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一百一十一章:王緘·墨憶之章·隱匿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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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波維爾薩不參加?”站在大落地鏡前的蘿絲聽瑪麗安念完了出行名單後驚疑地回轉了半個身子看向身後的侍女,“這樣的活動決定著作為祭司的最後評定啊。”
    比少女稍顯年長的侍女板著臉把她扳回了鏡前,這才垂下頭仔細打理起她白色獵裝上頗顯雜亂的束帶來——為了方便行動,需要人從旁幫助綁緊。待到多餘的束帶末梢都被仔細掖好,才不鹹不淡地添了一句。
    “這跟那位小姐又有什麼關係?自從儀式之後,帕波維爾薩家的次女要嫁給琉蒂亞斯的次子這件事,就算在下人裏也算不上什麼秘密——聽其他的侍仆明裏暗裏都提過,即便是在祭司裏,也有不少人羨慕帕波維爾薩小姐的好婚事呢,要不了幾年大概就會是公爵夫人了呢,岩盾城公爵還真是費心。”
    ……好婚事麼?蘿絲腦海裏想起儀式當夜那人的無禮無狀之舉,麵上不由顯出一抹厭惡。
    “那可真是不見得。”她輕聲說。
    “您說的是,”瑪麗安低順著眉眼,手下卻未停,“爵主的妻子很少有好做的,私下裏能做到和睦互敬都已經非常不易,不少人家甚至在外人麵前都懶得演戲。但終歸那位小姐眼下是抽不開身了——大約要忙著訂婚儀式的事情,左右就算她參加了這次出行,也沒辦法在她離開埃利薩前升至高階祭司了。”
    “說得也是。”蘿絲扯了扯嘴角,鏡中映像的少女仍舊精致端靜,難以看出神情。
    
    距離儀式已經過去了十天,是早先定下的帶領今年新進祭司殿的低階祭司前往銀木林的日子,由於超過十六歲的人類無法看見也無法進入銀木林,即便是存在風險的遠距離行進,也不會有成年的祭司或者隨從陪同,曆年來都是自已有的祭司中選擇職階較高或是資曆較老的,眼下埃利薩十六歲以下的高階祭司暫且隻有蘿絲一人,因此全然沒有理由推脫。珂萊爾曾打過招呼說會隨同前往,但之後都沒有再傳來任何有關的消息,蘿絲猶豫過幾天,最終還是放棄了前去問詢——雷可以在人前稱她是“未來的王妃”,但她卻並不能真的以達坦納的王妃自居,無論是以珂萊爾的境地還是她杜德絲的姓氏,她都清楚珂萊爾最後的王妃一定不會是自己——前王後的母家,也是蘿絲的母親西莉絲的母家埃德林德空居高位不斷衰落,不向珂萊爾提什麼過分的要求已是不易,更不要說能在權力博弈或者財政方麵給予他什麼幫助,如果珂萊爾有朝一日坐上王位,他真正需要的是一位品行服眾權勢過人的家族所出的女兒來做王後。
    奇怪的是蘿絲並不覺得有什麼好難過或是遺憾的,盡管她同珂萊爾認識是進入祭司殿後一兩年的事,王家也多少顯露過撮合兩人的意思——當然究其原因大約是母親西莉絲與眼下聲名鵲起的第二任至尊楠焱熾是舊識的關係——但蘿絲從不認為自己會和珂萊爾在未來有什麼牽係。那種感覺有些不好形容,像是親密的舊友,又像是一同長大的手足,但要比那還要緊密,有時她甚至會錯覺他是隔過水鏡和迷霧之外的另一個自己,與周圍人交涉是需要留心的距離感和有所保留在他麵前似是完全沒有意義。
    明明該是這樣緊密的關係,蘿絲卻莫名地生不出不想讓人介入的心緒,仿佛內心的某處在潛意識中堅定著,他們二人存在著某種無法割裂無法淡化的關係。
    馴服的馬匹們一早便被祭司殿的侍從牽到了大門之外,此間與會的祭司們都在一樓的大廳內集合,輕靈飄逸但不便行動的祭司長袍全部替為易於行動的獵裝,留著長發的也盡數將頭發高束或者盤折在頭頂。蘿絲整理完後自房間下到一樓大廳,早來的祭司們已經等在那裏,這時候正圍在一處,不免心生好奇。
    蘿絲隻不經意偏頭去望了一眼,這一眼卻差點叫她從樓梯上摔下去——被人們圍在正中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換了白色獵裝,跟其他祭司們一樣披了一件白麻鬥篷的珂萊爾。
    “……你們在幹什麼啊?”好不容易分開人群的蘿絲朝裏麵一個個子高挑的少年問去,少年見來人是蘿絲,便笑彎了眼睛。
    “杜德絲來的正好——這位是今天被臨時送來跟我們一起去銀木林的喬,是東麵耶利德城的祭司,這次是因為要升任高階祭司才來跟我們一起取靈杖的,也真是少見啊……在埃利薩宮之外還會有這麼年輕的從高階祭司,要不要幹脆調到埃利薩算了?”少年狀似親熱地攬住了珂萊爾,或是說,喬的肩膀,被攬住的少年似是有些苦惱地笑著,卻並沒有不愉之意。
    年滿十六歲的王城祭司要麼成婚要麼被外派去其他城市繼續擔任祭司——與王城祭司不同,外派的祭司們無需舉行每年一次的祭靈儀式,他們的職責多是安撫駐地附近的亡魂以及殘餘魔力,有時也擔任駐地的醫者或者導師,在找到有適宜天賦的孩童時也會將其收為門徒,這樣即使某一段時間內沒有新的王城祭司進駐,也能保證一座城市內始終有祭司駐紮。但因其職責輕鬆的緣故,作為門徒而成長起來的祭司們隻要不晉入高階都沒有資格持有靈杖,而大多數門徒祭司熬成高階祭司時,也早過了十六歲這個能夠接觸銀木林的年紀,為此除前王城祭司,其他的祭司們幾乎是永遠沒法擁有自己的一根靈杖的,喬這樣的特殊案例也就顯得非常稀罕了。
    喬好不容易從高個少年那裏掙脫出來,神情溫和地望向一旁明顯有些呆滯的蘿絲,唇角銜了些許戲謔,微微彎身道。
    “應該不是第一次見麵了,杜德絲小姐。”
    蘿絲被他這一禮嚇得一個哆嗦,殘存的理智讓她條件反射般地遞出右手,任少年人接過,在手背上烙下輕輕一吻。
    一些年紀小的女祭司在人群外圍發出不知是羨慕還是驚訝的感歎。
    “咦?你們認識?”高個少年望著明顯有些魂不守舍的蘿絲挑了挑眉頭,“啊……這麼說耶利德城好像是在……”
    終於回魂的蘿絲趕忙接過話頭,“——在浮月灣境內,我八歲的時候跟著姨夫姨母拜訪海辛本家的時候在那裏住過一段時間,因為那時候就有在考慮要來埃利薩做祭司了,那邊的祭司殿也去過幾次……”大概吧。
    八歲時候拜訪海辛本家這件事確實是真的,當初安排姨夫約爾·海辛到邊境的那位兄長如願迎娶了堂妹做了浮月灣侯爵,隻不過在國王的心中,這位旁支次子的地位和重要性早就遠遠高過那個真正坐在侯爵位置上的人了。大部分貴族們也都聽過風信,約爾在日後肯定是要被單獨授勳的,以眼下的境況看,大約無論如何也低不過侯爵去。舊年蘿絲還暗戳戳地猜測那位浮月灣侯爵看到約爾的心情大概就像吃了蒼蠅——異常惡心,但又得罪不起。
    做祭司這件事也確實是在那之前就有想法了,畢竟海辛夫婦時常要作為國王的特使巡遊國境駐軍,說實話比滿世界征戰的杜德絲夫婦清閑得十分有限,蘿絲年幼時尚可托管給仆婦和家庭教師們養育,但年歲漸長後魔法的啟蒙和貴族間的禮節,仍舊需要絕對可靠的人教習,埃利薩宮是再好不過的去處。
    “畢竟已經過去六年了,杜德絲小姐一時認不出來也很正常。”喬仍舊銜著一縷溫和的笑意,“聽說杜德絲小姐已經是高階祭司了,這次前往銀木林,就要麻煩您帶隊了。”
    “呃……不敢當不敢當。”蘿絲委實適應不來這種談話方向,隻迅速環顧一圈周遭的祭司們,“人都來齊了嗎?沒有人缺席的話,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周遭的祭司們上報情況,在核對過一遍名單之後,年長些的會騎馬的祭司們紛紛上馬,而一些年歲太小的則坐了備好的馬車,一行人身覆純素,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埃利薩宮的大門,行過長街時,周遭民眾無不停步退避。
    在這個國家,祭司們的地位始終是超然的。
    蘿絲默默地想著。
    喬回望一眼行進著的白色隊伍,視野間迷霧驟起,隔過無法細數的歲月之後的某地,寬闊的廣場兩側,有黑色的車馬隊伍行進,與他們向著城外進發不同,那漆黑的隊伍所向,是城市的中心,唯一不變的是佇立街畔的民眾,仍如今日一般停步退避。
    還不及他從幻境中看到任何可能作為細節的情景,少女特意壓低的聲線就衝散了眼前的一切霧氣。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怎麼——怎麼能就這麼混在祭司裏一起去了!連個護衛都不帶!如果出了什麼事情——”蘿絲咬牙切齒的聲音飄進他的耳朵裏。
    喬捏了捏鼻梁長長地歎了口氣,“我要是為這件事專門帶個護衛隨行,不更是明擺著告訴所有人這次的隊伍裏有問題?你大可以放心的,我平時不怎麼在人前露臉,更不要說是用這幅樣子,就算有遠遠見過我的,大概也認不分明。”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蘿絲愈發悒悒,不太放心地回望一眼身後的祭司們,“你確定這次來的人都不認識你麼?裏麵公爵家出身的小姐少爺可不止我一個而已哦。”
    “為了避免父王跟母後不快,我很少與高位的貴族們有直接接觸,”喬神色自若,“自然埃德林德家不算,這次跟來的人麼……”他向後望了一圈,目光在那高個少年身後的一個蓬亂頭發的少年麵上稍稍停了停,“大概吧。”
    蘿絲對這樣模棱兩可的回答顯然不太滿意,但除此之外也暫時采取不了什麼別的行動,白色隊伍穿過衛兵駐守的城門,向著城外的原野一路行去,蘿絲才後知後覺地又問了一句。
    “所以?你這次跟在祭司隊伍裏出來是想做什麼?你應該用不到靈杖這種東西吧?”
    “是啊,”喬的麵上浮出一個頗具意味的笑來,“與其說是來找靈杖的,不如說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蘿絲輕夾馬腹,敦促白馬跟上喬的速度,“銀木林生長的曠野,應該不會有人居住才對吧?”
    “那個人是一定會在的哦,”喬輕聲說著。
    “為了履行……三百年前的約定。”

    作者閑話:

    頭暈中,看顯示器這種大麵積發光體巨受罪,外麵熱得要命,不想去醫院,一個字,慘。
    王緘·墨憶差不多要到中後段了,之後會慢慢講一些關於德蘭跟舊世界的事情,其實比起一代代新生沒有記憶的德蘭之王,王族們對舊世界要了解得多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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