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銜枚夜發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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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光一時當朝丞相被一盜賊拖累下水,搜出的財物富可敵國,一時成了京中街頭巷尾的趣聞。禇珺當日便被收監天牢,蕭染擢令徹查禇珺錢財出處,大理寺、刑部、督察院三司會審,竟成了澄光年間規模最宏大的案件。
    曆時一月,包庇親眷,賣官鬻爵,科考舞弊,私扣糧草等證據一一浮現,罪名一一查實,牽連出的朝中權貴不下數百人。其罪不容誅,念及是當朝皇後之兄長,太子之舅舅,隸屬皇親國戚,於秋後發配三千裏,流放嶺南煙瘴之地。把持朝政多年的禇氏一族終告破滅。
    一場大案過去世人早已忘了那引起軒然大波的盜王離桑,勾欄瓦舍口口相傳的全都成了廢相禇珺。
    塵埃落定,聖旨下達當日白束撐著的一口氣總算鬆了出來。禇珺一除,禇皇後和太子在朝中的勢力已然崩塌。禇皇後在禇珺下獄當日便昏厥過去,會寧宮一派兵荒馬亂。東宮也好不到哪裏去,蕭懷瑜去乾清宮跪了一日,都未得蕭染召見一麵。
    與蕭染明槍暗箭鬥了這麼些年,白束早已摸清了蕭染那性子,猜忌而善妒,這些年太子在朝中勢力日漸壯大,而父子關係卻日漸凋敝,蕭懷瑜大有按捺不住躍躍欲試之勢,而禇珺恰好撞到槍口上,且不說他斂了富可敵國的財物是不是想招兵買馬取蕭染而代之,單就為了磨磨太子爪牙禇珺也非動不可。
    瑛姑為表慶賀,私下在小廚房裏為白束做了幾道菜,滿滿擺了一桌子,給白束布好菜,看人滿心歡喜地接過去,剛啟筷子,手下卻頓了頓。
    再見人急急忙忙放下碗筷,彎腰猛地咳起來。
    白束隻覺心口一滯,一股腥甜順著喉嚨湧上來,人從椅子上滑下來跪坐在地,縷縷殷紅沿著指縫滴落而下。
    瑛姑見人咯血一時慌了手腳,既想出去找太醫又怕白束留在這裏出什麼意外,一時間逼的眼淚都出來了,跪坐在白束身側看著那蒼白臉色映著唇上嫣紅鮮血,鮮亮明媚的已然不像世間人物。
    張太醫過來看過之後直搖頭:“勞神過度,周身血氣運行不暢,已然造成了心肺淤血……老臣無能啊!”
    白束倒是不甚在意,抬眸看著窗台打進來的光柱,隻輕聲問:“我還有多久?”
    張太醫歎了口氣:“多則一兩年,少就……”
    “少的話是多久?”
    “……肺主一身之氣,心主一身之血,二者任意一項出了紕漏都是人命危淺的事,小貴人你如今氣血兩虛……幾月,幾天都是有可能的。”
    “幾月?幾天?”白束慘然一笑:“師父上次一走便是三年,那我還能等到師父回來嗎?”
    伶仃喵嗚一聲跳上床,窩在白束頸間,伸出粉色的小舌頭在人臉上舔了舔。
    白束在伶仃身上順著,笑道:“我若走了,你便真成伶仃了。”
    那盆澆灌了無數湯藥的綠蘿終被瑛姑找了出來,藥渣子積了幾寸厚,被瑛姑寒冬臘月搬到了院子裏,以儆效尤。接下來好幾日都沒給白束好臉色。此後每次吃藥都要在白束身邊盯著,看著人把藥一點不剩喝下去,一張小臉苦的皺起這才罷休。卻還是心軟下來,給人備了糖果蜜餞,待人喝完了藥再往嘴裏塞一顆。
    白束笑嘻嘻接著,嘴上也跟抹了蜜似的:“好姐姐,就知道你不忍心看我吃苦,以後我都乖乖吃藥,你便不要氣了。”
    瑛姑不由哭笑不得,這人討起人歡心來自有一套本事,再鐵石心腸的人都能給他說軟了。轉頭一想明明是這般機靈乖巧的人兒,上天卻如此薄待,不禁又悲從心起。
    那夜白束半夜驚醒,一身冷汗心有餘悸,夢裏竟是師父抱著他一臉悲色,眉目間竟也了無生趣。而他浮遊半空,或哭或喊,師父渾然不覺,想是自己魂已離體,陰陽相隔,他看的見俗世,師父卻已看不見他。
    慢慢舒一口氣,聽著自己雖微弱卻尚還搏動的心脈,披衣下榻,到桌前拿了紙筆,默默抄寫《妙法蓮華經》。
    瑛姑見房裏燈亮著急過來查看。隻見那人浸在柔和燭光下,眼神清澈且認真,一撇一捺,虔誠無比。
    默默陪在一側,翻頁研墨,房內一時寂靜無聲。
    白束抄佛經一向慣用簪花小楷,高逸清婉翩然靈動,卻需提著腕子一筆一劃來寫,指實而掌虛,白束如今腕力虛浮,寫的久了難免累人,人卻渾然不覺一般,一支白燭燃盡,點滴已至天明。
    進了臘月,肅州邊境天寒地凍滴水成冰,與西戎北狄耗了大半個月,邊關將士尚還有糧草支撐,西戎北狄卻已在做最後的困獸之鬥,缺衣少糧,怕暴露行跡還不敢生火,在千裏冰封的漠北草原上根本無從生存。
    蕭懷劍一臉歡喜地撩了營帳進來,衝著寧琅道:“寧將軍,是不是小束又來信了。”
    隻見寧琅麵上卻沒有愉悅神色,心頭一驚:“怎麼了?”
    寧琅把字條交到蕭懷劍手上,蕭懷劍打開一看,隻有短短五個字:師父,我想你。
    剛待嘲笑這兩個人千裏萬裏說來說去不過這幾個字,卻見紙上邊角還墜了細點灰暗墨跡。說墨跡卻比墨跡要淡,墨裏帶朱,不由一怔:“這是……”
    “是血。”寧琅眉心緊皺:“這紙已然裁過,大片血跡被裁了去,隻剩了這點未被察覺。小束定然是出事了,不然不至於這般匆忙,也不至於沒有精力再重寫一份。”
    轉頭看著蕭懷劍,“九皇子,去把陳源和衛業征叫進來,我要出兵。”
    蕭懷劍一驚,愣了一愣,點頭出了營帳。待把兩位副將叫進來,兩人聽了也俱是一愣。
    陳源道:“西戎北狄現在已經是負隅頑抗,我們隻需待守株待兔再與他們耗些時日他們定要來降,屆時不費一兵一卒就可大獲全勝,將軍這時候出兵又是為了什麼?”
    寧琅看著沙盤,隻沉聲道:“我要他們在年前就受降。”
    衛業征撓了撓頭:“這是為何?年前降了他們可有什麼講究?”
    他跟著寧琅這麼些年,將軍向來攻伐從容,殺伐決斷素有深意,他這一時真沒聽明白這是怎麼個意思。
    隻聽寧琅淡淡道:“回京過年。”
    陳源衛業征:“……”
    兩個人下巴掉到了地上,過了好一會兒陳源才開口:“這……”
    寧琅道:“如今西戎所處方位我們已然摸清,我率三千精銳銜枚夜發,取其薄弱之隅,衛業征率軍斷其後路,陳源和九皇子正麵圍困,隻要西戎一降,北狄孤立無援必定也會降。”
    蕭懷劍皺眉:“要打我們便一起打,西戎雖已不成氣候,但畢竟也有幾千人,萬一他們設下埋伏餓狼撲虎你怎麼辦?我們大軍一起圍困,不愁他們不降。”
    “太慢了。”寧琅隻道:“我意已決,今夜我便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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