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劉應提聲高喊。
    肩輿緩緩被抬了起來，宦人小心起步，肩輿方行過周良使與那穩婆身邊，一陣如小貓的叫聲悠悠傳開，越演越烈，漸漸清晰如嬰孩撕心裂肺的啼哭回蕩在這靜靜甬巷，讓人不禁心煩氣躁。
    我回望周良使和穩婆，肩輿就停了，看來抬肩輿的宦人也被那哭聲擾了心神。
    穩婆很慌張地將本掛在手上的籃子上提，輕輕搖著籃子，一手拍打著籃子底部，周良使眼神低望，好似再逃避什麼。
    “劉應你們去看看。”我知事是不簡單了，故回頭向前道。
    “你們籃子裏裝的是什麼？是不是孩子？”
    劉應厲問傳來，肩輿下落，我起身下了肩輿回身朝周良使和穩婆走去。
    “沒，沒有什麼孩子，這是梅昭儀要的人，你未免也太放肆了。”周良使神色慌張，瞪著劉應沒底氣道。
    周良使如何狡辯都難抵那嬰孩的哭聲，我上前不說他話，隻將頭端抬道：“那就將皇後請來。”
    周良使抬眼驚望我身體微顫起。
    “劉應。”我喚。
    “是。”劉應明白我的意思，返身朝椒宮而去。
    我向身旁兩個中使遞了眼色，她們便將身擋在周良使與穩婆身前，那穩婆抱著籃子很害怕地所在了周良使身後，可周良使哆嗦的身軀若搖搖欲墜的弱苗也難擋護得了她。
    我將身微側對著周良使隻等著皇後來，時過半刻，皇後的一行儀仗就出現在了甬巷的另一頭。
    皇後行到我麵前急問：“出了什麼事？”
    “皇後娘娘。”我朝皇後行了個萬福禮道：“妾從章宮回來遇見玉堂軒良使帶穩婆到玉堂軒，可怪道穩婆所帶籃中有嬰孩哭聲。”
    也許籃中的孩子被穩婆哄得止住了哭聲，現倒全然聽不見哭聲了，以至於皇後狐疑地望向周良使和穩婆。
    “皇後娘娘，奴婢不過是帶穩婆入住玉堂軒等待為梅昭儀接生，可……”
    “哇哇……”
    周良使話未道整，那驚破靜巷的嬰孩哭聲便又啼鳴起。
    “你們這是做的什麼？來人搜籃子。”在這嬰孩啼哭中，皇後蹙眉命道。
    皇後身後兩個宦人上前掠過穩婆手中的籃子，掀開那藍印花布，隻見籃裏躺著一個包裹在繈褓中的瘦小嬰孩正嚎啕大哭著。
    “這，你們家娘娘這是……”皇後驚疑著，很快又明白命：“擺駕玉堂軒。”
    皇後帶著儀仗朝玉堂軒急步而去，我則隨在了皇後的儀仗後，這事我自是要去一看究竟，心裏的疑問終要有答案了。
    …………………………
    皇後踏入玉堂軒主屋門內，出屋迎接的梅昭儀一臉僵冷，可很快梅昭儀微唇一笑，朝皇後彎身道：“妾身不便，失禮了。”
    “你身不便嗎？那本宮問你，你的孩子在哪裏？”皇後端起氣勢厲問。
    “皇後娘娘，這問的，妾最遲也得到下月才生產。”梅昭儀保持儀態道。
    我能聽見皇後鼻息輕“哼”了聲，命：“帶上來。”
    兩個宦人將周良使與穩婆從屋外帶到了梅昭儀麵前，梅昭儀眼眸一轉見到穩婆手中的籃子，臉上的鎮靜驟然不見，隻惶然低語：“妾不知道，妾什麼也不知道。”
    “洪恭使，林恭使，將梅昭儀帶入屋內。”皇後命。
    皇後身旁的兩個恭使上前拉住梅昭儀，梅昭儀一甩她們的手道：“這不關妾的事，妾身上懷著龍子，你們怎麼敢放肆。”
    “有沒有龍子，帶入房內一驗便知。”皇後肅然命。
    那兩個恭使不管梅昭儀的撒氣，一架梅昭儀就往內寢去了。
    片刻後，一個恭使神色凝重從梅昭儀房內出來朝皇後稟道：“梅昭儀未懷孕，衣裏隻墊著小枕子。”
    “果真如此，哎，將她收入永巷，讓人去章宮稟明陛下。”皇後很是煩憂道著，轉身跨出了主屋。
    梅昭儀真的是假懷孕，或許她認為我會從那沾了血汙的袴上看出端倪，才屢次要將我送入永巷。我鄙夷一笑，所謂做賊心虛，她真的做得太多了，那袴上血汙我從來沒在意過，要不是她屢次害我，我也不會去追思這些。
    梅昭儀被去了釵飾，頭發披散，那原本凸著的肚子，現是平塌塌的，隻著這身中衣裙被兩個宦人帶出了屋，直往玉堂軒外拖去，她拚命掙紮著身，淒慘喊叫：“我不要入永巷，妾不得已，不得已……”過往她的高貴傲氣全然被驚慌所掩。
    我是不是也做得太多了？看著如此有永巷瘋昭儀風範的梅昭儀，我心不自沉了一下，思起方見到她時，她的寂寞嬌顏，思來或許她真的是不得已。
    “皇後。”
    梅昭儀消失在玉堂軒主屋院門口，耳邊忽聞皇後身邊宮人的喚聲。
    皇後臉上愁容凝重，不知是為了什麼。
    “皇後娘娘。”我走到皇後身邊欠了個身喚。
    “哦，磐經娥也跟著。”皇後若恍然見著我道。
    “是。妾見皇後娘娘麵上有愁容，不知為了何事？”我直言問。
    “本宮愁陛下聽了這事會有做何反應，這孩子陛下盼了小一年，卻空歡喜一場，隻怕這事不隻是梅昭儀的事，還要連累好些人。”皇後憂慮著，踱步向玉堂軒主屋院門口又道：“前次趙良人的事就讓陛下和太後很不高興……還有太後……”
    皇後歎了口氣，止住了話，但我大概明了皇後的意思，皇後是怕被陛下和太後責怪管理後宮失責，陛下也會將梅昭儀假孕的怒氣施加在她身上——這事從梅昭儀鬧自盡那日就可以看出來。
    沒想這事竟與皇後添了麻煩，我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但嘴上沒道什麼，隻跟著皇後出了玉堂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