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廷歡天喜地的鑼鼓悠悠傳進了內廷，那是宣告護守邊關將領回朝的鑼鼓。今是漢南的大喜日子，援防將領凱旋回朝，幾個月來抵禦邊關外敵得告大勝，陛下、皇後和太後已在前廷接風，夜裏又有百將宴，為了以示皇族感謝眾將領護守邊關有功，陛下特令所有在封的妃妾出席百將宴，如此一來我便能見到爹了。
    要見到爹了。
    爹是越騎將領應也在百將宴被邀之列，或許宴上不能與爹說上話，但是能見他老人家一眼，見他平安歸來，那要見親人的喜悅不自縈繞在我心中。
    “娘娘，要著哪件裾裙？”
    “娘娘，首飾要佩戴哪些？”
    兩個中使將衣物和首飾都整了出來，盛到我麵前讓我挑選著。
    百將宴是大席麵，怎麼也不能失了皇家的麵子，想來穿著既要端莊也要不失美貌，細細挑過，我選了件茜紫荷葉邊輕羅裾裙，配了副前些日子陛下賜我的紅瑙蓮飾品。
    “紅瑪瑙配娘娘白皙的脂膚方好。”一個中使替我上完芙蓉妝，秋恭使點頭一笑誇讚道。
    我開心地輕揚嘴角，抬起一手對著菱花鏡扶了扶簪在頭上紅瑙墜珠瑩潤的蓮花頭釵。
    “娘娘，戌時快到了，前廷來人傳喚，陛下、太後、皇後已入了席，將軍們也漸到，請各處娘娘也快到前廷。”劉應跨入寢內朝我彎身道。
    “嗯。”我整了下衣襟領，撫了下腰上茜羅帶立起了身來。
    ……………………
    喜慶的日子，宮內自少不了宮燈的映照，走到被燈火映得通亮的月娥居前庭，隻見身著繡工精細錦繡裾裙，頭簪各色珍珠銀釵的顧茜蓉款款走來。
    “磐經娥真是巧啊，這就一道吧。”
    難得顧茜蓉會如此開口邀我一道前行，真是怪了，她竟沒氣我壞了她的好事，不過也難猜她是否知道我在陛下耳根邊勸了那些話。
    我無多語，隻微微點頭應：“嗯。”
    “桂姐姐。”這要走，眼角回眸瞥見不遠走來的桂明月，我便留步將正臉轉向她。
    “磐妹妹，顧妹妹。”桂明月臉上尷尬，顯著與內心有所唐突的笑容，嘴上輕喚。
    那事已過去有些日子，桂明月稱病在院內呆了一段時日沒出門，興許今日是皇命難為才出了院門。
    事已過，我沒再多想那些，故淡然道：“桂姐姐一道走。”
    桂明月若有口難言，躊躇止步，顧茜蓉輕輕哼笑道：“桂經娥這怎麼了，真是憔悴了不少，沒再吃花粉嗎？”
    花粉？
    我全身麻然，睜立著大眼望著低頭驚慌失措的桂明月。
    顧茜蓉帶著一臉謀笑而走，隻留驚訝的我與惶然的桂明月對望。
    “你，為什麼是你？”我一手緊捏著拳，話從嘴中擠出。
    “我，我一時糊塗，也不知為什麼那日本想拿些娘家送來的花粉給你服用可是，可是見到那妃榻，思起你道過自己體膚怕汙塵的病，我就將花粉撒入了妃榻上的靠墊，為什麼陛下能寵你，卻不願再看我一眼，我羨慕，可我也妒……”桂明月道著，從袖中抽出一條絲絹遮麵低頭咬唇含淚哭了起來。
    我望著桂明月，漸漸鬆開捏握著拳頭的手，難氣她，可心緒也難平。
    “人偶的事非我願意，今年見娘家人拿了些花粉回來被顧經娥與梅昭儀瞧見了，白美人入永巷她們就知這事與我有關，故梅昭儀以此事要挾了我。”桂明月抽泣道。
    “娘娘，再不去前廷恐怕要誤了百將宴。”一旁的方少使輕聲提醒道。
    我從心緒複雜中回過神，思起今這日子不是追究此事的時候，便默然轉身出了月娥居。
    …………………………
    我不知該如何處理這事，如果與陛下、皇後道出實情，那麼桂明月難逃進永巷的命運，且事牽顧茜蓉事情就更複雜了，梅昭儀的事方平息，陛下才對皇後消了怒，這事要道出恐怕內廷又是難安生，顧茜蓉敢讓我知道此事應是不會沒有考慮到後果，也許她正是想擾亂後宮安寧，乘機拖皇後下水，而如果不說那麼白美人隻能永遠被冤枉在永巷裏。
    我步步走在通往前廷的甬巷，心裏步步愁著，忽想起一個疑問：“方少使，白美人送香枕來的那日桂經娥何時來過？”
    “那日……”方少使從我身後上前思道：“娘娘這事都過了好些日子了，仿似那日桂經娥是來過，還小坐了一會才走。”
    哦！我深思好似卻有這事。心裏一恐，就怕方少使方才聞見桂明月的話將這事傳了出去，便做正聲道：“方少使，方才桂經娥的話你都聞見了？”
    “娘娘——”方少使仿若被我一嚇，抬眼驚望我半刻道：“沒，沒有，奴婢什麼也沒聽。”
    “那就是陣風，吹過也就算了，別留在耳裏。”
    “是。”
    方少使還算聰慧能明白我的意思。
    歎！思起過往桂明月與我好時，我常將些生活瑣事與她相道，卻讓她拾起成了一時發泄妒怨的利器，也怪我太相信她了。我從來沒有思過要不要輕易相信一個人，或許從今日起我會了。
    ………………
    宮廷美樂由遠而近傳來，前廷巍峨的麒麟殿顯在了不遠處，宮人宦人的身影也多了起來，一派喜慶之景。
    妃妾有避於外臣，故我從麒麟殿後方偏門小道入了殿。披紅掛彩，燈火通明的殿內鼓樂齊鳴，舞姬魅影摩挲，殿中已坐滿約莫近百的武將，陛下端坐在殿上龍榻上，皇後與太後各坐在陛下一左一右的鳳榻上正觀望著九層禦階下舞姬的舞姿。
    妃妾的席位在大殿右側一道黃紗簾後，透過黃紗簾能將對麵的武將們看個大概，卻不能瞧清麵孔，想來那些武將瞧來也是如此。
    這裏的座位排序與給太後請安時一樣，隻是榻位前多了張食幾，因梅昭儀不在的關係，故我的座位排前了，而此時眼見已坐在位上的舒婕妤和邱婕妤我朝她們欠身道：“舒婕妤、邱婕妤。”
    “磐妹妹來了，請入坐。”舒婕妤開口與我道話，且還是笑著請我入坐，坐在她身邊的邱婕妤隻朝我微微點頭做為示意。
    “磐妹妹。”
    坐在這第一排座位後的是吳華容、黎美人、殷美人她們都客氣起身朝我蜻蜓點水般欠了身。
    “姐姐們都坐吧。”我朝她們點了頭，抬手輕輕示意，便轉身落坐到了顧茜蓉身邊。
    顧茜蓉可不會落於人後，這前方的四排榻當然她是要搶得一位，此時未來的妃妾也隻有桂明月，她自是把後麵的位子留給桂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