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天作奇緣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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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師滿腔義憤,一放而不可收,話如激流,滔滔滾滾:“三位官長!你們前日歇腳我店,老夫原本不知你們所帶何物,更無意出手截取,後來發現二賊潛入,我父子追至山穀,方知賊人原係黃龍山匪黨。老夫怎肯放虎歸山?除匪之後,也才知道他們所竊竟是煙土。提起這煙土嗎……”司馬師頓時短須又炸:“陸建章、陳樹藩派郝占義來陝北綏德逼民種煙,以官行私,中飽私囊,年年賦稅升科,歲歲逼死鄉民,而今朝廷昏庸,官吏無道,土匪暗搶,官府明奪,一畝收不得一碗煙土,而你們一下刮得兩袋,榨了多少煙民血汗?我若還您,何如拿來變作錢財,大做舍飯,廣濟過路窮人啊?”
司馬師言到此處,似是話已吐完,扶杖不再言語,冷冷直對閆惜民、馬虎、李六,一派敢作敢為,任由處置的氣色。
閆惜民終於下座近前,按住司馬師木拐,麵湧一片彤紅:“司馬先生!在下……信您啦。感君大義,扶弱濟貧,隻是……你可曲解了在下這身軍服了!看來當年您也曾是穿過軍衣之人,我今雖身居有職,絕非上爬之輩!”
樊家二妯娌手拉馬英更緊,突然也插進一句:“司馬大哥!閆營長是俺好鄉親!”
閆惜民忙一擺手:“司馬先生!兄弟身雖隨人,心未隨人,雖任微職,混世而已。而今天下雖亂,民不聊生,無國安能有家?我雖戎伍闖蕩,誌在尋求救國之途,怎奈職微言輕,微言難明大義……
道德妻直人快語,再次搶話插言:“司馬大哥!你到賀家溝一帶山鄉問問,閆營長是咱七溝八叉的土地爺,真沒少給河南客戶辦好事哩。”
樊道隆吩咐兒媳:“鍾靈家!鍾靈您倆快給你司馬伯父備飯菜。”轉身又道:“司馬賢弟!剛才孩子他嬸所言極是,這位閆兄,以身當壁,沒少造福鄉裏。”
閆惜民滿麵內疚:“不敢不敢,身在其位,難免助紂為虐。”
鮑玉蓮向眾位小兄弟招手,一馬當先,撲身跪地,朝著司馬師倒頭便拜,忘情地領頭直叫:“司馬老伯,請恕侄女今晚失禮!”
“呼嚕”一聲,樊家眾子侄立時跪地一片,齊向司馬師賠罪……
司馬師喜從悲中來,急忙彎腰令眾子起身。
樊鍾秀搶入娘懷,激動得有言難發,環臂摟住馬英,一個勁抱緊他的腰肢,邊揉連摸,吃力輕問:“馬英大哥……剛才房上,我……傷著你了沒有?”問時,盛情不已,勾手狠搓馬英胸峰……
馬英躲讓閃避不迭……
明月隱退,臥進山凹。
室內又加一燈。
三燈照三方,三方大化解,一場幹戈成玉帛。
馬英掙出樊鍾秀懷抱,燈光印在他們臉上。
兩張俏臉,兩片紅霞……
樊道隆夫婦和弟媳全在笑,樊家三位長者的眼裏忽如又冒出一株出水的芙蓉一樣。
眾人又各入座,馬英被圍中間。
司馬師硬被推到最上首。
閆惜民高擎酒杯,鏗然出語:“兄弟明日回縣,一定稟明縣上,司馬、樊氏兩家都該重重有賞!”
談笑化作熱浪,從房頂的破洞直上雲天。
這一晚,僅剩半晚。
半晚也是良宵。
賀家溝樊家又是一個夜難眠。
樊道隆笑對閆惜民、馬虎、李六:“惜民兄,天已不早,你們還回窯洞歇息去吧。”
樊鍾秀一扯馬英,一付相見恨晚之狀:“馬英哥!今晚咱倆睡一床。”
馬英雙眉一鎖,立刻瞧向父親,臉上莫可名狀地飛起一層赤紅。
司馬師驚詫一愣,遲遲無語。
馬英又笑嫣嫣,一指身側鮑玉蓮:“不!蓮姐,咱們兩個同眠吧……”言出,當即色變,急忙伸手捂口,已經閉嘴不及。
室內眾人顏色皆變,都不由心中以為:這馬英如此輕狂。
尤其鮑玉蓮臉蛋紅得燈頭似的。
司馬師大顯窘迫,擋身嗬斥起來:“胡扯!英兒。怎麼這樣說話?不知一點禮儀。姐弟已大,怎可同宿?你……”他急瞬地尋找話頭搪塞:“你雖佩服蓮兒武功,剛才在山莊溝口輸在你蓮姐銀簪之下,可……想討教,明日也不為遲嘛。”
寥寥數語,誤解頓消,眾人哈哈,紛紛一笑。
樊鍾秀又拉馬英:“走!馬英哥,咱倆也是不打不相識嗬。天快亮了,咱們睡去。”說著,一把拐上馬英肩膀,擁他出廳。
馬英窘極,欲言無辭。
樊道隆一拽司馬師:“司馬兄!讓他們鬧去,讓他們鬧去。他們弟兄,相見恨晚嗬。走,咱們老哥倆也應抵足而眠,暢敘今昔。”
眾人相視又樂。
樊宅之中,一孔土窯內,油燈亮熠熠。
樊鍾秀又推又擁,扯馬英一道進洞。
馬英推推拖拖,一路踟躇,羞澀無限,勉力從之。
一張木床,支在洞中,床上棉被兩條,一鋪一蓋,床頭有一繡枕。
“馬大哥!”樊鍾秀一把拉馬英坐在床上,“你的家傳武功,真正不錯,剛才房頂交手,你好大的腕力呀!”
馬英緬腆萬分,悄悄挪離樊鍾秀幾寸:“二弟見笑了!不抵你掌上工夫半分。劈空掌法,冠絕天下,久已不傳,你從何處學來?難道樊老伯父,也是身藏不露嗎?”
“哪裏!家父一生,謹小慎微,人雖骨耿,但卻文弱。咱們中華武學,博大精深,門派眾多,源遠流長,奇門絕技,各有所專。我是班門弄斧而已。”樊鍾秀口中謙虛,言之甚喜。
馬英雙眸輕描樊鍾秀燈下英姿,其形令他怦然心動,恍惚中眼簾一垂,不由溫言又出:“二弟奇才,懸而不露,還有蓮姐你倆的飄步大法,難道也是獨創?”
樊鍾秀心中更樂:“馬大哥!司馬伯父一根拐杖,運用自如,也真出神入化啊!天已不早,咱們躺下說吧。”語畢,勾臂搭上馬英脖頸,又現無限親熱,一攬入懷,摟他倒在枕上……
馬英仰身急掙,一隻綿掌一下抵住樊鍾秀熱乎乎的胸膛:“鍾秀!別……”一張花朵般的俊臉燈下忽如嬌花怒放……
樊鍾秀望而心馳,胸中一浪激起:“馬大哥!你跟蓮姐一樣漂亮。”
“我那比得上她?”馬英輕輕一語,迅急翻身,把張後背掉給樊鍾秀。樊鍾秀眼前一花,心中又是一動,急忙伸手,從背後勾上馬英腰窩,一勾之下,發現馬英腋下薄衫露出一道破損,立刻抬頭追問:“馬大哥!你的衣服爛了。是我剛才房頂手重,給你撕破的?快脫了,讓我娘給你補補。”
馬英一陣驚慌,伸手急遮急掩:“二弟!不要聲張……這點小事,不用大媽費心。”
樊鍾秀望著馬英的脊背,一時不好相強,凝神凝目,心中陣陣發熱……
馬英半轉身,又瞧見了樊鍾秀的颯爽豐姿,眼前燈花人麵,飄搖相混,一時心跳眼花,目亂神迷,雙睛之中,忽然淚花涓涓。
樊鍾秀搭過手臂,心中頗為懊喪:“馬英大哥!你……還在恨我?”
馬英默默一拂樊鍾秀手肘,半推半就地忽發一聲嚎歎,其情其貌頓然中竟是大大異於男子……
樊鍾秀不能覺察,但卻再不遲疑,一把抓向馬英胸衣,強力為他脫衣解帶,邊解邊說:“脫下!讓我娘給你縫縫。”
馬英終於不再推拒,一任樊鍾秀脫解衣紐。
一解之下,樊鍾秀突然手僵、眼硬、心鼓陡地靜止……
馬英一絲不動,慢慢閉上雙眸,一條嬌軀宛如臥蠶,他的上身薄衫敞開,裏麵居然彈出一套女兒裝束……
“馬……”樊鍾秀驚魂天外,張口欲呼。
馬英反手急捂他的嘴巴。
“鍾秀!”馬英痛苦地微閉雙目,一絲幸福的豔笑如露滋生,她無力地一頭紮進樊鍾秀懷中,雙手緊攬他的後頸,大膽地遞上了兩片櫻唇口中呢喃道:“我……該是你的妹妹……”
樊鍾秀想逃,可他拔不動腳。
馬英仍想躲閃,可她大覺不忍。
樊鍾秀神思飄忽,忽如一隻振翼的蜜蜂。
馬英柔情脈脈,幻為一株迎春鮮花。
二人終於一齊藏起羞郝,雙撲雙抱,擁為一團……
火一樣的熱唇,吻出火一樣的戀情。
兩段青春的胴體,兩股青春的熱流,膠結一起在濃情中熾熱地融化。
久久之後,窯洞油燈熄滅,暗影中飄出馬英的絮語:“鍾秀……不要嫌我。我的今生,就是你的人了!”
良宵甚短,群雞爭鳴,山莊大白,旭日東升。
樊道隆代替全家送別閆惜民一行。
司馬師又抱木拐,佇立樊家院門口,也向閆惜民等人抱拳打躬。
直至樊道隆送行轉來,司馬師依然凝身不動。
“司馬兄,快回房啊,走走,咱們再飲兩杯。”樊道隆熱情禮讓。
司馬師置若惘聞,仍舊凝立不動。
樊道隆隻得又讓:“司馬兄!”
“啊?嗬、嗬……”司馬師如夢方醒,手杖一搖,垂手喟歎,“樊先生!老朽無顏見您了。還是……放我們父子走吧。”
樊道隆耳鼓一鳴:“啊?這話怎麼說起?司馬兄弟!請,快請快請!咱們回房去說。”
剛剛又進院門,隻見樊鍾靈率領一幫親兄弟,正在抹泥遞水,抱草遞椽,修補堂房漏洞。
唯獨不見樊鍾秀、馬英。
鮑玉蓮正在敲門喊叫:“鍾秀!你們起嗬。快吃飯啦。”司馬師憶起左晚舊事,不由拄杖稍停,暗中又發歎息。
一捆房草被鍾靈甩上房頂。
鍾堯、鍾濤接草大笑。
樊道隆不由一樂:“來,司馬兄,咱們進西房吧。”
樊鍾秀和馬英歇息的窯洞木門終於半開。
鮑玉蓮一頭撞入,叫聲立絕。
洞內馬英一身女裝,嬌姿豔麗,迎身急起,一夕歡愛在她臉上留下一層羞怯,無奈中一撲而上,一頭紮進鮑玉蓮懷中,未語居然先哭,一陣抽泣鬧得雙肩顫抖,恰如風搖荷花一般。
樊鍾秀麵床默立,一臉木然,似是不敢動身,把一張寬寬的後背對著洞口和自己親愛的蓮姐。
許久、許久,鮑玉蓮搬直馬英臉蛋,自身也開始打起晃來……
“蓮姐!”馬英勾頭低叫。
“原來……這樣!”鮑玉蓮仰麵低吟。
樊鍾秀吃力轉身,兩束目光,兩股柔情宛如兩泓碧波,蕩在兩位姑娘臉上。
兩位姑娘,四束目光,四股淚泉,絞成漩渦……
兩廂房內。
司馬師啟齒甚為艱難:“樊先生!老弟實在不該瞞您,我讓女兒喬扮男裝,實屬萬不得已。我妻慘死之後,我們父女天涯漂泊,行無定蹤,我打心裏想拿英兒當個男娃。再說女兒漸長漸大,拋頭露麵多有不便,當初被那商震騙至府上,就因英兒不慎露了女裝。後來我有心給她擇戶人家,使她終身有個依靠,可誰又能看得上咱這漂萍無定之人?偏偏英兒自幼性傲,一般人家,她也不入眼內,況且,如今世上,真正好人更是難尋啊!”
樊道隆麵紅耳熱,一個勁地揉須擦掌,咂嘴砸舌。
司馬師滿麵悔色,木拐在手裏顛來倒去:“樊先生!昨晚也是天緣巧合,英兒浪蕩不羈,桀驁不馴,恐怕多有玷辱你家二公子了。如蒙不棄,萬望收留,不論他們有無夫妻之……之事,夫妻之意已先有了,我女總算有了歸宿。如若不允嘛……我領英兒現在就走,天涯海角,匿名隱身,榮辱生死,不怨樊家,今生來世,再不登門!”
司馬師言畢起身,愴然悲戚。
樊道隆搓手變為拍掌,終於喜極:“司馬兄!樊某高攀,你女低就,求之不得呀!幾日前,老朽便有夢兆,夢中二虎撲門,看來,看來呀,是應在了你們父女身上啦!從此之後,我家薄戶寒門的,可得大大依仗你們父女的虎威雄風了!哈哈哈……奇緣奇緣,天作之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