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各處妃妾客道完，宦人也已將各色菜品美酒上齊，我便透過那黃紗簾巡望著對麵的將軍們，隻望能瞧上爹的身影，可是瞧了好一會卻沒有見到，隻怕是坐在後排難瞧清，我也隻好作罷了。
    “那位王真有趣，老往這邊望著，不知再瞧著誰？”顧茜蓉若打趣道。
    “那是洛州王，這次能守住邊關定又是他的功勞。”舒婕妤輕語道。
    “洛王妃前些年薨了，到如今他還未續弦，或許看著我們覺得新鮮吧。”後排的黎美人輕笑道。
    “沒規矩，這像什麼話。”
    舒婕妤正聲落，誰也沒敢多道什麼，現梅昭儀不在了，不論按品級，還是按入宮年份她都在眾妃妾上。
    我瞥望那靠近禦階的位置，隻見洛王手中舉著酒爵，目光的確是望著這紗簾，忽驚覺，洛王那目光正是與我對觸著，雖隔著紗簾卻惹得我渾身不自在。
    “桂經娥如何來晚了？”我方將目光流轉開，就聞身後傳來吳華容的問話。
    “沒什麼，來時忘帶絲絹又回去取了？”回眸轉望，隻見桂明月道罷話，落坐在了吳華容身旁。
    桂明月麵容多了些香粉，麵容倒如過往一般端莊，想來她是回去歸置過才來的。宮內的女子是要學會掩蓋一切，將那些表象不該有的，都很好地收藏起來。
    ……………………
    宮樂緩緩落止，舞姬退出殿外，陛下站起身將手中的酒爵高舉道：“朕舉杯祝眾將士得勝歸來。”
    皇後、太後與眾將領也跟著立起身來，妃妾們見勢皆也站了起來，隨著眾將領舉爵道：“陛下洪福齊天——”就都將手中石榴杯抬舉敬向簾外的將領。
    杯中之物幹下，殿上主人賓客又都落坐在了位上，隻見一個將領走到殿中稟道：“末將手下將士為了這次防守勝利，特編了支‘大風’舞獻給陛下。”
    “好。”陛下微眼一笑讚道。
    那將領朝陛下作揖行了禮退到一邊，拍了個響亮的掌，一群穿著鎧甲，拿著盾的武士便進了殿，驟然編鍾響起，弦樂迎合，氣勢宏偉的曲樂繞梁而走，武士們以盾做舞具整齊而走，就如演繹戰場上抵禦敵人的景象一般，雄糾糾氣昂昂成了人肉之牆，忽編鍾停了，鼓若戰鼓擂起，武士們皆對鬥起來，好似戰場搏殺敵人的情形。
    編鍾又起，武士舉盾朝陛下行蹲跪禮，陛下高興道：“真乃我漢南泱泱大朝氣勢，免禮，賞諸位將士酒爵一盅。”
    眾將士起身，幾位端著托盤的宦人將酒爵呈個殿上將士，將士手拿酒爵朝陛下、皇後、太後敬酒，妃妾們即也回敬陪飲一了杯。
    將士飲過酒退出殿外，悠揚宮樂隨之而起，舞姬又進殿舞動美姿，我看著紗簾外舞姬翩然的身姿，頭不禁有些暈眩了。想來我是不勝酒力，方才敬酒猛然將兩杯酒灌下了肚，這酒的後勁是上來了，眼看著舞姬的旋轉，肚腹中也翻滾得難受。
    不行了，恐要嘔出來。
    我晃晃起身，退出席桌，搖晃著步子往殿外後門走去，穿過一條殿廊，出了殿，殿外夜風一吹人清爽了許多，那翻騰的肚腹竟穩住了。
    一時覺得外麵甚好，便不想馬上入殿。
    …………………………
    半醉半清醒，搖步顛顛扭扭繞走在麒麟殿廊簷下，心直埋怨不見方少使來攙扶，思來那丫頭是和其他宮人偷閑去了，這好日子主人在殿內都有人伺候，又顧著飲酒賞舞，她們自是覺得沒了自己的事。
    止步在麒麟殿中段一無人的安靜長廊，我順勢落坐在了長廊欄上歇腳，初秋夜風清爽宜人，緩緩傾身靠在身後長廊柱上，仰望月朗星稀的天宇，看著忽閃忽亮的明星眼有些倦怠便微微閉目養神。
    夜的沉靜中，一個沉沉的腳步由遠而來，越近越是聽得熟悉，微風中夾雜著他身上的氣息拂入鼻中，引起我的所思“洛王”。
    “王。”
    我睜眸起隻見洛王已站在我麵前，慌忙起身腳步不穩，搖擺著向後顛去，洛王隻是一個晃眼抬手就將我的腰攬住了。
    “子芙。”洛王深眸望我沉喚。
    著急間，我一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料，一手無意扶住他抬在腰間的一手，隻聞他沉“嘶——”一聲。
    為何？伴著那若痛楚的“嘶”聲他的英眉蹙了下，隻覺他那隻放在腰間旁的臂上被裹得厚厚的，難道他受傷了？
    我站穩腳跟，輕拉起他的衣袖，就見他的手臂上是裹著一層後棉布，布上微微泛著鮮紅，我顫栗道：“洛王受傷了。”
    “沒什麼，不過是小傷。”洛王一手依舊攬著我的腰，將那手放下，晃了下袖子，似乎想用袖子掩蓋那受傷處。
    “可是那手臂好似出了血，妾去讓人喚醫女過來。”
    我道著，移步走過他身旁要去喚人傳醫女，他抓過我一手道：“我沒事，芙兒不必擔心，隻是……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洛王話落英眉再次蹙起，卻沒再鬆開，凝神望我道：“磐校尉受了重傷，傷情不是太妙，但能從戰場撐回來已是奇跡。”
    “爹，爹……”我慌了，可卻一時接受不了，爹每次上戰場都能平安回來，可這猛然聽到這消息——從沒想過爹會被從戰場抬回來，那是個什麼樣的情形，不敢想。
    “芙兒，陛下已派禦醫為他診治了，磐校尉會挺過去。”洛王緊握了握我的手，似乎想把力量傳給我。
    不知為何，我竟很相信洛王的話，便是沉應了聲：“嗯。”
    “芙兒，不要太擔心，磐校尉會好起來，我告訴你他的狀況，是不想你今見他沒來疑心太多。”洛王鬆開我的手，將手抬移到我臉頰一側輕輕劃掠了下。
    我將頭微微往一邊撇了下，躲過洛王那隻在我臉上輕劃的手道：“洛王，無他事，妾回殿了。”
    他對我的關愛，我擔不起，我是陛下的人了，不論他過往對我有何承諾，有何的情也隻能是過眼雲煙，這樣的情在繼續下去對我，對他都不好。
    我走了，與洛王擦肩而過地往麒麟殿後門去了。
    殿內酒氣飄香，歌舞依舊，推杯換盞酒器碰觸聲聲。
    我方才的酒勁已退淨，曲身落坐顧茜蓉身旁，隻聞顧茜蓉輕笑問：“這是去了哪裏，這麼久？”
    “方才有些小醉，去外麵透透風。”我道著，拿起幾上的箸夾了些羊肉絲放入口中以作無事。
    片刻後，洛王也入殿回了座，隻見他一杯又一杯的為自己倒著酒，一口又一口飲著，時而將目光投向紗簾來，我次次窺觸到他的目光，就將眼眸瞥向了一邊，心緒卻紛亂沉沉。
    (下本在xxs8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