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蜻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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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望著一輪明月,當朝攝政太政大臣黑崎一心緩緩舉起酒杯,滿眼迷醉。
將那一杯酒伸向月亮,他的臉上浮現一絲淺淺的笑容……
“不忘欲忘終難忘,如之奈何如之何……”
上文的詩選自《清慎公集》,該書為日本和歌集之一。
和歌:日式古詩,填完詞之後可以用歌調唱出來,類似中國的宋詞。
但其詩體不受限製,也不要求押韻,相對於宋詞來說,更加自由。
低聲吟著詩,他將酒灑在麵前的雕花石椅上,看著那流光溢彩的液體
在月光下漸漸失去色彩,他笑得分外迷茫。
微風低鳴,薄雲在案,花自飄零水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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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在偏遠無比的山村,“靜靈廷”這個名字也足以讓任何人肅然
起敬。那裏是當朝的皇室住地,這個世界的政治中心,擁有一切財富和軍力,以及……無人可敵的至高權利。
就算是在靜靈廷這個“皇室聚集地”裏,“虛夜宮”這個名字也足以
讓人聞之色變。
那裏有現今最強大的暗殺組織,最神秘又最恐怖的殺手集團,而且……據說成員全部為女性。
就算是在虛夜宮這樣神秘的地方,“靜靈廷”這個名字也足以讓人隨之一驚。
是的,大吃一驚。
“什麼?我們下一個目標是靜靈廷裏的人?”
就算是在吃驚,夏梨那張美麗的臉上也沒有一絲波瀾。
及腰的柔順黑發整齊的束在身後,豆蔻少女白淨的雪顏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潔淨與美好,仿佛未經塵染的雪蓮。
她的身邊,整齊地立著另外幾個年輕女子,清一色雪白的和服,清一
色寧靜的表情,清一色如花的容顏。
如此美麗的少女,如此安詳的姿態,恐怕沒有人能想到她們都是虛夜宮的首席殺手,最強的殺人機器。
“那樣很危險啊……”
小心地開口,夏梨身邊的遊子戰戰兢兢地抬起棕色的水目。
她是夏梨的雙胞胎姐妹,也是所有人中唯一一個沒有參加過任何暗殺
行動的初學者,她自然不屬於首席殺手。
虛夜宮的規矩是見血封喉,殺人不但要求狠,還要快,這也是她們能夠震驚世間的原因。這些少女從來不遮掩她們的容貌,也不在人背後捅冷刀,因為她們有足夠的自信——知道她們身份的人,不會再繼續活在世上。
她們的確說到做到。
“靜靈廷裏很多高手啊,弄不好自己就沒命了。”
接過話頭,露琪亞絕美的紫色眸子裏有一絲冷冷的光芒。
“這倒是沒錯,不過我不會讓別人傷害你的。”
用溫柔如水的眼神凝視自己的妹妹,露琪亞的姐姐緋真笑得純淨無瑕,不染風塵。
她隻比露琪亞大幾歲,卻已經是虛夜宮數一數二的高手之一了。
兩姐妹相視而笑,那笑容是隻屬於這個年齡的少女才有的美麗,但是在美好和溫柔中,她們的嘴角隱隱透出一絲寒意。
“沒錯……這次要分外小心,同時絕對不允許失敗!”
嚴厲的聲音高高在上地傳來,來自坐在前方巨大椅子上的女人。
抬起頭,才發現她有一頭色彩溫暖的長卷發,柔順地披在肩上,而她的雙眼如同夜晚的明星般嫵媚動人,懾人心魂。精致的五官雖然不再年輕,卻依然美麗得很高貴,白皙的皮膚更是讓人對她的年齡產生幻覺……好美的女人!然而,她的眼睛裏卻透著冰冷的死光,似乎可以穿透皮肉,一直冷到骨子裏。
她是虛夜宮的首領,是這個聞名世間的殺手組織的最高長官。
“是,真?大人!”
少女們一致答道,聲音聽起來似乎出自一人。
滿意地看著她們,真?點了點頭:“分工都明白了?”
“明白!”
這次回答的是一個分外紮眼的金發女子,金色長發半掩著妖嬈嫵媚的臉龐,一雙水藍色的眸子懾人心魂,婀娜多姿的身材絕對是男性眼中
的性感女神。
不同於之前幾個仙人般淡雅高潔的女孩,她的美濃豔得致命。
“我和夜一搭檔,對吧?”
說著,她瞥了一眼身邊的黑發黑皮膚的女人。
“沒錯,合作愉快,亂菊。”
黑發女子回過頭來,金色的眼睛撲朔迷離,猶如夢幻。
被稱為亂菊的金發女人爽朗一笑——
——“合作愉快,夜一。”
“露琪亞和我以及遊子一起,緋真和音夢一起,大家暫時分開,在潛入靜靈廷以後再聯係。”
平靜地說著計劃,夏梨的黑眸閃著淡淡的幽藍。
“目的是明確的,目標之外的事物,決不允許插手。”
“夏梨,你留下來一下。”
在少女們紛紛走出巨大的門廳,各自回去準備時,真?叫住了正要離去的黑發少女。
夏梨聽話地回過頭,走回大廳裏。
雕花的門緩緩關上,頓時大廳裏安靜得有些恐怖。
“找我有什麼事嗎……真?大人?”
夏梨輕聲問,墨眸靜靜地垂下,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
真?默默歎了一口氣——
——“沒有其它人在這裏,還是像以前那樣喊吧……”
“是……母親。”
夏梨很聽話地改口。
沒錯,她們是……母女。
淒清的大廳裏染上一層緘默的霞光,一時兩人都沒有出聲,唯有一陣
若隱若現的涼風穿過她們精致的發絲。
“你們行動時,可能會遇到一個人。”
許久,真咲緩緩開口,一雙星眸不知為何失去光彩。
“那個人不在目標內,但是……我希望到時候你可以把他殺掉。”
夏梨呆住了,第一次母親無視了虛夜宮嚴苛的規定,竟然要求她殺一個不在計劃範圍內的人?!
不是在開玩笑吧……
“請問,他是誰?”
沒有讓心裏的驚訝流露,夏梨依舊保持著良好的禮貌,在這裏,對於上級的命令必需絕對服從。就算疑問再大,違抗命令也是不被允許的。
“太政大臣……黑崎一心。”
真咲的聲音第一次聽起來沒有了那種凜冽的金屬感。
瀞靈廷——皇家居地,富麗堂皇,堆金砌銀,這裏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豪華,那麼冠冕,猶如神龕上供奉著的金銀盤器,神聖無暇,高潔華麗,卻又在佛光下折射著一抹淡定的血光。但是,正如曆代皇室都藏匿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樣,瀞靈廷並不像表
麵那樣莊嚴無垢。
至少……現在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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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隻古瓷鏤空雕花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開一地鮮豔。
“你……再說一遍……”
碧綠的眼眸已經被憤怒和震驚入侵,聲音中暗藏著凜冽的殺氣,說話的是一個雪發冰眉的英俊少年。
“太子……殿下……您沒事吧……”
不敢出聲,一旁的花太郎戰戰兢兢地探頭看著眼前盛怒的少年。
是的,這個銀發的英俊帥氣的少年貴為當朝皇太子,即下一任天皇。不知是薄命,還是晦氣太重,當朝天皇元柳齋院的兩個兒子均英年早逝,膝下隻有兩位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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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封建時代的日本宮廷,包括天皇在內的很多皇室成員都沒有姓氏,天皇的名號一般是根據其所在的庭院的名字命名的。例如《源氏物語》中主角光源氏的父親所住的宮殿叫做“桐壺”,故這位天皇被稱為“桐壺院”,同樣,下一任天皇所住地叫做“冷泉”,因此他被稱為“冷泉院”。有時高等的嬪妃也用這種方法命名。這裏的就湊合著叫“元柳齋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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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年齡稍大的孫兒白哉完全無心繼承天皇之位,早在幾年前就請求元柳齋院賜姓“朽木”,退出政壇,成為了一名親王。留下來的隻有當今的這位太子冬獅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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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賜姓是一種降低身份的標誌,表示這位皇子已經降為臣籍或者賜為親王。親王分為一品至四品,如果在童年封親,則隻能成為四品之下的無品親王,但是白哉在這裏是最高的一品親王,姓氏為“朽木”。但是不管如何,一旦賜姓,就表示該皇子再無繼承皇位的權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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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形容這個太子呢……英俊,冷漠,嚴肅,有時看起來不近人情,但是無論是才幹還是人品都相當優秀,同時洞察力超群,思維靈活機變,待人正直公道。雖然倜儻卻不風流,氣度不凡卻不遊戲人生,俊朗挺拔卻不奶頭奶麵,平日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簇中,都顯示著他過人的魄力和逼人的英氣。
舍棄太子之位的另一位皇子白哉與這位太子有些相似,同樣淡漠人事,同樣嚴肅冷漠。不同的是,白哉的冷漠更加超脫,猶如來自天外的居高臨下,超脫到連太子的頭銜都不屑看一眼。無奈的元柳齋院隻得在天皇一位呆至今日,等待孫兒年齡稍長,再將皇位傳至下一代。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當朝的太政大臣黑崎一心才幹超群,其子黑崎一護也能力非凡,同時元柳齋院的兩個侄兒春水和十四郎也經常扶持管理朝政。在他們的幫助下,這個過於老化的朝廷內外依然井井有條。
至少……現在看上去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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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再說一遍!!!”
大吼一聲,太子冬獅郎是真的發怒了,古瓷茶杯已經被踩在他的腳底,
如同一攤華麗的土胚。
“是、是、是……”
已經嚇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太子侍者花太郎結結巴巴地將剛才的
話重複了一遍——
——“桃、桃殿下……要……要嫁人了……”
——砰!!——
沒有回答,又是一個古瓷茶杯,華麗地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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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好熱鬧啊,瀞靈廷!”
用手擋住迎頭的烈日,亂菊抬頭望著瀞靈廷那高高的圍牆,以及圍牆外攢動的人頭。
“那是當然,再過幾天可是太子的選妃宴啊!!聽說當朝太子是個冷胚子,對女人一點興趣沒有,正娶的沒有,側室也不要。”
笑得很不屑,夜一從後麵走上來,拍了拍亂菊的肩。
“每次那些無聊的貴族擠破了腦袋將自己家的女公子們送進去給他作什麼女禦,更衣,尚侍,竟然全部被他送給別人了!自己一個都不要!真是個奇怪的家夥啊……”
“呀來呀來,聽起來很有趣啊!”
回頭看著夜一,亂菊豔麗的臉上浮上一絲妖嬈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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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封建日本宮廷內,貴族的女兒一般不稱為郡主,而稱作“女公子”同時,嬪妃的等級分得很嚴格:最高為女禦,其次為更衣,皆可侍寢。又次為尚侍,也可侍寢。再次則為典侍、掌侍、命婦等女官。其中女禦和更衣就會用所住地的名字為自己命名,例如《源氏物語》中主角的母親“桐壺更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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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你躍躍欲試了?”
看見亂菊的笑容,夜一笑著問。她們太熟悉了,看到這樣有征服欲的表情,她不可能不明白對方在想什麼。
她很清楚,憑亂菊的相貌,男人不可能對她視而不見。這條真理已經應驗無數遍了,而且每一個男人都是非常優美地倒在她的裙下,幸福地斷了氣的。
“嗯……這幫擠在瀞靈廷門口的都是想把女兒送到太子枕頭邊的貴
族吧?看樣子又是一輪硝煙四起的選妃呢。”
嫵媚地說著,亂菊碧藍的眼眸閃著一抹期待的邪光——
——“要不要一起去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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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人……嫁給誰?!”
平靜了一下呼吸,冬獅郎太子低聲問花太郎,聲音雖然不高,卻從裏麵透著恐怖的壓迫感。
作為太子,保持冷靜是必須的。
不敢隱瞞,花太郎小心翼翼地抬起眼——
——“是、是左大臣,藍染殿下!”
“什麼?!藍染?!!”
冬獅郎原來的冷靜和壓製瞬間破碎,怒火和嫉妒頓時湧上大腦。他的
心裏不停回蕩著那個讓他寒心的名字……
……藍染……藍染惣右介……
高居左大臣之位,卻依然待人溫和誠懇,能力卓越,政績超群,性情溫厚又大度,胸襟開闊……這一切都可以用來形容這個不可思議的男人——藍染惣右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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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封建朝廷中,分有左右兩個大臣,其中左高於右,為其他官員之
首,而太政大臣又高於左右兩大臣,為朝廷最高。其他很多官員也有
左右之分,通常左都要大於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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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他最了不起的地方在於,碩大的瀞靈廷,竟然沒有一個人對他不滿,一提到藍染殿下,立刻傳入耳畔的都是溢於言表的讚譽。這樣一個男人,卻在冬獅郎心裏撕開一條血口,使他的心痛苦不堪。
“原來……藍染……是你搶走了她啊……”
冬獅郎仰頭望著華麗的天頂,那流光溢彩的五色流蘇是為了幾天以後專門為他舉行的選妃而準備的,現在看起來卻是那樣慘淡,原本的喜慶連一滴都沒有剩下。
他怎麼會輸?怎麼會輸給……那個男人?
他不明白。
他明明身為太子,卻連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都得不到。
而贏了他的對手,竟然是比自己地位低的左大臣!
低頭,他痛苦出聲——
——“桃……”
這是那個他唯一想要的女子的名字。多少次,她出現在自己的夢裏,多少次,她讓他覺得她就是自己的,多少次,他在腦海裏浮現的她的笑容中甜蜜地睡去……
然而現在……
悲憤之際,他隻能輕聲一遍一遍地呼喚著那個讓自己夢牽魂縈又心痛
至極的名字。
桃——人如其名,是個美麗得如仙如畫的女子。
貴為五親王的女兒,她的高貴和美麗都出自名門,渾然天成。與生俱來的典雅氣質讓她就算混在深宮三千佳麗之中,也依然耀眼非凡。五親王天性古怪,女兒才周歲,他便丟下妻女,獨自一人潛入深山,出家修行去了。無奈,元柳齋院隻得將她接入深宮,交給他人撫養。也就是因為這樣,冬獅郎與她有了交集,成為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玩伴。
也許是懵懂開化,也許是少年情真,不知不覺間,隨著年齡增長,冬獅郎已經深深喜歡上這個溫柔開朗的女子,深深喜歡上她的一切。也正是因為如此,其他女人在他的眼裏,漸漸變得無足輕重,可有可無了。並不是他真的天性淡漠,不近女色,隻是那一顆高傲的心,早已懸在了一個女子的身上,緊緊束縛住他所有的思念。
而現在……她卻要嫁給另一個男人……而且據說,隻是成為對方的一個小小尚侍……
閉上眼,冬獅郎的手緊緊握住,指甲深深紮進手掌裏。
“桃……你怎麼會……”
地板上,碎裂一地的古瓷茶杯依舊折射著五彩的光芒,雖然破碎,卻依然美得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