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蜻蛉(2)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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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染殿下……尚侍桃殿下已經沐浴完畢,殿下是不是應該……”
    小聲提醒站在雕花窗邊望著一輪明月的高大男子,侍者的手中提著一隻模糊的紙燈籠。
    “是嗎……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緩緩回過頭,被稱為藍染的英俊男子溫和地笑了笑。近看,他的臉型很堅毅,棱角分明,但眼神卻出奇得柔和,一頭棕發被很恰當地梳在腦後,突顯出主人俊朗的外形。他的肩膀很寬,看上去溫暖又安全,微小的棕目中微微透著一絲英氣。
    他就是當朝左大臣——藍染惣右介。
    “那麼,請藍染殿下前往尚侍桃殿下處吧。”
    鞠躬,侍者準備退下。
    “等一下……夫人在那裏嗎?”
    喊住侍者,藍染的眼裏隱隱劃過一絲柔光,雖然不明顯,卻溫柔得無與倫比。
    “烈夫人……不在……”
    侍者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即將前往與自己的尚侍圓房的男人,為什麼又問起自己的夫人來了呢?難道他不知道……
    “烈夫人說,這種場合,她理應回避,所以晚上就到別院休息了。”
    小聲提醒主人,侍者的語氣有些不穩。
    深宮裏的勾心鬥角之事多之又多,特別是女人之間的戰爭,絕不比真正戰場上的廝殺遜色。古往今來,後宮之中的血腥事件從來都是越演越烈,牽連無數的,後宮的女子在這樣的明爭暗鬥中無不退去溫婉乖巧的外皮,露出殘忍低劣的醜陋麵目……而這一切不就隻是為了這一夜的寵幸嗎?
    但是,凡事確實有例外。藍染的正夫人——上等貴族卯之花家的女兒,卯之花烈就是個例外。她的溫柔寬容和大度識體是所有人公認的,不但從來不壓迫自己丈夫的其他姬妾,有時還主動為她們請求藍染臨幸,這樣的傳奇女子,也難怪藍染從來都對她專寵至極。
    “是嗎……我知道了,我們走吧。”
    轉身離開豪華的窗欞,藍染緩步走向遠處隱隱若現的水榭亭台。
    在那裏……那個叫桃的女子……正在等他。
    步子不急不緩,從容不迫,但他走過的廊台地板上,卻遺落著一個淡淡的歎息。
    今夜……幾人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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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刀,斬殺,舔血,回鞘。一切華麗得如同一出歌劇,一曲救贖靈魂的魔音。美麗得慘不忍睹,絢爛得血肉模糊,同時也迅速得仿佛剛剛開場就已經拉下帷幕。身著豔色複層和服的女子搖晃著倒下,手中的折扇染上一抹暗紅,在血色中跳出最後一隻舞。冷眼回眸,夏梨安靜地看著眼前斷了氣的女子。一邊的遊子還有些心悸,手緊緊揪著露琪亞的袖擺。
    一個生命來到這個世界上需要的時間也許很長,但是,一個生命離開世間的時間,可以很短。
    隻是一抹刀光,一撇冷眸。
    “貴族啊……獻給太子的……更衣?”
    饒有興趣地翻看著女子的詔令狀,露琪亞輕蹙秀眉。
    “看來她隻不過是那些女人中不怎麼顯眼的一隻。”
    “太顯眼了反而麻煩,我們的目的是混進瀞靈廷,最好不要弄出什麼響動。”
    夏梨小聲說著,漆黑的眼中默默地反射著一絲血紅,語氣更是幾乎冷漠至極——
    ——“把這個人拖到什麼地方燒掉吧。”
    為了完全毀屍滅跡,這個女子的用品也是會被全部毀掉的。
    “她……已經死了嗎……”
    小聲問夏梨,遊子一下適應不了這樣不見血,卻染紅一片的殺戮。
    “是的。”
    麵無表情地走到女子的屍體旁邊,夏梨伸出白淨的纖指,稍稍沾上一點鮮紅,襯著雪白的手指,如同冬日裏的一束紅梅。將指尖的鮮紅湊到朱唇邊,她伸出粉舌,讓那朵紅梅隨著她的舔食漸漸凋零,消散不見。
    殺人舔血,這是她一向殘忍又美麗的習慣。
    “怎麼樣?味道?”
    露琪亞的紫眸中映著些許血色,婉轉地笑著,她的絳唇上彎一個絕色的角度。
    “銅臭。”
    麵無表情地轉身,夏梨的聲音和她的背影一樣冷淡。沒錯,這些循著嬪妃之位,或是為了家族升遷而來的女人,血液裏和骨子裏都已經無可救藥地染上了那股深深的銅臭,外表再華麗,也掩飾不了那股被權力和欲望汙濁了的氣味。
    而她……最討厭這種味道……
    “夏梨……”
    尚未適應的遊子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夏梨的衣袖——
    ——“我們以後……還會殺多少人?”
    愣了一下,夏梨沒有回答。
    “這種話……不像是一個殺手問出來的啊。”
    奚落著遊子,露琪亞抬起女子的屍體,向外走去。
    “你啊!趕快上路子一點吧!”
    “討、討厭!我知道啦!”
    噘起嘴,遊子回敬道。
    看著遊子未經世事的臉,夏梨默默歎氣——
    ——“遊子……你知道活著的最高追求是什麼嗎?”
    “啊?什麼?”
    很顯然,遊子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沒有理會遊子的疑問,夏梨抬眼望著窗外一輪明月,淡然開口——
    ——“縱赴此生,但求無跡……”
    “無跡?”
    “啊……無跡……”
    低下頭,夏梨的雪顏浮現出不知是自嘲還是隱忍的笑容。
    “人生在世,隻求不留下一絲痕跡,這就是我的追求。”
    閉上那雙蠱惑人心的墨瞳,她提刀離開。遊子不懂她的意思,隻覺得那一刻夏梨的眼神……悲傷噬骨。
    “我身被遺忘,區區不足惜。卻憐棄我者,背誓受天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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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詩選自《拾遺集》,日本和歌集本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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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地月華淒清,一室無語靜默,夜空中揉進了一個婉轉柔和的聲線。掛著溫柔的笑容,坐在窗前梳妝的女人吟念著這首浸滿婦怨的詩,語氣裏卻沒有一絲怨氣,反而安詳自得。
    “這些女子的丈夫有了新歡之後拋棄了舊愛,結果引來如此這般的哀怨,真是可悲啊。”
    說著,女人又露出了溫柔似水的微笑。
    一頭烏黑馨香的及腰長發,配上一雙如同清水明月般的黛眸,再加上雪白細膩的皮膚,不點而紅的櫻唇,彷佛是幅無生命但又絕美的水墨畫,她可真是個少見的美人。
    “哀怨?可是詩裏不時寫得很清楚嗎,自己被遺棄不足惜,反而擔心遺棄自己的負心人遭到報應,一點也不哀怨啊?”
    女人身後站著一個清秀的女子,正一點一點幫自己的主人梳理著那瀑布般的秀發,聽到了自己主人的歎息,她不禁發表了不同意見。
    “這就是你不懂了,勇音。”
    輕聲笑著,女人放下手中的詩集,回頭看著那個叫作勇音的侍女。
    “越是看上去寬容的語氣,越能顯出作者內心的幽怨,作者明明心裏怨拋棄自己的丈夫,卻又不宜顯現出來,隻好以這樣的方式發泄。”說著,她轉身望著窗外,嘴角上揚,柳眉彎彎——
    ——“這些怨婦,其實都是淺薄女流,不懂得女子真正的矜持啊……”
    一語帶過,女人的表情安詳得沒有一絲波瀾,倒是一邊的侍女勇音聽出了點問題。
    “女子真正的矜持?有那種東西嗎?告訴我好不好,烈夫人?”勇音的眼中映著好奇,問道。
    輕聲笑了起來,名為烈的女人,伸手撫上勇音的肩頭。
    “女子真正的矜持,就是寬容與大度啊,勇音。”
    “啊?這樣啊!”
    勇音恍然大悟,連忙湊近烈,小聲說:“那麼烈夫人對於藍染殿下收桃殿下作尚侍,也一點都不反對了?”
    “我反對什麼呢?我應該高興啊。”
    憐愛地拍了一下勇音的頭,烈的笑容更加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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