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鋒芒初露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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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分別撫住二徒頭頂,朝著殿外“嗬嗬”一串長笑,笑中吟道:“阿彌陀佛!老衲久絕浮塵,閑散與世無爭,施主何出此言?汙我佛門清白。”吟罷,提起兩名徒兒,雙臂倏分,把他們擲出丈餘,各各墜入在大殿內兩根頂梁大柱後邊,大師本身也借勢一躍,退於一尊佛像底座旁,落地未穩,口中接著喝出勸語:“施主請退,今晚夜深,有事明日再敘吧!”
古一龍豈肯善罷,一躍而起,緊傍身旁樹幹又吼:“老和尚!牛頭峽從不求人,你別不識排場。”吼叫中一揚手腕,一聲冷槍“當”地射入殿中。
殿內三人,麵色劇變。
靜夜槍響,冷森可怖。
桓林大師再也不宣佛號,一個臥牛犁地式,一刹間避槍而上,撲之大殿門側,聲震屋搖般一聲嘶喝:“狂徒放肆!如若闖我殿門,讓爾等橫著出去。快退!”音落掌出,右手一翻,一個劈空掌隔門擊向殿外。
隻聽“嘩”的一聲巨響,古一龍群匪躲身的那株古鬆,頂部枝葉“哢哢”斷落,不少細碎鬆枝砸在土匪們的頭上、身上……
一片尖叫聲發:“跑!厲害……”一群賊影竄出廟門。
殿內三人追之門外,聽到古一龍暗夜中催促同夥:“走!回去報告牛司令,毀了這個賊禿。”
玄武廟神殿重新亮起燈來。
樊家姐弟齊跪師父麵前。
桓林大師雙掌合十:“大膽!牛頭峽離我四十餘裏,你們為何給我惹禍?”
鮑玉蓮一扯弟弟衣角,示意他不要強辯。
樊鍾秀倒一硬脖頸:“師父,是他們……”
桓林雙手忽分:“罷了!罪孽。這裏久留不得了。當初老衲本不收徒,你倆跟我已經三年,咱們緣分怕是盡了!去吧,娃娃,連夜快走。‘父母在,不遠遊’,乃是你們俗家的良言,回家去吧!”桓林說罷,老淚縱橫,伸手扶起二位幼徒,一時愛不忍離。
樊家姐弟跪地不起,雙拉師父袍袖直叫:“師父……”
桓林大師木然不動:“師父也要北去……走!”他陡然聲色俱曆,話出手起,又分抓二徒衣領,朝著殿外狠力一擲。
小姐弟滾地起身,再撲恩師。
不料大師已趕至殿外,朝著二徒雙手同揮,連連使出劈空掌法,口中決絕地高叫:“走!走!走!!”
二徒避掌翻滾,身如輕輪,連連退向玄武廟外,口中仍不住高喊:“師父……”
老和尚一刻不容,連連劈掌……
樊家姐弟無奈中被迫還手自衛,也向師父使出了同樣掌法。
老和尚身形晃了幾晃,嘴角苦澀地掛出一絲淡笑,也吐露出一絲暗暗的舒心。
小姐弟到底又抱住師父,他們的還手其實哪裏敢用真力。
桓林大師已經頗顯氣喘:“亂世當頭,魚目混珠,龍蛇錯雜,人妖顛倒。記著,不遇明主莫亂投,事不急時莫現身。火槍已興,我等武功所用有限了。真佛不露相啊。娃娃!”
玄武廟中終於掠出了一雙輕盈的身影。
樊鍾秀姐弟忍痛告別了自己的授藝恩師。
樊鍾秀邊奔邊琢磨,忽然擰定身腰:“姐!師父既然不要咱了,咱們何不……”
鮑玉蓮馬上會意,咬起一排碎牙:“行!一不做,二不休……”
於是兩條身影改道,朝著古一龍等遁去的方向窮追而去。
他們不知自身背後遠遠地又劃來一條身影……
前麵又是一條山林,林中有一深潭。
一輪漸現的昏月,把投影捺進黑水潭中。
匪首牛天祥,五短身材,兩隻小眼,六隻眼角,兩道黑眉精短,如兩粒烏鴉屎粘在三角眼上。此人此刻,腰插雙搶,單腿蹲在潭邊一方粗石塊上,一手按著膝蓋,一手握著一隻槍托,說話聲音不高,聽來陰陰沉沉:“一龍,瞧你慌得熊樣兒。說說,是誰想見閻王?”
原來,古一龍一夥正散坐在牛天祥對麵,有的揩汗,有的喘氣。
牛天祥身後,也帶來五名匪徒,五匪徒一疙瘩偎在潭邊,中有一匪在擺弄短槍,另四名匪徒揪著地上的草葉,不停地擦抹著匕首。
古一龍惶恐猶存:“牛司令,您怎麼趕來得這樣及時?”
牛天祥凶巴巴地換換腿,重新蹲在石上:“先回去的弟兄說,你們在廟子街出了亂子,我不放心,趕來接應。咋回事?是誰家的小子活夠月了?”
古一龍騰地從草地上跳起,回身一指身後:“是那玄武廟的和尚……不,大概是那和尚的徒弟,一男一女……”古一龍正說著,突然脖子一勾,腦袋鬆蛋似的垂了下去,一段身軀“撲嗵”栽倒。眾匪齊起,爭抱古一龍,一匪伸手一摸,尖聲大叫:“哎呀!牛司令……”那匪徒摸了一手鮮血。
牛天祥飛快地搬起古一龍下巴,他也暗叫一聲:“鎖喉針!”
原來一枚不知發自何處的鋼針深深地紮在姓古的咽喉上。
牛天祥“唰”地雙搶拔出,舉手朝天“砰砰”就是兩響,邊射邊吼:“什麼人?有種地站出來!”
十五名土匪當下亂成一團……
其中另有兩匪也立刻拔槍在手,“叭叭”兩響射向身邊亂樹叢。
中有一匪槍聲剛發,尚未來及重新壓上子彈,右手一揚,一柄短槍拋飛而出,“咕咚”一聲恰巧落入身邊黑水潭中。另一匪臉無人色,捂著手腕也尖叫起來:“哎呀!我的……手。”原來那匪右手腕上也突然釘進了一枚鋼針,上穿下出,兩頭各透出鋼針半寸。那土匪不拔不忍,欲拔不敢,疼得滾地狼嚎。
牛天祥雙槍已換上子彈,縱身後躍,臥於蹲身的石塊後,縮著腦袋又吼:“什麼人?出來!”
無人應聲。
草夼中風搖草晃,樹叢亂擺,狀似人影僮僮,實則毫無敵蹤。
有兩名殘匪忽然握著短匕掉頭逃跑。
牛天祥探身命令:“回來!”雙槍又發,二匪栽倒。他竟當即斃了兩個同黨。這小子不愧為匪首,出手居然狠而又準。
餘下的十二名匪眾,一時誰也不敢亂動,就連那位手腕受到重傷的小匪也嚇得伏在淺草上,隻敢輕聲呻吟。
匪徒們紛紛躲到牛天祥背後,縮頭龜一樣目光亂掄,搜索強敵的隱身之處。
這時,樹叢中淩空劃起兩條淩厲的身影,朝著潭邊的眾匪餓鵬般斜斜撲下。
“呀——”群匪狂呼,頭頂兩股強勁的罡風摜下,刹那間竟有五名殘匪避之不及,同時往後一仰,一齊墜入黑水潭。
剩餘還有七名匪徒,他們盡皆無槍,有兩名抱頭鼠竄,頃刻沒有蹤影;兩名膽稍壯的一把抱上了剛剛落地的樊鍾秀後腰。
樊鍾秀手腕發狠,迅疾扣向二匪麵門,右掌食指插入一匪麵門寸許,那匪疼痛鬆手,滾地嘶吼,血水一下糊住了二目;樊鍾秀左手一指巧巧地插入了另一土匪鼻孔,一擰一絞間,那匪立即二孔合一,叉得成了一隻鼻孔,也立即鬆手滾在地上,比剛才那名土匪吼得更慘……
匪首牛天祥一見對頭現身,立即迎身而上,朝著飄身落下的鮑玉蓮雙搶齊射,可惜身形起時,兩個膝蓋骨上也同時中了透骨鋼針,雙腿一軟,跪在石上,手中雙搶全都打空。
匪徒們身不帶傷留在潭邊的轉眼隻剩四名,四匪見狀自知不是對手,一齊跪地叩請饒命。
可恨匪首牛天祥死在臨頭依舊不懼,兩隻傷腿跪著,又開始填壓子彈。
樊鍾秀豈肯再容,雙掌迅疾劈起,化為兩柄鋼刀,兩隻掌沿立著,雙砍齊下。
牛天祥立即被削了兩隻耳朵,雙搶遠遠拋飛地下,兩手捂定兩邊麵頰,也一時疼得倒地悶哼,隻是始終未發慘號。
觀其慘景,世上還真有亡命之徒,他們視別人的生命如草芥,視自身的性命也如糞土。把生命視若無物的匪類,看起來隻可誅,不可憫。
鮑玉蓮麵對跪地的殘匪,沉聲斥道:“放下刀來!”
四匪大驚破膽,一齊把刀丟下,轉瞬又一齊抓起刀來,先後把刀投進黑水潭中,以示痛改前非。
鮑玉蓮冷冷一笑道:“滾!”
四匪遇赦,臥兔出窩般先後縱起,四散奔逃。
樊鍾秀暫時放開了牛天祥,轉身一腳踏上了那位手腕受傷的殘匪胸脯,曆聲一喝:“願死願活?說!”
那匪急叫:“小爺饒命……”
樊鍾秀彎腰捏起他的手腕,一把替他拔下鋼針。
那匪疼得一聲高叫。
樊鍾秀腳尖一挑,那匪頓時滾出幾尺,然後極力爬起,抱著手腕狼奔……
鮑玉蓮慢慢走近麵門受創和鼻孔合一的兩匪身邊。
二匪徒此時已滾在一處,壓倒了身下一片亂草,正擁在一起呻吟。
鮑玉蓮豎起雙目:“二位這樣麵目今後如何見人?不如去吧!”話出,淩身而起,雙足踏上二匪胸口。
兩匪徒雙口一齊噴血,立時再不呻吟。
匪首牛天祥已經不再悶哼,竟在挑著無耳的腦殼,似在草叢裏邊爬著找槍……
樊家姐弟恨火中燒,雙目逼向牛匪。
牛天祥終於開始發抖。
小姐弟麵匪昂立,倏成兩名冷麵煞神。
樊鍾秀冷冷發問:“你就是牛天祥?”
牛匪不吭。
鮑玉蓮接著發問:“兩次血洗寶豐夏家灣,都是牛頭峽幹的?”
牛匪依然不吭,隻是目露絕望。
樊鍾秀又問:“廟子街設賭騙錢,也是你們土匪?”
牛匪被迫點頭認栽。
樊家姐弟互相遞個眼色,二人緩緩彎腰,每人拽上了牛天祥一條手臂。
牛天祥被拖起了上半身,下體仍舊跪在地上,一顆丟失雙耳的腦袋成了血葫蘆,隻餘兩隻三角眼睛睜得好大。
小姐弟仰起了兩張怒麵,又互遞一個眼神。
樊鍾秀切齒道:“姓牛的,官不與民作主,匪不讓民安生,少爺替天行道了!”話畢,二人一齊發力,口中“呀——”的一聲,四臂上起,盡力一甩。
牛天祥一段短粗的身軀騰空而上,被二位少年平空掄起,兩條手臂竟被二少俠生生扯斷,連血帶肉地被抓在樊家姐弟手中……
兩姐弟不等牛匪殘體落下,抖起少年神威,甩掉各自手中血淋淋的斷肢,一個再出一招二龍吸珠,一個又拔下了頭上那枚銀簪……
樊鍾秀兩根食指齊插牛匪雙目。
鮑玉蓮一根銀簪刺進牛匪喉頭。
一條同樣靈捷的身形又從樊家姐弟身側較遠的一蓬樹叢中劃出,來無蹤去無影地電射而逝……
黑水潭邊血汙遍地。
樊鍾秀揀起兩隻短槍掖進腰間。
鮑玉蓮說:“走!不能撇下師父。”
玄武廟內,桓林大師淩空取下大殿的門匾,翻過背麵,化指為劍,刻木疾書……
樊家姐弟重返廟中,在玄武大殿的門口托起地上的門匾細看。字看不清,二人抱匾進殿,打火點燈,燈影下讀出師父的手書——
“娃娃!血仇已報,匪首已除,爾等出手夠狠。為師去也,徒兒珍重。日後有緣,必能再會,如真緣盡,就此訣別!”
小姐弟知道師父已去,雙雙抱匾大哭:“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