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自古後宮出人才18
    宋若瀾是眼睜睜的，看著善柔楓，淹沒在，人群的身影裏的，久久移不開眼神。他感覺五味雜陳，身不由己，有對她的，更有對自己的。
    程奚在邊上推了了他。
    ”爺，您還好？”
    宋若瀾合上手裏的書，點點頭，吩咐道：”攔輛車，我們打車去車站。”
    胡溯：”不逛了？”
    宋若瀾：”不逛了。”
    程奚猛得拍了一下胡溯的後背，音量不大不小，剛好讓想聽的人聽到。”還逛，沒看到陛下都派人來催了？！不識趣的，還不快去攔車。”
    胡溯：”就會使喚我，你怎麼不去。”他一邊說，一邊走到街口，等車。
    程奚走到宋若瀾身邊耳語：”上次也是她引咱們去廣聞納賢館，故意讓爺見了那汙糟場麵，這次也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
    是什麼？宋若瀾猜，怕是他的好皇兄低看了他，怕他改了主意，臨陣脫逃。
    怎麼會呢？他跟守舊派是無法溝通說不明白話，擋不住他們源源不絕送過來的人。可他更不能眼看著，任由著，維新派打著改革大義的旗號去賣國，來中飽私囊。
    不論如何的不濟，與人有齟齬，他，宋若瀾，還是宋國的皇子，守護宋國，保護百姓，這些都是他必須要抗下的責任。此次行動，他與皇兄的目的其實是不謀而合的，為了宋國能有更好的未來。縱使前路凶險，他也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覺悟。
    宋若瀾淺笑搖搖頭，將書拍在程奚的胸口，道：”你想多了，大約，咱們和她是湊巧遇到了。”
    程奚還想說什麼，這時胡溯站在攔停的車前招呼他們上車，這事就這麼叉過去了。
    事實是什麼？
    善柔楓是真的偶然撞上了十皇子他們，她本來就是偷跑出來的，漫無目的渾渾噩噩的在街上遊蕩，她根本沒線索，無從查起。
    也不知，這偶然究竟是不是必然，這一遇，竟然讓她有了線索。
    善柔楓低頭看看身上的衣服，有些太顯眼了。
    ”歡迎光臨。”
    善柔楓拐進的這家店，內飾裝潢設計，是奢華簡潔的風格，連一塊小小的方巾，都是令人咂舌的高價。
    ”客人，請問您需要些什麼？”
    這裏的衣服，風格都是小澤喜歡的，之前去她那裏拿錢跑路的時候，善柔楓記得，小澤衣櫃裏，有不少是這個品牌的衣服。這個由獨立設計師開的分店，衣架上懸掛著的衣服都是最看重款式和剪裁，沒有太多花裏胡哨的感覺。
    ”隨便拿幾件，我趕時間。”
    ”好的，客人，您是要一身，還是就要外衣……”
    ”一套，包括鞋子。”
    ”好的，您看這個怎麼樣，這是店裏新到的款式，材質是上等的……”
    ”好，就它了。”
    ”拿我幫您取下來。”
    導購年紀輕輕的，氣質很淳樸，就連在跟善柔楓對話的時候，也是能聽出她帶著明顯皇河鄉的口音。
    她一伸手，一個精刻天權大學標識的手環露了出來。每一位在校生都擁有一個屬於自己手環，上刻學籍號，是天權學生在外，在校，的重要標識，畢業後，會退還給學校。
    ”你是天權的學生，你學什麼專業……”善柔楓的聲音有些幹涸。
    ”農林，難道客人也是天權的學生？！”
    ”開學了就是了。”可她還能等到開學……她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我明年就畢業了，客人是學什麼專業的？”
    ”……化學與生物工程。”這不是她的專業，是小澤的。
    ”好專業啊！就業前景也不錯。”
    ”畢業了，你要留在帝都還是……”
    ”回皇河鄉，我當初，就是想讓皇河鄉有更好的發展才拚了命考上天權的，學成了，當然要回去了，我的學費還是全鄉的鄉親們給我湊出來的，做人不能忘本。”
    ”客人，請隨我來，試衣間在這裏。”
    ”日常的生活都是靠打工維持的，學校裏的同學，學長，人都挺好的，這份工作就是同學介紹的，我都幹好幾年了。最近，我還想找一份工作，學長知道了，答應幫我，這不，通知我今天晚上去麵試。”
    ”這裏的工作應該夠你的日常開銷，再打一份，還是晚上的，多少有些不安全。”而且天權的學業繁重，在校的學生多無力分身。
    ”我想攢些錢，買些樹苗和種子，誒…”她歎了一口氣。”該說帝都就是帝都，有的都是最優質的物質資源，我在皇河鄉，見到城裏配發下來，平價賣給鄉親的種子，在這裏，是扔在一邊等著做飼料的，還有很多特級固水固沙土的樹苗，有些品種是當年的我見都沒見過的。”
    這個事善柔楓知道，就是因為橫紋帝是皇河鄉出身，很多守舊派都看他不順眼。自打橫紋帝親政以來，那些人明麵上鬥不過他，背地裏下絆子也鬥不過他。守舊派的人為了一些莫須有的麵子和自尊心，就故意把用做飼料的種子低價賣給皇河鄉，等到鄉民大量購入，在一步步提成平價。可那時，皇河鄉種出來的糧食早就遠低於市場的糧食品質，失去了競爭力，鄉民種出的糧食隻能打成飼料喂禽畜。
    鄉民想買優質的種子，隻能花高價，從位屬維新派陣營的鄰城人手裏買。
    次數多了，有一次酒會宴席間，維新派的人以此事笑話攻擊了守舊派的一位重要人物，那人氣的摔杯離去，之後守舊派和維新派間的摩擦不斷，幾乎到了針尖對麥芒的地步。
    一來二去，守舊派就以征木為由，強征了皇河鄉的十裏固水木，導致皇河鄉境內的良田，時不時因為暴雨汛期而遭到殃及。
    ”你想買【華疆】。”若說固水固沙土，【華疆】是首選，性價比高，尤其是固沙土的效果好。
    ”買不起，買不起。”她連連擺手搖頭。”買不起那麼貴的。”
    ”我想買【固嶺南通】”
    一棵【華疆】百裏【固嶺南通】。
    ”這也不便宜。”
    ”好歹比買【華疆】有盼頭，客人到了，您試，我在外麵等您。”
    善柔楓接過衣服和鞋子，輕輕的搖搖頭。
    ”你去忙，試好了我找你。”
    ”好的。”
    她沒在多問，很識趣的離開了試衣間。
    試衣間很大，有善柔楓住的臥室那麼大，兩個西提風的天鵝絨椅子，三麵落地鏡。
    ”誒呦！我的姐，您怎麼來了。”這一聲浸滿諂媚的調子，是另一導購員發出來了，善柔楓進來的時候，那人連眼皮都沒怎麼抬。
    ”快，快給我倒杯水。”
    ”你，快去！傻愣著做什麼！”
    ”姐，您別在意，你也知道，她是鄉下土包子一個，沒眼勁兒。”
    ”太慢了！”
    ”來，姐，這是您最愛喝的西提國深山礦泉水，依來依去。”
    ”姐，您慢點喝。”
    ”您怎麼累成這樣。”
    ”對麵大廈的高奢店搞聯合活動，前一百名顧客有優惠。”
    ”您也不是差仨瓜倆棗的人啊~何必把自己累成這樣。”
    ”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我的生活太平淡了，我得找點事玩玩，刺激刺激生活。”
    ”這個給你了，我不喜歡了。”
    ”這是新款啊！姐你新買的，真不要了。”
    ”不要了，你帶著玩。對了，你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八卦，說來讓我樂嗬樂嗬。”
    ”……聽說梁少爺被人套麻袋打了，打的可狠了，素色的麻袋被染的通紅通紅的。”
    ”哪個？”
    ”家裏做木材生意的，賣樹苗的那個。”
    ”這又是哪個暴發戶，不認識。”
    此時的善柔楓穿著新換好的衣服，跪坐在試衣間的落地鏡前。她低著頭，不敢再抬頭，剛才的一瞥就讓她渾身發冷，全身沒有力氣。
    太像了……簡直就是一個人，她簡直就是她。
    她垂著頭，拿著換好的衣物出去。
    ”幫我把這些包起來。”
    一開始來接待她的導購員問她：”您是刷卡，還是現金。”
    ”刷卡。”她刷的是小澤的卡。
    ”您的卡請收好，這是您的衣物，包好了，請您拿好。”
    ”善柔澤！”
    有人對著她怪叫了一聲，那人手裏還拿著水杯。
    善柔楓知道她，守舊派一位高官的表孫女，她跟她的表親戚一樣，認為橫紋帝得位不正，身份卑賤。
    她身邊的導購員，手指上戴著與她身份格格不入的奢侈珠寶，單那一個戒指，就能買三棵【華疆】。
    ”有事？”善柔楓問她。
    她想，她現在的臉色一定很嚇人，不然，對麵那個人的表情不會如此的古怪。
    ”沒事。”
    待善柔楓離開後，那人將水杯用力的座放在茶幾的杯墊上，杯子裏的水彈出，灑了她一手。
    收了她不要的小玩意的導購員，忙不迭的用袖子幫她擦手。
    ”姐，傷沒傷著！”
    她猛地揮開手上的重量。”誰是你姐！你還有完沒完了！”說完，她揮手指向正在算賬的另一個導購員。
    ”剛才就是你接待的善柔楓，她要了什麼，我全包了！”
    ”快去！包好了全都給我扔到垃圾站去！”
    手戴戒指的導購員，立刻指揮另一個導購員。”還不快去！姐，可有的是錢付款，你難道還怕賴賬！”
    ”姐，您消消氣，消消氣，她去了，您坐，我再去給您倒杯水。”
    水晶燈下的沙發上，隻剩一身時髦妝扮的她。
    她哆嗦著，著了魔一樣，不知道學著誰，嘴裏嘟囔著：”低賤的私生子，德不配位的私生子，手段卑劣的私生子，可惡的私生子，令人害怕的私生子……”
    當然，這些話善柔楓都沒有聽到，橫紋帝也不知道……不，即使知道了，他也會嗤笑她隻會咒罵的樣子。
    下午，並不是日光最勝的時候，陽光懶洋洋的照進這條不怎麼起眼的小巷裏，照在躊躇不前的善柔楓身上。
    左右高樓投下來的陰影，剛好擋住了她的臉。
    ”……小楓姐姐。”一個狐疑稚嫩的童音在她背後想起。
    善柔楓轉過身，陰影並未在她的臉上離開。
    是躍亭……
    ”小楓姐姐，真的是你！她們說你很忙以後不會經常來看我們，昨天陳姑姑又說你再也不會回來了……太好了，你回來了！”
    ”陳店長在不在。”
    ”我不知道。”
    正在這時，【天上天下】的後門開了，大廚出來倒垃圾。
    ”躍亭，你跟誰說話呢？”
    ”菲聞姐，小楓姐姐回來了。”躍婷背著小書包，一跳一跳，非常開心的喊。
    ”那……不可能……”菲聞看著麵前少女的背影，驚到叼在嘴裏的煙落地，都沒有察覺。
    善柔楓將身子轉了一半，側看著那張熟悉的臉。
    ”小楓……你不是……陳老板說你……”
    善柔楓大半個身子投在陰影裏，柔順的長發從肩頭滑落到背後。
    ”菲聞姐，你怎麼了，這是小楓姐姐。”
    ”不可能，【偽神之書】……隻留了一個活口，唯一的幸存者是善柔澤。”
    ”菲聞姐你在說什麼？什麼【偽神之書】的？什麼活口？”躍亭有些迷茫的搖頭，連紮在頭上的羊角辨都在晃。
    在從菲聞姐嘴裏聽到【偽神之書】的時候，善柔楓心裏就有了數，這是有著被嚴重封鎖性質的消息，不可能會被平民百姓知道，即使是消息靈通，在風月上遊走的人也不會輕易知道。
    菲聞姐知道的這麼快，隻有兩種可能，她是宗氏門閥裏的人，或者，她是橫紋帝的人。
    這個一直很照顧她，經常會單獨給她開小灶，又會送她飯食的人，這個人，可能根本就不是風月場裏，一個尋常的，手藝不錯的普通廚子。
    善柔楓得體的一笑，禮貌的說：”你好，我是小楓的姊妹，善柔澤。”
    ”不是……小楓姐姐。”躍亭向她走近了幾步，不可置信的問到。
    ”你來幹什麼？”菲聞戒備的問她。
    ”聽說，小楓有些東西放在這裏沒拿走，我是來取的。”
    ”……你等等。”菲聞關上了門。
    一時間，小巷子裏原本熟悉的人變成不敢交談陌生人。
    不知道等了多久，好像隻有幾分鍾，又好像過了幾小時。門開了，菲聞在門裏遞出來一個袋子，光看外表，裏麵像是沒裝什麼東西。
    善柔楓走過去，整個身體都投在了陰影裏，她接過袋子。
    ”多謝。”
    ”小楓的東西應該都在這裏了，以後你要沒什麼事不要到這裏來，這兒不是你這種大小姐該來的地方。”
    突然從門裏傳出來一聲淒厲的尖叫聲：”啊！！！廣聞納賢館！惡魔！都是惡魔！”
    ”菲聞姐快來！我們按不住飛飛姐！”
    菲聞都來不及啐一聲，忙轉身離開，門就那麼辦掩半開著。
    善柔楓提著袋子將要離開，她在陰影裏，躍亭在陽光下。
    幾經掙紮，躍亭還是鼓起勇氣，糯糯的問：”你真的不是小楓姐姐。”
    ”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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