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續 第六章相逢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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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他想得實在是太入神了,或許是他許久沒有動用他體內那幾千年的功力,有時候他都覺得快忘了自己究竟是誰,總之他生平第一次被摔倒在地,他的藥箱連同裏邊出診用的器具連同裝藥丸的罐子也被甩了出去,所有的東西被砸了個稀裏嘩啦。周圍的人也是一陣喧嘩。他皺著眉回頭看,隻見那姑娘騎著馬頭也不回,直衝宮門而去。
他平日裏不怎麼生氣,但他此時真的很生氣,或許是因為心情不好,或許是從未見過這樣野蠻的姑娘。這樣的人不教訓她一下怎麼行?他起身拍了拍衣服,提氣飛身躍了過去,一下跳到了馬背上,一掌將她推下馬來,然後勒緊韁繩喝聲讓馬停了下來。
盈月從沒見過速度這麼快的人,她還沒搞清怎麼回事,已被人從馬上推了下來滾落在地,她連還擊的機會都沒有。她又驚又惱起身一看,正是剛剛木愣愣處在大路中央的那名男子,頓時怒目圓睜。
“喂!我說,你幹什麼?”此時慕容曦已從馬背上跳下,轉過臉來對著她。
她的目光落在那張臉上,不由自主住了口,心隱隱被震懾了一下。她剛剛隻顧看宮門,無暇顧及撞了什麼人,這時才看清他的麵容。這男子長得罕見的挺拔俊美,眉宇間又透著一股淡淡的憂傷,這臉,似乎是在夢裏見過。
慕容曦此時也看清了她的臉,頓時腦子嗡的一下,隻覺心中一陣熱血往上湧,整個人如泥塑石雕般動彈不得。眼前的女子,這麵容,這眼神,這世上竟有和他的丫頭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還是她就是他心心念念無法忘懷的,與他糾纏了幾世都無法割舍的那個人?
“我說這位大哥,剛剛明明是你走路不長眼,我都叫你小心了,你真的怨不得我。。。砸壞了你東西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身上也沒有銀兩。。。”
這神情,這聲音不就是他的丫頭嗎?這是老天爺終於對他開恩了嗎,把她又送到自己身邊,她還活著?可是她為何不認得自己了?
她還在拚命解釋,但他根本聽不見她在說什麼,兩眼失了魂一樣直勾勾看著她。
“我真的沒有時間了,抱歉,我先行一步。”盈月眼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心下著急,欲抽身而去。慕容曦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聲音低沉熱切:“別走。”
“我說你到底想怎樣啊?剛剛是我魯莽了,不過你人好好的沒受一點傷,我也跟你道過歉了。就是碎了幾個破罐子而已,你一個大男人不會那麼小器吧。”見他兩眼直勾勾盯著自己,還是沒有一點鬆開手的意思,暗想今日真的碰到個小器的男人了,她躊躇片刻,終於無奈道:“好吧,罐子裏的藥撒了,本姑娘賠你便是。”說著她從胸口取出一個玉佩,狠狠放到慕容曦手中道:“我身上值錢的也隻有這個了,你拿去吧,足夠賠你的藥了吧,嗯,還有那個藥箱和那幾個破罐子。”
慕容曦看著那玉佩臉色蒼白,拿玉佩的手不由自主顫抖起來,嘴唇哆嗦著,一滴淚徐徐從他眼眶中滑落。那是他給她的瑾墨青花沒錯。
盈月看到他的淚,嚇了一跳,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玉佩,疑惑道:“這玉佩是什麼稀世珍寶嗎,能把你激動成這樣?既然你這麼喜歡就拿去好了,這樣咱倆也兩清了。哎呀,宮門!別關,等一下,等等我!”她正說著,突然看到宮門徐徐落下,急得發了瘋似的衝了過去。
可她還是晚了一步,那宮門在她麵前落了地。她衝上去,用拳頭捶打著門,跺著腳,大聲叫道:“放我進去,放我進去。”
慕容曦疾步趕了過來,拉開她的手:“姑娘為何要去宮裏頭?”
她轉頭一看是他,腦袋大了:“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給你玉佩了嗎?”
“你這玉佩不值錢。”
她瞪大眼睛:“什麼?那,那我身上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以賠你了。”
“走。”
“去哪兒啊?”
慕容曦不由分說一把拽住她,躍身上了馬背,拉起韁繩,那馬極速奔跑起來。
盈月此時算是徹底領教了他的身手,想不到在這京城裏還有這樣身手不凡的儒雅之人,她如果不用法術,根本就無法逃脫。但現在夜幕已降臨,她就算去了宮裏也無濟於事了,不如等明日再做打算。再說她現在也無地方可去,且又乏又餓又困。
兩人到了曦春堂,醫館內可炸開了鍋。慕容曦早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有不少熱心人都爭著給他說姻緣,還有不少愛慕他的女子到曦春堂借著求醫的名頭來一睹他的風采,然後找人來說媒的,可他都不為所動,十二年了依舊孑然一身。如今看他帶回來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沒有人不感到新鮮好奇的。更新鮮的是他居然叫人拿晚膳到他房間,他平日裏可是不怎麼吃東西的,更不會在他房裏吃東西。
盈月還以為他抓她來是為了讓她幹活抵債的,沒想到他居然叫人準備了一桌好菜招待她。她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看著他,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麼藥。這個男人會這麼大方嗎?這菜裏不會有毒吧?
“怎麼不吃?肚子不餓嗎?”慕容曦恢複了平靜,用極其溫和的語氣和眼神待她。
隻不過是砸壞了幾個罐子,他不會為了這個毒死我吧?還搭上這一桌好菜。她突然笑自己想太多了,他看上去不是惡人,自己也的確餓了。
“哦,那我就不客氣了。”她終於放下戒備,拿起碗筷,開吃。
“你不吃嗎?”她見他一直看著自己,卻不動筷,感覺有些不自在。
“我還不餓。”他說著,拿起筷子,替她夾了一塊肉放在她碗裏。
她愣了一下,衝著他傻傻笑了笑:“謝謝。”
那笑容是這樣熟悉,這樣令他心動,他看著她猶如自己置身於夢境般不真實。
她吃飽飯,見他還一直看著自己,終於受不了了:“大哥,雖然我貌美如花,但你也不用這樣一直盯著我看啊,你不累啊?”被人盯著的確很不自在,特別麵對這樣一個男人,長得這麼好看,眼神這樣溫情。若不是我已經有了意中人,說不定還真被他俘虜了去。
“我在等你告訴我你是誰?”看她已經全然不認得這裏就是安城王府她的家,麵前的這個身帶瑾墨青花,有著跟她一模一樣容顏的丫頭到底是誰?
“我?”她晃了晃腦袋,自從一個時辰前醒過來她就覺得腦袋空空,此時她更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誰,她隻記得她在蓬萊仙島痛哭流涕尋死覓活,記得南極仙翁給她看了師父的今生,記得自己畫了那副畫,記得婉清叫她盈月,記得屠夫神仙,記得自己剛剛差點在天階丟了性命。糟糕,她突然發現她來蓬萊島之前的記憶都沒有了,她想不起她在人間認識哪些人,發生過哪些事,她的父母是誰;她想不起師父原來長什麼樣,是怎麼離開她的。她原先以為從天上到人間,在天上的記憶會被抹掉,所以她才畫了那幅畫,但如今看來正好相反,她在天上的記憶沒有被抹掉,抹掉的是她在人間的記憶。怎麼會這樣?
她哪裏知道婉清給她的蓮香丸其實是消香丸。原先因天上的一些神仙們的坐騎和神獸貪圖人間色香,偷偷下凡,稱霸一方,他們往往留戀人間的溫柔鄉不願歸來,王母娘娘無奈做了這消香丸給他們服用,使他們忘卻人間的一切。如今婉清用這消香丸消除了她對凡間的一切記憶,因她絕不允許她的記憶中裝著廣成子的容貌和諾言;她跳進去的那個洞裏邊也不是什麼天階,而是誅仙台。誅仙台可誅滅神仙的仙體,更不用說凡人的凡胎。她能闖過那刀山火海陣,亦是女媧石在保護著她。誅仙台還有一條規定,凡是能活著闖過那陣的,到了人間他的傷便會自動愈合,但基本上從天界存在以來,就沒有神仙闖過那陣。
若他知道自己失了記憶還不知要如何欺負她,想到這她裝作沒事人般微笑著:“我叫盈月,你呢?”
“盈月。。。”他又呆了,她知道自己的名字,難道是故意要裝作不認得他來氣他嗎?“那我就叫你盈盈吧。”
“啊?”她愣了一下,隨即咯咯笑道:“好肉麻啊,不過你要是喜歡,你就這樣叫好了,還沒請教你的大名。”
“慕容曦。”
“慕容大哥。。。”
他蹙眉,從師父降到大哥,他怎麼聽怎麼不習慣。
“盈盈不如喚我曦哥哥吧。”
慕容曦自己都不相信這話出自他口,她更是一下瞠目結舌無言以對,這麼個大男人,說話還真是肉麻,難不成是對自己一見鍾情了?
“盈盈這是從哪裏來?”慕容曦端坐著,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她,她如同一個曠世的迷吸引著他。
“這個。。。”她苦苦思索了一下,腦中卻沒有任何記憶,總不見得跟他說自己來自蓬萊仙島吧。“一個。。。美如仙境的地方。。。嗯,離這兒很遠很遠。。。那個,說了你也不認識。”她支支吾吾說著,想蒙混過關。
“是通靈山吧?”他淡淡點了一句。
通靈山?這是什麼鬼地方?“嗯。。。”她心虛地衝他點點頭,笑著。
慕容曦看著她卻一點笑不起來,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通靈山,你是真的得了失憶症嗎?到底在玩什麼把戲?看你還能裝多久?
“那盈盈來京城所謂何事?為何要急著入宮?”
盈月撇了撇嘴,問題可真多啊,難道是真的對自己動心了,想調查自己的身世嗎?
“我要去宮裏看望一個朋友。”
“朋友?”他腦子有些淩亂了,微微皺起了眉頭。她是郡主出身,在宮裏有些朋友很正常,但是距她被自己帶上通靈山到現在少說也有四十年了,她的那些朋友都已經到了半百的年紀了,估計彼此也早就淡忘了吧。就算相見也應該不相識啊。“什麼朋友?”
“說了你也不認識啊。。。”她衝他嫣然一笑,心中卻盤算著如何快些結束這樣的談話,這大哥看著寡寡淡淡的一個人,想不到竟是個話癆。“慕容大哥,今日盈月多有冒犯,大哥你寬宏大量都沒有跟我計較,還對我盛情款待,盈月心中甚是感激。咱們兩個算是不打不相識,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大哥你盡管開口。那個。。。曦哥哥,你這裏有多餘的房間,可以留宿我一晚嗎?”
慕容曦知道她囉哩囉嗦說了一大堆鋪墊的話,最後的那個才是正題,他的嘴角不由微微揚起。
她有些呆了,他笑起來真的很迷人。
“盈盈不用對我這麼客氣,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
慕容曦正說著,一個女仆走了進來:“堂主,您要我給這姑娘準備的房間我已經收拾好了。”
“太好了,”她高興得跳了起來:“多謝慕容大哥,那個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不打擾了。盈月先行告退了,請慕容大哥早些歇息吧。”不等慕容曦開口,她便轉身跟著那女仆如釋重負般出了他房間。
這曦春堂的府邸如此氣派,都能趕上京城王侯將相家的宅子了,樓台亭閣,石橋小池,一應俱全。她感歎著,一路跟著那女仆進了一間臥房。
這臥房很大,更像是個富貴人家女兒的閨房,家具名貴,擺設考究,輕紗幔帳內錦被繡褥。
“姑娘在房內先稍作歇息,我這就去讓人備水讓姑娘沐浴更衣,等好了我再請姑娘去。”
還有這樣的待遇啊?這慕容曦果真是個富貴大度的主。她點點頭。
洗好澡,換了衣服,回到她的臥房,她頓覺神清氣爽,渾身香噴噴的,隻是這衣服大了一些,似乎是件男人的袍子。不管它了,折騰了半日,好困好累啊。她打了個哈欠,鑽進了暖和舒適的被窩。
“師父,我一定會進宮來找您的,您見到我,會是什麼表情?一定會一眼就被我吸引吧。您在宮裏應該是某個皇子吧?”她又想起了畫中的那張臉,不覺露出了會心的微笑。太困了,眼皮開始打架,她起身將燈吹滅了。
她一夜睡得香甜,慕容曦卻是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