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五、皮特&小聖:一念之間,便是永恒(第三部分)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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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皮特&小聖:一念之間,便是永恒(第三部分)
    烏節路,威士馬廣場。
    這是皮特和小聖常來的地方,他們喜歡在餐館外選一個露天座用餐,啜一杯啤酒,享受冬日的陽光抑或夏季雨後的清涼,順便用旁觀者的目光,打量著這個活色生香的地界。
    廣場上往往是有風的,對於城市空間逼仄的新加坡人來說,風絕對是一種奢侈的享受,常常讓人留戀,夜不思歸。
    身處廣場,置身在熙攘人流的背景前,那種對於生活的參與感是非常強烈的。人,最感落寞孤寂的,莫過於長年活在社會的邊緣。無論你有多闊綽,無論你自詡自己的精神世界有多豐富,多麼飽滿,一旦不能站在生活的中心,一旦被社會主流所拋棄,一切隻是虛空,都毫無價值。尤其像皮特這樣的“邊緣人”,內心其實非常在乎與社會的互動。他希望被認可,被接納。他不願意自己的生活空間被偏見所割裂,所擠壓;不願意謹小慎微處處設防,有意去躲避世俗的眼光。他知道這麼做很難,即便難也不能放棄,就像心情最壞的時候,他願意到人多的地方坐一坐,讓自己與這個紛繁的世界多一點交集,對一對眼神,讓自己從每一個走過路過的新加坡人臉上去發現,自己所經曆的波折和磨難,正是對生活的參與,是每一個生於斯長於斯的新加坡人必然要經曆的生活常態。
    從傍晚時分,他就坐在餐館露天座的圓桌前,看著無時無刻不在流動的廣場。麵前一杯小麥啤酒,細長細長的杯身,600毫升大容量的那種。起先,啤酒泡沫占了三分之一杯身,漸漸,白色泡沫就消散了,後來從杯底往上躥的小汽泡也不見了。他看著,感慨地想,沒了冰鎮的口感,沒了小麥的香氣,沒有汽泡,這一杯水,其實什麼也不是了。生活又何嚐不是如此——沒了心動,沒了情感,沒了熾熱的情懷,沒了日日不能擺脫的向往,生活充其量也就是一杯苦味的水,在空氣裏蒸發,蒸發……直至消散到無形。
    皮特坐在那裏,一刻也沒有東張西望,盡管他在等待著一個人的出現。他相信,坐在這地方,視野是很開闊的,而且,等的那個人,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在乎的人,和自己有強烈的心靈感應,隻要他出現,無論從哪個方位,自己一定能感覺到。
    他從太陽西沉開始等,眼瞅著夜色漸漸漫布全城,天空隻剩下單純的暗藍,有如被一層厚厚的膜籠罩。傍晚,廣場四周車燈星星點點,連接成一條光影的河,眼下整座城已然霓虹燦爛,虛張出不夜的聲勢……而那個人,始終沒有出現。
    他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來。
    他不去想那個人會不會來。
    仿佛隻是為了等待。
    等,是他唯一的使命,而等待的結果已經不再重要。
    (時間:2015年冬天/地點:瑞士巴塞爾/場景:“湯尼”咖啡館)
    路人乙:剛才有提到,警官感覺Jason有意要和他之間築起一道哈德良城牆。知道什麼是“哈德良牆”嗎?
    路人甲:故事正進入關鍵,就差一個結局了。這時候你扯什麼“哈德良牆”?!
    路人乙:你很在乎結局嗎?
    路人甲:你不在乎、不關心、不想盡快知道結局是什麼?
    路人乙:從頭到底,我隻想知道,人在這場精神煉獄中所扮演的角色——神祗抑或魔鬼,焚毀抑或涅槃。至於結局……其實,我已經知道了。哦不,我早就料到了。
    咖啡館老板見兩位朋友起爭執,有意從中調和——
    咖啡館老板:哈德良城牆在英國不列顛島上。羅馬占領不列顛時修造的,算起來要比中國的萬裏長城晚700多年,所有的曆史書、地理書都沒有特別記載,原因我想是它既不是唯一,也不是世界上的第一,還不夠偉大吧。建這座城牆的是,羅馬帝國安敦尼王朝的第三位皇帝,哈德良……
    路人乙:羅馬皇帝見多了——我說的是在電影和文學作品中。可是許多人不大了解這位西班牙血統的羅馬皇帝。他與其他羅馬帝最大的不同是,特別有才,還很文藝,是曆代羅馬帝王中最具學識最富修養的。其實,他的故事挺多,嗬嗬,也很精彩,其中最著名的莫過於他與美少年安提諾烏斯之間的戀情了。(對路人甲壞笑)你似乎有興趣聽了——
    路人甲:嗬嗬,這不是閑著沒事嘛,外頭不是又快下雪了嘛……
    路人乙:又下雪,今年冬天是怎麼了……哈德良40歲繼位當上了皇帝,在他統治的20年裏,羅馬帝國歌舞升平,幾乎沒有戰爭,這和他個人的氣質與興趣愛好有很大關係。哈德良身材魁偉,目光如炬,留著古希臘式的絡腮胡子,特別符合當時羅馬人對於“英雄”的審美。英雄般的哈德良喜歡造房子——所謂“造房子”,自是後人的調侃之說,在當時就是建造大殿和神廟。我們現在看到的奧古都斯神殿以及維納斯女神廟什麼,都是哈德良給世界文明留下的珍貴遺產。他還熱衷做的一件事就是巡遊整個帝國——那感覺多好啊,腳踩著屬於自己的廣袤大地,頤指氣使,指點江山,飽覽風光,幾乎是每個帝王最神、最嘚瑟的時候了。於是乎,許多故事就在巡遊途中發生了。
    路人甲:就跟乾隆下江南似的。
    路人乙:多半是吧。大約在公元120年,哈德良巡遊比提尼亞省時,偶遇了一位美少年,他的名字叫安提諾烏斯——一個好聽卻難記的名字。現在,我們已經無從得知安提諾烏斯的顏值究竟有多高。曆史上的記載,隻夠引導人們想象,而腦補出來的東西,通常與直觀的效果有很大的差別。現在我們可以這樣來解析這件事——一個剛剛10歲的少年,能讓一個年屆50、帝王氣派的男人一見傾心,立馬就蘇了,不是神一般的美顏是做不到的。
    路人甲:我想起來了,歐洲大多數博物館都有一些名為“安提諾烏斯”的雕像,有些是胸像,更多的是立像。這些雕像臉部輪廓之精美,身體線條之性感,總是能吸引遊客的目光,讓他們久久駐足,對那個時期的男人充滿了好奇……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特吸粉。
    路人乙:沒錯。那個時期留下的雕像大多為“安提諾烏斯”,據說統共有2000多座,也形成了當時的一個雕塑流派,即“圓柱型人像”。那些“安提諾烏斯”像,對身體細部的描摹和雕琢,精細到了令人歎為觀止的程度,可以說是藝術上一個不可逾越的高峰,就連隱私部位都不放過的。
    在這裏我必須補充一個事實,哈德良這老小子有過一段婚史,20歲時他迎娶了自己的表侄女,之後表侄女順理成章地當上了皇後。據傳,他還愛慕過自己的表嫂。他愛過的女人,年齡跨度很大,可以說是老少鹹宜。然而,當他遇見安提諾烏斯後,一個與他的前半生迥然不同的傳奇故事開始了。
    人,在某個關鍵的時段,往往會發生預想之外的顛覆性轉折,尤其是那些大人物,顛覆自己的人生,手筆之大,令人咋舌。用現代眼光看,好像也沒什麼必要,性價比有點低。這些腦子進水的帝王,不惜顛覆自己的人生,似乎隻是為了給世人留下一個驚世駭俗的傳奇故事,芳名永駐或者遺臭萬年。在哈德良之前的100年,東方有個皇帝叫劉欣,19歲繼位,25歲去世,在他短短的帝王生涯中,最為傳奇的經曆就是寵溺了一名叫董賢的下官,給曆史文化留下了“斷袖之好”這樣一個別有意味的騷詞兒。劉欣死後,諡號為“哀帝”,可見這位中國皇帝的命運有多悲哀。
    有時我也在想,曆史不僅有驚人的相似之處,東西方文化其實也沒多大差異。如果說,蓋文化是由西方輸入的,那麼,漢哀帝早於哈德良100多年,把“寵妻狂魔”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又作如何解釋呢?好了,我們還是不說漢朝皇帝跟下官睡覺的事,回過頭說哈德良吧——在巡遊途中,哈德良偶遇了少年安提諾烏斯……
    咖啡館老板:我糾正一個說法,“偶遇”的概率太小,讓人懷疑其可信度。坊間傳說,安提諾烏斯是在“選秀”中被發現的。小男孩長著一張希臘人的臉,五官極為立體,而哈德良向來崇尚古希臘風尚,可以說,小男孩的長相完全投其所好。
    路人乙:說白了,我更喜歡“偶遇”情節。比如,皮特警官在概率微乎其微的情況下“偶遇”了小王聖,被那張初戀臉所深深吸引,那是一種多麼引人入勝的情景。一個好聽的故事,必須有一個與眾不同、出人意料的開端,正所謂“好馬配好鞍,好船配風帆”,說的就是這個理兒。
    咖啡館老板:好吧……
    路人乙:哈德良“偶遇”安提諾烏斯後,就再也離不開這個希臘小男孩了——
    路人甲(忍不住插話):那,皇後呢?皇後會如何看待這件事?你的故事裏將如何“安置”皇後?
    路人乙(掃興地):誒大哥,您別老打岔好不好?在這樣的故事裏,皇後通常是個符號。比如,在漢哀帝的故事裏也不提皇後,要不就沒有午睡後把皇袍袖子割斷的曠世細節了。所以,世人從不追問漢哀帝睡午覺的時候皇後在哪裏?隻有你這樣的,才關心夫妻合法權益受到侵害的事。
    之後10年,哈德良和美少年形影不離,同床共眠,分享著彼此的人生(看一眼吧台裏清俊的服務生)原諒我在這裏說這個總有許多忌諱。許多細節,什麼時候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再跟你慢慢描述。此地,我隻能用“分享彼此人生”來概括一切,我想你是參透其中含義的。
    立誌巡遍帝國每一寸土地的羅馬皇帝,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把安提諾烏斯帶在身邊,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向全羅馬人民撒狗糧。不過,這個過程真是很有益,不僅讓少年開闊了眼界,增長了閱曆,也讓他聰慧的頭腦、活潑的性情得到了充分展現。皇帝和他盡管差不多要相差40歲,但絲毫感覺不到有代溝,兩人之間默契越來越多,皇帝對少年也愈加賞識。
    話說經過10年的成長,男孩身體的變化是驚人的——一個人的一生就數這十年變化巨大,凡正常發育的人,概莫如此。你我也一樣,不是嗎?
    路人甲見路人乙時不時扯開去,故意賣關子的樣子,無奈地一笑。
    路人乙:天生麗質的安提諾烏斯漸漸褪去了稚嫩,長成一標偉青年,顏值爆表,對大叔的身體反饋也越發敏銳。當時兩個人經常以各種華麗的裝束出現在公眾視線裏——安提諾烏斯頭戴花環的形象,受到無窮讚美,被羅馬人視為神一般的存在。對此,羅馬許多藝術作品——繪畫、雕塑、文學都有描繪——
    “你的名字海闊天空無處不在,
    我們的靈魂得以淨化,
    我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中,
    升起了你這顆明亮的星星……”
    這是哈德良為安提諾烏斯寫的一首小詩,這種情形,按現代說法,就是“年下養成”。
    路人甲:嗬嗬,哈德良果然沒有白費心思,10年就有了收成,ROI(投入產出比)極高啊。應該說眼光不壞,在現代商業社會,這小子應該是個很好的風投商。隻是……不知道養成的“年下攻”還是“年上攻”?
    路人乙:這個,我無可奉告,你自己去琢磨吧。
    古羅馬的文化習俗,多半是對古希臘的模仿沿襲。兩個時期都盛行成年男子收養少年,一方麵將知識和技能傳授給他們,同時又充當他們的保護者。兩者的關係既像老師和學生,又摻雜著友情和愛情。既有索取,也有奉獻。這種關係在當時的文化背景下,極受推崇,是一種不受任何道德約束、甚至絲毫不被質疑和譴責的主流文化。哈德良在一次狩獵中,不顧生命,從獅子的爪子底下,救出了心愛的少年,這故事在當時被廣為傳誦,有如一首輝煌的史詩。
    路人甲:這麼說來,現而今的蓋文化已經有上千年的曆史淵源可追溯啦?
    路人乙:算上古希臘那會兒,2800餘年。
    路人甲(咋舌):好嚇人……接下來,是不是悲劇要來了?
    路人乙:你真讓我掃興,正說在興頭上,你為什麼要跟我提“悲劇”兩字?
    路人甲:不是說所有的此類故事都將以悲劇告終嗎?
    路人乙:雖然你打擊了我講完一個美好故事的熱情,但不得不告訴你,你的預感是對的,你的論調放之四海而皆準,悲劇很快就要降臨,而且,隨著悲慘的故事結局,一場人類巨大的災難也隨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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