,不適合她當下的年齡。雨霧節上先知贈送的沉珠雖然合適,但屬於宴會首飾,太過貴重也太顯眼,不適合日常佩戴。想到這兒她忍不住鼓了鼓臉頰,哥哥跟巴洛森都是男人,完全想不到這方麵的事情,而瑞絲跟諾拉按規矩也不能主動跟哥哥說話。
    就在兩人各想各的一時無話的時候,凱瑟琳又停步了,祭有點想笑,剛想問凱瑟琳走這一路能遇見多少熟人,就聽見凱瑟琳有點遲疑,甚至帶點顫意地開口了。
    “……傑納哥哥?”
    傑納?之前白院負責人來的那晚說失蹤了的那個?祭聽後一愣,趕忙將目光挪向了凱瑟琳所望的方向。
    凱瑟琳望著的是街角處一家不算太大的店鋪,祭從空氣中飄蕩的香甜氣味跟通透的玻璃櫥窗推斷這家店應該是賣點心的,刷成紅色的店門正在緩緩合攏,門後的銅鈴叮鈴作響,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正從台階上走下,身後為他關上店門的是個看起來像男仆的年輕男人,懷裏抱著一個頗為顯眼的紙袋,紙袋跟店鋪的招牌上都有一個寶石的輪廓形狀和招搖的花體字組成的標識。
    祭其實不是第一次見到傑納,在剛來西恩特的那天,阿德琳娜向自己擲刀的時候,這名少年就和他的兄長德奧一塊坐在後麵,看起來不光認識而且很熟,隻是祭沒有跟傑納說過話,對他的印象除了後來遭遇了些不好的事情外就隻剩了一條:
    他長得很漂亮。
    祭望向那少年後,不由暗自歎了一句這印象真是半點沒錯。
    因是假期,並且聽說之前白院的負責人為這位白院的次位辦了休學,所以他毫無疑問穿著常服,甚至是比較正式的常服,跟天氣不太相符的是他在襯衫外套了一件繡有暗花的、把腰線勾得極其明顯的白色馬甲,肩上還披著一件看起來並不輕薄米白色外套,少年尚未抽生的身量加之原生的瘦弱再加上這件披覆於身的外套,越發顯得他纖細伶仃,如若擎有花朵卻在風裏搖曳著的隨時能折斷的花莖。
    他的麵相是相當柔和的那種,但不是說他的線條柔和,隻是相較於他的性別和年紀的柔和,他的麵貌仍是西境人典型的輪廓明晰,不經意間一眼望去足稱驚豔,既能當成纖弱美豔的少年,也能當成略顯英氣的少女。他白金色的卷發似乎被相當仔細地打理過,柔軟地順頸肩垂落下來,跟蒼白的麵色一道襯得一雙焰色的眼瞳分外顯眼,如火焰般靈動生輝。
    不知他的發色是隨了誰……德奧是金棕,而那位倫澤萊洛特先生則是銀白,若不是預先知道,可全然看不出他跟這兩位是親兄弟,反倒是倫澤萊洛特先生跟院長閣下要更像一些,當然隻論精致程度的話,還是麵前這位跟院長閣下比較接近……該說不愧是一家子嗎?不過之前沒聽過也更沒見過那位公爵和公爵夫人,那位公爵也……
    祭及時在目光明顯到失禮前收回放空,而走下階梯的傑納顯然聽到了凱瑟琳略帶顫意的一聲呼喚,便循著聲音看了過來,陽光下蒼白到幾乎無質的麵龐上勾起一個柔和淺淡的笑容。
    “茜娜。”他輕輕地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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