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鋒芒初露 (中)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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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棚外的鮑玉蓮急得跺腳,差點要喊。
    彪形漢慢慢擷寶,一亮篩盤,眉飛色舞,眾人之錢,盡歸他有,一呼嚕把桌上眾人所押的碎錢扒進身下的錢簸籮,來了一個吃滿桌。
    賭徒們全都砸舌。
    樊鍾秀毫不在乎。
    彪形漢一拍樊鍾秀肩胛,拇指挺起老高:“好!小老弟,海兒氣!高手不贏頭三把,來!”他叫著又撚上了手中的骷子。
    樊鍾秀二次出手,一把搶過那枚骷子道:“慢!我是初學,你先教教我咋為輸贏。”
    眾賭徒都瞧樊鍾秀,以為今日來了送錢的小財神。
    彪形漢又叫一聲“好”,然後拈起那枚骷子,亮在樊鍾秀麵前:“你若能拈出這一麵,我讓你出一贏六;你若……”
    樊鍾秀不等那漢再說,沉聲一語:“中!我來坐莊。”說罷,左手入懷,一把甩出整條錢袋,“咯”地全部按在篩盤前,右手高揚那骷子,在兩指間輕輕一轉,略略掃了兩眼,同時左手抓起捂盤的麥帽,口中一喝:“我全押!”
    眾賭徒不由又“咦”一聲。
    彪形漢子一震,隨又“嘿嘿”輕笑:“小哥,說話算數,輸了不哭嗎?”
    “絕無戲言!”樊鍾秀話如擲磚。
    “咚”,彪形漢竟把自己的錢簸籮壓到桌上。
    “好!”樊鍾秀也喝了一聲彩,突又一劃各人麵前,“這次各位押多少,都算我的,算我暫借大家一盤,贏了我還賬,輸了各位要我腦袋!”說著又看一眼手中的骷子。
    眾賭徒“呀”了一聲。
    彪形漢大驚,,轉瞬大叫:“好!兌了命啦。”
    “鍾秀——”鮑玉蓮尖叫著撞進寶棚,從棚口牛五身上掠過,一把抓住弟弟手臂,“你……”她急得說不出話來。
    眾賭徒和看客紛紛扭臉,有人吐出尖俏話:“喲,大姑娘心也癢了?”
    樊鍾秀並不收手,震臂一蕩姐姐手腕:“你別管!”說時倏現一臉恨色,右手拇、食雙指稍稍一撚,那骷子緩緩地飛旋著落入篩盤,短暫中旋轉不止……
    賭徒們眼珠全直。
    樊鍾秀丟下骷子的右手並未隨之垂下,而是神鬼難察地一伸食指,一縷細微指風順指激射,骷子“噝”地輕響一聲,像被摁住一樣,倏忽間一絲不動,斜楞著一麵穩在篩盤中。
    樊鍾秀不等眾人看清,左手麥帽“唰”地蓋嚴了那篩盤,口中疾令道:“押,哪位還押?”
    賭徒們目瞪口呆,心都跳到了舌頭根下,全都替樊鍾秀盯上了自己的賭注。
    “擷!”樊鍾秀猛喝一聲,左手瞬即擷寶。
    眾人爭看,全都大驚,幾乎同聲對著彪形大漢亂叫:“出一有六!古大哥……一龍兄,你栽了!”
    樊鍾秀又“嘻嘻”地笑了,他也一呼嚕把桌上的錢幣扒進簸籮,手指名叫古一龍的那大漢:“這盤隻是咱倆賭,快拿錢來,這才六分之一哪!”
    鮑玉蓮吃驚之色不亞於在場的眾賭徒,可她馬上也笑,笑著看定古一龍。
    就連那位賴著不走的牛五,眼巴巴的大眼也一下睜得滿圓,他大概心中深恨自己為何沒有這福氣,否則豈不是抖手之間便可騾馬成群,何須再提區區一頭毛驢……
    古一龍夢醒,立成一個大軟蛋,軟塌塌地開口:“小……兄弟!大哥服你。你……也玩得太大了!”
    樊鍾秀直通通隻吐三個字:“快拿錢!”
    古一龍變得更軟:“小兄弟!大哥今日沒多帶錢,錢全在你手上啦。你幹脆扒了我的皮吧。要不……咱們這盤不算,哥陪你再玩幾把。”
    樊鍾秀輕哼一聲,也突然一指棚外不遠處的牲口市:“姓古的!這個好說,隻是那邊牛肛門大,你也鑽進去,這錢我就不要了。”
    古一龍脖子硬了,鼻子歪起來。
    賭徒中有兩人也慢慢挺起了腰板。
    姓古的倏出一掌,直扇樊鍾秀麵門。
    眾人慌忙閃身,各自跳開座位。
    鮑玉蓮一晃腰,一把捉住古一龍兩根手指,借勢一扭,古一龍居然直挺挺地被拽趴賭桌上。她替弟弟力主公道:“為何說了不算?”
    樊鍾秀托緊錢簸籮,彈身一縱,跳離賭桌。
    鮑玉蓮並未鬆開古一龍,手上繼續用力,向著下邊一擰。
    古一龍一段軀體笨豬般直挺挺向著桌子底下滑去,口中疼得直叫:“小姑娘鬆手,哎呀,疼死人了!”
    樊鍾秀又喝一聲:“起!”一隻右腳閃電踢出,正中古一龍下腹。
    古一龍一聲嚎叫,身軀被一下踢起,不太高的寶棚棚頂被直上的古一龍肉體一撐,立時向上一鼓,突然像是張開了一把怪傘……
    “走!”鮑玉蓮低叫一聲,拉起弟弟,掠出寶棚,向著古會人密處電射而去。
    正奔間,發現牛五早嚇得提前逃離寶棚,奔在二人前邊。
    樊鍾秀勾頭從前籮中抓出一把錢來,胡亂朝牛五懷中一塞,輕叫道:“你跑什麼?”
    寶棚內一片亂叫,一時無人敢追。
    圍觀眾人大多逃散。
    古一龍被眾賭棍扶起,有一賭徒忽從腰裏抽出一支短槍。
    古一龍忍疼低斥:“找死啊,你?會上這麼多人,你敢亮家夥,不怕亂棍砸死你?”
    另一賭徒麵色直白:“不敢露槍,快藏上。走,盯上去,擠到人稀的地方再下手。”
    打連花落的牌油子大為歎服:“乖!那倆小子,不是凡人哪……”
    樊家姐弟一路飛掠,疾如龍駒淩風,三飄兩閃,隱入會上人流中。
    二人知道身後並未賭徒追來,即使有人追來,看來小姐弟隻會覺得好玩,而根本不會在乎,之所以匆匆奔突,是因為常受師父“身在三界外,不入紅塵中”的佛家思想訓示,不願隨便惹是生非,至於賭棚內的冒然出手,實在是看不慣古一龍對於牛五的恃強淩弱。
    二人遁身人叢之後,似已淡忘了前事,樊鍾秀童心大熾,順手把錢籮中的亂幣迅速塞進自己錢袋少半,又讓姐姐也抓了兩把揣進懷中,還剩兩把就近一低手,丟在了身旁一位說書藝人的牛皮鼓上。
    二人後來停在一個賣絲綢的攤架前一連扯了四塊顏色適宜的綢布。他們離開綢緞攤,沒走幾步,樊鍾秀被人一把揪住衣角,隻聽一人叫道:“別走!陪我甘蔗。”
    樊鍾秀一驚,和姐姐雙雙站下。
    扯他衣角者也是一位青年,此人一派不依不饒的勢頭:“陪我甘蔗!”
    二人細看,隻見此人手握一段不足一棵的斷甘蔗又嚷:“我們正在賭甘蔗,你倒慌的什麼?一腳給我碰倒。快陪快陪!”說著,另一隻胳膊直揚,手裏操著一柄明晃晃的短刀。
    樊鍾秀無意糾纏,脫口問道:“幾棵?”
    和那青年賭甘蔗的還有一位青年,隨口說道:“一棵!”
    鮑玉蓮柳眉一挑,抓出一把錢來,塞給發呆的老漢,勾手提起一捆甘蔗,“咚”地豎在對麵二青年跟前:“陪你一捆怎樣?”
    身邊行人見狀,立聚四周不散。
    不料,鮑玉蓮的慷慨竟引起不意的麻煩,先發話的那青年居然不好意思起來,提刀一橫,也作出一派大方的姿態:“您倒不小氣……倒像我們訛人了。來吧,咱們也賭,這回幹脆就賭一捆。”說完,衣袖一挽,“唰”地抽出一棵甘蔗,“唰唰”幾下,削去根梢,而後左手把那光杆甘蔗往地上直直豎起,用右手刀尖捺住上端,左手馬上鬆開,叉腿弓腰,說出一個賭法:“二位,就照這樣——不許用手扶,不許甘蔗倒,不許超出三刀,把這甘蔗砍成四節。如果倒了,我……也送你一捆!”
    鮑玉蓮“哦”了一聲,轉身一個俏笑:“大哥!要是砍成五節、六節呢?”
    兩個陌生青年相視一笑,各各顯出嘲笑對方大言不慚的神情,一人說道:“你還能碎出五節、六節?那當然是砍得越碎越好了。哈哈,今天我們倒要開開眼界。”
    樊鍾秀一把拉開姐姐:“姐!讓他們先砍。”
    握刀青年不再遲疑,賣弄地拉開架勢,麵皮一繃,“呼”地刀起,“唰”又落下,一節斷甘蔗隨刀而落,剩餘那段短去一節,晃了一晃,眼看要倒,那青年急忙用刀按住上端,穩了一陣,刀子又起,“唰”的又有一節甘蔗被刀攔腰砍下。
    那青年忙又出刀,急用刀背按穩了剩得更短的甘蔗。
    那節所剩更短的甘蔗雖然更短,卻依舊立地不倒。
    身邊有人輕叫:“砍得準,再來一刀!”
    握刀青年勁頭更足,麵皮繃地像嘴裏含了兩個雞蛋,右臂一舉,“唰”的又是一刀……
    眼看“大功”告成,可惜功虧一簣,未等他第三刀砍下,豎著的那節甘蔗被他刀風一帶,竟提前一瞬“啪”地倒地。
    眾人發出惋惜聲。
    兩個陌生青年麵麵相覷,各露一臉遺憾。
    “看我的!”樊鍾秀不僅來了興致,而且看出了訣竅,立刻湧起一臉頑皮,一步向前,也“呼”地抽出一棵甘蔗,依樣畫葫蘆地削去根梢,滿麵春風地用刀輕輕點住那棵甘蔗上端,並未遲疑,揚聲一叫:“看好了!”隨之他胸前一片刀影翻飛,麵前一節節甘蔗下雨一般紛紛地拋起落下,頃刻地上一層甘蔗碎節,麵前豎著的那棵甘蔗,眨眼間已被碎成大約百段……
    眾人驚得喝聲四起。
    鮑玉蓮一把抓起手中的甘蔗捆,“呼”地推向原來那位握刀的青年,叫一聲:“大哥!給你啦。我們不要。”叫聲未絕,早又拽上弟弟,鑽入麵前人流。
    二人身後,喝彩更烈……
    日薄西山時分,樊家姐弟一路嘻嘻哈哈走出廟子街。
    路人擠擠碰碰,有人下會,有人繼續上會,白天的熙攘雖然過去,廟子街晚上的夜戲仍在招引著四鄉的戲迷。
    樊家姐弟一時疏忽,並不知道背後的路人中正有幾個不良之徒鬼鬼崇崇地跟蹤著他們。一是由於人多眼雜,二是懼怕小姐弟不凡的身手,跟蹤著一直不敢冒然下手,隻是遠遠地暗中盯梢。
    當天夜晚,玄武廟裏夜闌更深。
    桓林大師獨坐古佛青燈。
    忽然,大師寬袖一拂,麵前油燈頓熄。一片燈影殘光中,大師身如夜蛾,僧袍箕張,身形飄起,一掠坐在大殿橫梁上,頜下短須根根炸開,他朝殿外悶聲低喝:“何人私闖山門?”
    玄武殿外,幾株古鬆下叭伏著十條身影,為首一人,古一龍。
    他們之中隻有古一龍和另外一人各搖一柄撅把兒短槍,其餘八人各握利刃。
    古一龍暗影當中發話;“和尚師父!你老佛門靜地,我等特來拜山。今日廟子街大會,有兩個小子無辜砸了我的寶棚,有人看見他們今晚避進玄武廟內,請您交出人來!”話中含有幾分客氣,更有幾分要挾。
    “阿彌陀佛!善哉——”桓林大師心頭一震,“竟有此事?不知施主,何方貴客?”他一邊宣出佛號,身形早又飄然而落,輕輕墜在大殿後壁之下。
    後壁下也連有一間半大暖閣,此暖閣分為左右兩小間,中隔一牆,共用一門與前殿相通。
    此刻兩間小房中兩張藤床上分別躍下樊家姐弟,他們分撲門外,一齊偎倒師父麵前。
    接著,殿外傳進一片亂音:“和尚!快放人。我們是牛頭峽牛司令的部下,你……惹得起嗎?”
    樊家姐弟俊臉陡變,他們是聽不得“牛頭峽”的,二人低聲同呼:“呀!師父……他們是土匪呀。”音落,身形齊起,就要雙雙衝出殿外。
    桓林麵上一寒,雙袖齊揮。
    樊家姐弟瞬時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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