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八章 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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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府戰場上終是肅州軍取得勝利,大挫燕雲十六州,將其成功截停。蕭啟軍見大勢已去,終於放下武器投降。
多少人見了那麵寫著“肅”字的旌旗,紛紛濕了眼眶。
自開德府失守至如今大獲全勝,曆時二十三天,由最初的三萬禁軍對抗四十二萬大軍,大大小小十幾場戰事,如今城牆猶在,帝都汴京又迎來了新的朝暉,不可謂不是奇跡。
寧琅翻身下馬,看著身邊一個個喜極而泣的人,蕭懷劍陳源衛業征三個人互相擁抱,連兩個鬥嘴鬥了十幾年的人都相互攙扶著踽踽過來。
及至近處才聽見兩個人的聲音。
柳文清:“你說你打仗也穿的這麼花枝招展的,是怕別人萬軍叢中找不到你怎麼著?”
蘇蠡:“是是是,您厲害,跟從糞坑裏爬出來似的別人就對你手下留情了是吧?”
柳文清:“你是不是找抽,我給你擋了多少刀你沒點數嗎?沒有我你早成刺蝟了。”
蘇蠡:“我還沒說你,帶來的火藥是些積年陳貨吧?還挪平汴京城,連響都不帶出一個的。”
柳文清:“你長著兩隻眼是找屎吃的嗎?那麼長的引線,敢情我是讓你提溜著玩的啊?”
眾人:“……”
寧琅鎮定吩咐道:“清點傷亡,敵軍俘虜圈地為牢一一盤查,同時派人在方圓幾裏搜查,蕭啟隻怕是望風而逃了,務必要把他抓回來,肅州軍代替禁軍先擔任汴京城的護防職務,同時安排城門城牆修繕事宜,禁軍修整幾天再做安排。”
士兵領命下去。
“你們……”寧琅看了看剩下的幾個人,“隨意吧,我還是罪臣之身,天下兵馬大元帥還是九皇子,回宮複命便由你去吧,我回將軍府等候發落。”
寧琅對眾人笑了笑,牽著青雎轉身往回走。
“哎,等等我,”蘇蠡擺脫柳文清跟上來,“好久沒見寧老將軍了,老爺子脾氣還那麼火爆嗎?”
“我也去,”柳文清緊跟上,“你家那個小丫鬟嫁人了嗎?沒主兒的話送給我罷。”
青雎踩著坍倒的南薰門入城,這門曆經大楚幾代皇帝,屢次將敵寇隔絕門外,風雨中飄搖了一百多年,終是三根千斤門栓盡斷,在這場大戰中宣告退役。
三個人打馬過巷,悄寂的汴京城像沉睡了一般,不聞一絲響動,不見一點火光。隻是這一夜並沒有幾個人能安穩入睡,隻怕是皆在黑暗裏惴惴等著天命降臨。
等到轉入將軍府所在的街巷,寧琅倏忽一愣,隻見遠處一點光亮忽閃,像天邊一顆殘星為迷途之人引路。
整座汴京城裏沒有人家敢亮燈,都怕萬一敵軍入城自己成了眾矢之的,唯這一點光亮映在眼底,化開了一夜肅殺帶來的冰寒。
隨著馬蹄聲漸近,那火光動了動,一席白衫從門口出來,挑著一盞八角玲瓏宮燈步步上前,燭光幻明幻滅,雖飄搖微弱,卻浸透深沉夜暮,引著人一路向前。
及至近前,那小人兒停下腳步,抬頭衝人一笑:“師父,你回來了。”
下一瞬便被帶著夜色森寒的玄甲拉入懷中,腦門直撞的生疼,那人一身的血腥氣,都蓋住了隨身自帶的冷香,白束卻覺得從未有過的安心,隻願此生都溺在這懷裏,再也不鬆開。
“我回來了,”寧琅握了一天一夜寒鐵槍的手在抱上那小人兒柔軟身段之後竟有些發抖,有些事在戰場上他不敢想,怕牽掛太多反倒來不及實現,如今卻一股腦湧上來,將人從懷裏拉開幾寸,緊接著一雙帶著幹涸血跡的手托著那張玉潤小臉,俯身下去。
還是血腥味,也不知是他的血還是別人的血,唇齒幹涸,這一日肯定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思慮完這些之後白束才意識到那是一個深情繾綣的吻。舌尖輕巧撬開牙關,而自己竟不知何時配合著與其勾連在一起,鼻息縈繞,他仰著一張臉本就來的艱難,那人尚還覺得不夠,一隻手插入發間將人又往裏按了幾分,恨不能吃幹抹淨將人吞下肚去。
無關情欲,卻用情至深。
及至鬆開,頭首相抵,寧琅指腹摩挲著白束眼角那顆小痣,輕聲問:“在等我?”
白束點點頭:“嗯,等你大捷,等你回家。”
“不怕等來的不是我?”
白束一笑:“你舍得丟下我?”
寧琅頓了頓,笑了:“不舍得。”
“若等來的不是你,”白束輕聲道:“那你定是在別處等著我,我便第一個去找你。”
再次將這小人兒擁入懷中,有這一人夜裏挑燈等他,生死相隨,此生無怨。
直到背後小聲笑著輕咳一聲:“我說寧大將軍啊,咱能不能先進去,您是鋼筋鐵骨,見了知心人這不痛那不癢的,我這一身骨頭可是快要散架了。”
柳文清:“人家曆經生死溫存一會兒,你多等一會兒會死嗎?”
蘇蠡:“剛是誰跟我抱怨:‘哎吆,這得親到什麼時候去,我那小丫鬟還在府裏頭等著我呢’”
柳文清:“好事多磨,我不著急,這是人家府門口,他倆就是要在這大幹一場你也管不著。”
白束:“……”
他怎麼就沒看見這兩尊活佛也跟著來了。
“走,進去,”寧琅笑了笑,接過白束手裏的燈籠,牽著人往裏走。
進了府才知道寧家上下也是一派燈火通明,上至老將軍老夫人,下至奴仆雜役一應在等著。寧琅先去正堂拜見了兩位老人,再去祠堂告慰祖先,感念庇佑,等回到自己房裏,才見那小人兒已張羅好沐浴事宜,笑盈盈看著他:“師父,這次能卸甲了吧?”
第二日是被敲門聲吵醒的,寧琅睜開眼看著那小人兒蜷在他懷裏還在睡著,想是被驚擾了,微微皺著眉,日光傾瀉,映在眼角小痣上,說不出的溫潤柔情。剛待輕手輕腳起身,環著他腰身的兩條胳膊卻沒有要鬆開的意思,不由在人鼻頭上一點:“既是醒了,幹嘛不睜眼。”
白束這才微微眯了個縫,懶洋洋道:“別動,再讓我抱一會。”
寧琅無奈一笑,隻得對著門口道:“你就在那說罷。”
門外隨從道:“宮裏來了位公公,請三少爺進宮議事,”頓了頓:“還說讓三少爺帶著小公子一塊過去。”
寧琅皺了皺眉。
“別去,”白束在他懷裏輕聲道:“肯定又是讓你到處去收複叛亂,罪名還沒給你洗清,才不給他做這些便宜買賣。”
寧琅看了人一眼,衝外麵道:“讓公公稍等,我一會兒隨他過去。”
“師父~”白束皺眉抱怨,“都說了不去了,昨天打了一天,連個安穩覺都不讓人睡,”雙手環在人腰上:“我不管,我不讓你去。”
“別鬧,”寧琅在人額角親了親,“我過去你就不要去了,在家裏等著我。”
白束抬頭衝人一笑:“你不怕他治你抗旨不遵之罪?”
“你是我的人,要去哪兒不去哪兒我說了算,你放心,我不會再出去給他平叛,就在京裏守著你。”
“唉,”白束歎了口氣,總算收了一雙胳膊,“那師父,我給你更衣。”
梳洗完畢兩人去了正堂,宮裏來的小太監隻見寧將軍早已換了一身朝服,隻是那小主子卻還是一身隨意打扮,甚至都沒束發,鬆鬆一個髻挽在腦後,說不出的散漫隨意。
小太監吞吞吐吐道:“小主子……您也是要……”
“我不去,”白束一雙眼睛盡在寧琅身上,隻覺師父穿鎧甲好看,穿朝服也好看,隨意瞥了那內官一眼:“你回去告訴他,他答應我的事還沒做呢,等他做完了我再去見他。”
他沒跟寧琅說過他跟蕭染的約法三章,隻是寧琅聽了也全無疑慮。
小太監猶豫:“這……”
白束沒再理睬,最後給寧琅正了一下襟領,“師父,早去早回,我在家裏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